他终于站在了路口，直面选择。
小天天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幼年时期父母过世后，他第一次体会到人情冷暖，第一次有人爱，有人疼，有人端药递水，有人嘘寒问暖；有人牵挂，与被牵挂。
天枢是神，是统筹银河亿亿人类生产生活的存在，祂的存在和发展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与福祉，任何有悖于人类发展的障碍——哪怕一丝一毫——都应该清除。每个人都必须有这个觉悟。
如果他的性格处于人类性格图谱的极端，无论是极端自私还是极端无私，都不会有这样的选择障碍——哪怕是曾经的他，在面对这类问题时，都会优先选择利己选项。
为了全人类？
死不死啊！
但是，而这样自私的想法，却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
一个又一个宏伟的计划失败了，只留下冰冷的名字和无数残垣断壁，和需历经数十万年去弥补的创伤，不为外人所知。
窥探其历史一角的他，被那恢弘图卷惊地战栗不已。
然而那些图卷，未曾展开，便已碎裂，躺落在历史的碾尘里。
但是，无数人依旧前赴后继，追逐光芒奋力前行，为了那渺茫的希望，甘愿成为一块砖石和土培，甚至不惜遁入黑暗，不择手段。
那么，他呢？
他有这样的觉悟么？
“我听懂了一些。”程程歪着头，看着张一一说道：“你现在很纠结，一边是自身的安危，一边是全人类的微小的可能性，到底选哪个的问题，是吧？”
张一一默默点点头。
“嗯，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你老婆和你妈掉水里，你救哪个？”
张一一一呆，没想到这么严肃的时候她居然问了个这么奇怪的问题，他的脑子卡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妈。”
“你也没老婆啊。”
张一一感觉有被嘲笑到。
程程似乎并不指望他真的回答这个问题，紧接着，她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老婆和全人类掉水里，你救哪个？”
又是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的张一一，眼睛却瞬间亮了！
他深深地看着程程，目光闪动着光芒。良久之后，他站了起来，弯腰对她鞠了一躬。
“谢谢你。”
程程的嘴角浮出一抹孺子可教的微笑。
转过身，看着屏幕上等待执行的程序，张一一终于放下心中的负担，按下了执行键。
他是聪明人，听出了程程言外之意的嘲讽。然而这嘲讽对于他来说，却不亚于。
——肩负全人类的未来，就凭你？
/
/
人眼只能看到二维画面，大脑可以将两幅二维画面，通过细微的差别，组合成一个伪三维的图像，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技巧。
但这种视觉是有极限的，无论是更加微观的世界，还是更高维度的宇宙，眼睛和大脑，都无可奈何。
唯有借助工具，才能一窥其究竟。
暴风雨泰坦舰队，无时无刻不在监控高维微观的世界，分秒分辨各种来往信息，警惕一切可以的波动。
这是它的守土之责。
不过一直以来，它所监控的象限都风平浪静，这源于它所驻扎的位置距离北方长城咫尺之遥，隐没在北方长城无人区的黑洞是量子海洋的深海漩涡，吞噬一切也阻拦一切。
所以，自暴风雨舰队驻扎在这片星区后，暴风雨上的通讯指挥，算的上是最清闲的岗位之一了。
从耐力训练室出来，周深穿上军上衣，遮住他那古铜色的肌肉，变回了文质彬彬的样子，朝指挥室走去。
每日前往通讯室待命是他的任务，身为军人就必须一丝不苟的完成，这点他并无怨言。不过很多时候他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雷达千篇一律的光谱发呆，等待换岗。
发呆的时候，他也会幻想，如果真的对面打过来了，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身在大后方的他并不担心自己需要贴脸肉搏，即便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可那些前线的兄弟们，将面临什么样的景象呢？
一边想着，他进入了通讯室，偌大的房间布满各种光幕和控制台，却只有一名士兵。
抬头看了看表，交接时间到了。
座在监控台前的士兵看到他后，站起来敬了个礼，他还礼。紧接着，士兵便开始埋头解除授权，岗位交接。
“咋样？有什么状况没？”
“还用问？老样子。”士兵头也没抬地回答。
周深砸吧了下嘴，对此毫不意外。
没一会儿，做好交接前置工作的士兵直起身来，问他，“你岗到几点？晚上有安排么？”
“六点半，没什么安排，怎么？”
“请你吃饭。”
“哟？”周深诧异，“这没发俸，不年不节的，你请我干啥？”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士兵把交接卡片拍在他手上。
“去呀！怎么不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看你就是个王八蛋！”士兵翻了个白眼，“今天是我们家乡的莱阳节。”
“行嘞！交接完成。”他敬了个军礼，对方回礼，“晚上找你。”
“嗯，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怎么会，难道对面那群妖人还敢打过来？”他不屑一顾，“借它们一个胆！”
士兵撇撇嘴，对此不予评论。
很快，通讯室就剩下他一个人，做完基本工作的他，像往常一样，望着屏幕上的空白发呆。
他有些想家，想起再过几天，就是他家乡的丰裕节了，那是纪念他的祖先们，第一次踏上艾伦星的日子，他的祖先与汹涌的大海搏斗，最终战胜了风暴和海洋，让那里变成一片沃土。
每当丰裕节的时候，堆成山的食物塑成汹涌海浪的模样，然后被所有人一拥而上全部消灭！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海浪一样高的食物，逐渐变成绿色的波纹，起伏不定……
……
等一下！
绿色的波纹？
他猛的回过神来，看到面前原本平静的雷达光谱，显现出山呼海啸一样的波动！几近满溢的检测瞬间触发警报，疯狂刷新！
“卧槽！这是……”他看着疯狂波动的监控雷达，不由分说一拳锤向预警按钮，在弹出的列表中选择最高通讯！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雨燕，请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