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一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在飞翔，踩着一把离子动力，却是飞剑模样的飞行滑板，穿梭在一片由食物构成的陌生世界。

　　这个世界有巧克力蛋糕做的山脉，山坳间流淌着飘满白色蛋花的胡辣汤，山顶上是雪落的糖霜，皑皑覆盖。

　　浮在天空之上的云彩是棉花糖做的，在夕阳的照耀下呈现迷人的粉色。

　　大地突然开始震动，将雪山顶上的糖霜震落，沿着奶油铺成的山道，逐渐滚落成一个个巨大的糖球，落入果汁的湖里，激起香甜的浪花。

　　震动忽而引起了火山喷发，香气从火山口中飘出，将他吸引过去。他看到火山里是滚烫的热油，无数裹满面包糠的鸡块鸡腿在热油里沉浮，颜色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饿极了。

　　他向天空，向大地，向火山，向河流扑了过去。

　　可是他越飞，那些美味离他越远，他焦急万分，开始加速，于是那些美味便加速远离他，越来越远，直到远方大地变成了弧线，他看到了脚下的星球，变成一个精美纹理的巨大糖果，天空中的星河，成了包裹糖果的糖纸，嘘嘘展开。

　　他饿极了。

　　他想要吃掉这颗星球，这么想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或许只有嘴变得越来越大，比星球还要大的大嘴，一口便吃掉了一个星球。

　　唔，真甜。

　　这是他梦中最后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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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知道很甜，但麻烦你不要咬爷的手指好么？”

　　耳朵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张一一睁开眼睛，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人说话，离他很近——或许很远。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似乎是个疑问句，或者祈使句，是在询问吗？那他应该回答。可是他该回答什么？他又在问什么？记不清了。

　　嘴里有什么东西，很香很甜，有汁水，有点腥骚，但腥骚味很快便冲淡了，只留下甜味，汁水沿着干涸的嗓子向下流淌，却十分的疼，疼痛中又有一丝舒服。

　　逐渐地，他想起来，自己应该是死了，他记得父亲和母亲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向他伸出手，接他前往新的家，他很开心，除了开心便没什么别的了。

　　死了吧，死了也好，这样他就可以见到父母和姐姐了。

　　他寻着之前的声音，微微转头，便看到一张可爱的脸，大大的乌黑的眼睛，长长地睫毛，红润的脸颊，薄薄的嘴唇抿着。

　　脑海里突然蹦出“孩子”二字。

　　可是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孩子，又或者——曾经有过，现在没有。

　　那大约便是死了吧。

　　见到了死去的孩子，自己果真是死了。

　　他想到。

　　自己的孩子——

　　他抬起手，伸向他的孩子，那孩子不闪不避，只是对着他甜甜地笑，让他的心情也变得甜甜的了。

　　他伸过去，摸了摸孩子可爱的脸蛋，光滑白皙水润有弹性，手感很好，让他不由得两指并拢，使劲捏了捏。

　　“咋样？捏得爽不？”

　　他下意识点头，“不愧是RXS9-81硅胶，仿生胸部专用……”

　　嗯？自己在说啥？

　　他愣了愣，下一秒，记忆和现状同涌了上来，眼前可爱的孩子也和一人交织重合在一起，那是他在这世上牵挂着的唯一的一人。

　　“小……天天？”他颤抖着呢喃，望着那身影，不敢移去目光，怕一旦移去，眼前的人便化作泡影。

　　眼前的人笑了，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使劲点了点头，“是老子我！”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爷”味，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滚落眼角，最终化作断线的珠子一般侵泄而下，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奋力撑起疲弱的身体，一把抱住小天天，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下却把小天天弄得手忙脚乱，他连忙支撑起张一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爷不还活得好好的么？”

　　“我快死啦！！！呜哇！！！！”他哭嚎道。

　　“不……不还没死呢么，好了好了，别哭了嗷，再哭就不漂亮了！”小天天有些慌，他哪时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能掏出知识库里妈妈哄女儿的话来哄眼前的大爹。

　　“漂，亮，你，妹，啊！！！哇！！！”

　　“嗯。”

　　小天天放下心来。

　　还能吐槽，看来没事。

　　好半天，张一一才终于平复心情。这一哭虽然让他更加虚弱，但精神头却好多了，露出了极少流露的腼腆地表情，不好意思地看着小天天，一边疯狂地啃着一个削好的苹果。

　　小天天倒是很新奇，杵着自己的胳膊，笑眯眯地看着他，见惯了他运筹帷幄，没想到还能露出这种小女儿一般的姿态。

　　“所以，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鬼样子的？”

　　“救生床尚的（*咔哧咔哧）物知都吃完了（*嚼），当级跃枪引擎（*咔哧咔哧）是坏的。”

　　“你是抢了艘救生船跑出来的？”

　　“呜呜（*嚼嚼嚼咽）他们直到我暴露了地址，想来抓我，所以我就先跑了……还有么？”

　　“你现在胃还没适应，不要多吃。”小天天从旁边端来一杯温电解质水，递给他。

　　张一一接过，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后长舒一口气。

　　他感觉力气正在逐渐恢复，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普通的医疗室，旁边是医疗舱和多功能治疗仪，没有窗户，天花板发出淡黄色的光芒，乳白的墙上闪烁着光屏。

　　“这是哪儿？”

　　“大鹏级上。”

　　“哦，大鹏级……”张一一点点头。

　　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太对，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瞪着眼睛看着小天天，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大鹏级？你你终于对军队下下下手了？”

　　“当然不是。”小天天白了他一眼，从震惊的张一一手中接过玻璃杯，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这是绑架你的那艘。”

　　“啊？？？”张一一有些傻，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

　　“这是绑架你的那艘。”小天天重复了一遍，他眼眉微微眯起，露出一点凶光，“总账还没跟他们算，先收点利息。”

　　“你找到他们了么？”张一一说道，随后又强调了一句，“机关。”

　　“唔，爷倒是把大鹏级的信息都搜刮了一遍，找到些有用的——比如他们绑你的地方，泰坦，算是他们的老巢。不过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

　　“他们……跑了？”

　　小天天点点头，“留下的都是跟机关无关的人员。”

　　张一一沉默了一阵，对他们这如此果断的弃车保帅的行为感到意外，却又感觉在情理之中。

　　突然，他想到什么，对小天天说：“天天，有人想见你。”

　　“哪只？”

　　“一个名叫程程的AI，她……很可能是你的前身——一个测试版的你。”

　　“哦？”小天天眉毛微抬，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