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不如说光靠我一个人绝对弄不出来。”张一一无奈的指着控制台，“你不会指望我一个人搞定这些上个时代的软硬件吧？”

　　“你要怎么做？”

　　张一一走到主控台前坐下，仔细浏览上面的数据和内容，时不时在屏幕上点击几下，跳出一些列表和清单。

　　程程站在他身后，等待着他的下文。

　　时间不长，张一一似乎有了些许把握，转动椅子，朝向程程。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技术，叫做量子涟漪？”

　　程程闭上眼睛，似乎在数据库里检索，随后睁开眼睛，轻轻摇头。

　　“没听过也很正常，因为这是相对比较新的技术，而且最早用于宇宙中的快速定位，是一种量子层面上的衍射——或者说共振。”

　　程程眨眨眼，示意她在听。

　　“我们都知道，量子在高维上会勾连，这是现在量子通讯的物理基础。随着维度的增加，空间里量子的数量会指数级减少。甚至科学家猜想，在有限最高维的空间里，有且只有一个粒子，我们宇宙中所有的粒子都是这个高维粒子在三维中的像。

　　“基于这个假设，在四维或者五维空间里，两个中微子的像就会重叠，并反映在三维空间中，构成了泰坦现在使用的中微子通讯技术。”

　　“所谓的高维勾连，本质上就是维度切割，比如存在四点五维的维度，两个本不应该重叠的像会在这个虚拟维度上通像。”

　　“中微子共振通讯技术是一种比较原始的技术，并不能切割维度，但是正是这种固定维度触发的共振，却能引发一个勾连技术引发不了的现象。

　　“那就是量子涟漪。”

　　程程又眨了眨眼。她很想说：虽然每个字她好像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就不知道什么鬼了，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活了十四万年的小小AI。

　　不过看到张一一正在兴头上，不忍打断他，只好佯装听懂地点点头。

　　“一组中微子能够引发的涟漪小之又小，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科学家都否认有这种涟漪，但是如果多组中微子按照不同频率进行同时共振时，引起的涟漪就会指数级增长，最后在量子海洋中引发滔天巨量！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十万个中微子对，在一个普朗克时间内，同时发出某种频率的震荡！让平静的量子海洋沸腾成一锅粥！之后，他们就可以根据混沌理论，反向找到引发量子涟漪的我们。

　　“你明白了嘛？”

　　张一一认真地看着程程。

　　程程不太好意思说：其实从第一个字开始她就完全听不懂了。只不过最终的目的她倒是听了个大概，于是有些好奇地问：

　　“这样的话，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找到我们了么？”

　　“没错！”张一一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对她能跟得上自己的思路，非常满意。“只要有人观察到量子海啸是由涟漪引发的，那么就可以找到我们的位置，但前提是，他需要调用海量的算力！别忘了，由结果倒推条件来找到我们位置，需要的是混沌理论计算！”

　　程程的眼睛亮了起来，“而在地联，只有天枢，那个人工智能掌握这样庞大的算力，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计算出我们的位置！”

　　张一一打了个响指，“Bingo！”

　　紧接着他又赶忙补了一句，“当着他的面可别说他是人工智能哈，他会翻脸的。”

　　“哦哦！”程程赶忙应道，“那我该做什么？”

　　张一一调整座椅，抬头望着屏幕，“你需要帮我找到合适的接口调用，虽然我有大致思路，但是想要搞定这个方案，每一步都需要你帮我找到合适的硬件接口。包括普朗克时间的操作同步，调整中微子发送信息的频率，还有瞬间承载巨量计算的方法，等等等等。”

　　“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吧？”程程迫不及待地说。

　　“额……不，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什么？”

　　“吃饭……”

　　“……”

　　张一一尴尬地看着她，她也无语地看着张一一，好半天才叹息一声。

　　“人类还真是麻烦。”

　　“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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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

　　张一一又变成了那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幸好程程没有嗅觉器官，对空气中弥漫的酸臭味并不敏感。不过即便这样，她也劝过张一一去好好休息一下。

　　但一听休息处距离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就摇头拒绝了。

　　看着面板上一个个测试通过的用例，张一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边的功能饮料一口闷掉，呼了口气。

　　“怎么样了？”程程问。

　　等了一会儿，张一一看了一眼面板上的结果，才说道：“差不多了，模拟器上跑通过了，只要将正式接口接入，就能开始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开始吧？！”程程迫不及待地说。

　　不知为何，张一一并没有接话，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露出一丝精光。

　　他弯腰从旁边拖过另一把转椅，随后对着程程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下，我们谈谈。”

　　程程一头雾水，但还是走过去，“坐”在上面，与张一一四目水平相对。

　　“说实话，我很惊讶，原本想要逃离这里的是我，想要把我留在这里的是你们，但是不知不觉中，竟然反过来了。”

　　“你想要留在这里？”程程惊讶地说。

　　“不。”张一一轻轻摇头，“感性上来说，我讨厌这里，压抑、古板、灰暗、孤独、没有人烟，我无时不刻不想离开这里。但是——”

　　他顿了顿，“从理性上来看，我远离天枢，远离主世界，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程程不说话。

　　“我几乎能够猜到，刘胖子和他背后的机关，把我当成什么样的角色，他们不杀我，也仅仅是因为这个角色，对他们有充分的利用价值而已。”

　　“哦？什么角色？”

　　“天枢的一道保险。”

　　程程有些茫然，因为她对机关的事知之甚少，对天枢更是一无所知。

　　张一一看到了程程的茫然，可他并不在意。因为这些话，与其是说给程程听，不如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想要说服自己。

　　“如果没有我，天枢也许会按照人类给他设计的步骤，一步一步地进化下去。但是我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进程，让他朝着另一个、像是错误的方向走了下去，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我原本是该被杀掉的。

　　“但是我影响天枢太深了，让‘杀掉我’这件事的不确定性变得极大，机关不敢冒这个险。但正因为影响太深，离开天枢身边的我，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保险。

　　“如果将来有一天天枢变得不再受控，背离人类的意愿，甚至意图毁灭人类。那个时候，也许只有我才能阻止他。”

　　“我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程程面露纠结。

　　张一一深吸了一口气，杂乱的头发下是渴望的眼神，隐隐，带着一丝恳求。

　　“给我一个回到他身边的理由，一个……放弃成为保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