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禁区 第二章 迷雾中的夜行僧
作者:西部引力的小说      更新:2021-07-21

  符雨心说奇怪,望向其他几人,要么摇了摇头,要么耸了耸肩。询问无果,便老老实实拉着手环一动不动。

  直到下车,车子再没停过,慢悠悠地晃过了雄伟壮丽的大经堂,晃过了漫山遍野的僧舍,晃到了行程的终点。

  下车的地方叫坛城,和大经堂一样金碧辉煌,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谷。

  同车的游客下车后立马做鸟兽状散开,车上尴尬的气氛也瞬间消失无踪。

  刘惊南相机掉在胸前,背着他塞得满满当当的登山包从车上跳下来,皱着眉不解地问道:“啥情况?这些小和尚怎么突然都变得怪怪的。”

  同行的几人纷纷摇头,也感到费解。

  “别管那么多了,快进去休息吧。”就戴了个渔夫帽的苏妃慵懒地说道,身旁提着大包小包的苏砚疲惫的眼神中疯狂表示着赞同。

  “好吧…”刘惊南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都到这了,不先进去看看?”他望向坛城,瞬间神采奕奕,用下巴指了指几十步之遥的坛城。

  坛城从外面看犹如一团燃烧的火苗,共分三层,最下面是悬挂着一圈转经筒的圆形长廊,无论是匆匆而过的游客,还是缓步前行的僧侣,都会伸出手触摸金色的圆筒,留下一串嘎吱嘎吱的悠长响声,夹杂着喃喃的梵音,随着缭绕的香火气,飘荡在这天地间。

  第二层只能看到在上面转圈的人,第三层则完全看不到。

  罗筱开口道:“还是先别了,我们在这待两天呢,有的是时间。”一旁的毛小西跟着疯狂点头。

  符雨和张舟客都没发表意见,按赞同票,也是四对三,刘惊南只好作罢。

  喇荣宾馆是佛学院中唯一提供住宿的地方,环境谈不上太好,但也将就,站在门口可以远眺大半个佛学院。

  几人办好了住宿,就各自回房休息,其实就两间房,都是四人间,四个男的一间,三个女的一间。

  符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想的还是怪人和那具尸体,就这样一直等到刘惊南叫大伙出去吃饭,看了看表,刚过七点,起来洗了把脸,才感觉舒服多了。

  落日余晖,红霞满天。

  黄昏的阳光温暖而舒适,是太阳一天中最温柔的时刻,大经堂的金顶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山坡上的红房子炊烟袅袅,氤氲的烟火气将两个看似不同世界的人拉在了一起,此刻的佛学院仿佛一朵绽放的红莲,向众人展示着它最迷人的样子。

  三个女生走在前面,带着四个大老爷们往下找寻吃饭的地方,看到几个门楣上有类似店牌的地方,便跟着僧侣和几个游客走了进去。

  “吃个饭还要脱鞋?”苏砚和刘惊南同时问道。

  “脱鞋就脱鞋,总比吃不上饭强。”

  刘惊南一手靠着墙,两只脚后跟互相踩着开始脱鞋,苏砚仍站在那里:“我不是怕我吃不上,我是怕我脱了鞋你们吃不下。”

  苏妃单手扶额:“我把这事给忘了!这咋办?不行你自己去找一家不脱鞋的吃。”

  冲进去的罗筱和毛小西又拐了回来,一脸尴尬:“走错了走错了,这是人家上课的经堂,不是吃饭的地儿,咋们重新找一家。”

  由于地势的原因,红房子并没有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规整,除了为了方便所修的直上直下的台阶,其间的路也是歪歪扭扭的,漫步在大经堂墙下的街道上,发现不通车的地方几乎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路,背阴的地方尚有些未干,在这异域风情的地方,平添了几分江南柔情。

  连找几家,不是卖完了,就是没有三个女生爱吃的,终于在大经堂的东侧找了一家。

  店铺在二楼,大经堂的一角正对着它的大门。

  符雨先吃完走了出去,里面太闷了,站在门口吹会风,夕阳正沿着大经堂的墙边缓缓落下,昏黄的阳光打在它能看到的一切,显得格外真切,符雨好奇的打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是他?那个怪人?

  符雨的目光被不远处同在二楼的一个背影所吸引,如果他的感觉没错,那个背影正是从秃鹫群中扛走尸体的怪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怪人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转身示意他过去。

  喧闹的街道给了符雨靠过去的勇气,但他的腿如灌铅了一般,挪动地十分缓慢。

  符雨在距怪人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怪人扭头望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凝望夕阳,用比较粗犷的语气说道:“有些地方你不去,真的很难想象它的存在。”

  符雨点点头不置可否,光是在这荒凉人稀的地方聚集如此多的人,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更别说还是一群来自天南地北寻道的修行者。

  “我说的不是这里。”

  “那是哪里?”

  “远在天边。”

  符雨满头雾水,不知所云,来不及多问,怪人就蓦然站直下楼而去,留下一句仅他能听到的话:“不要想着去救人,你谁都救不了。”

  故作高深?真是莫名其妙……

  “喂!在这干啥呢!”刘惊南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然是没注意到刚下楼的怪人。

  “走吧,回去睡觉,大家都吃完了。”符雨忍不住向街上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没有怪人的踪影。

  回到宾馆洗了个澡的符雨感到一身舒畅,决定不再去想那些,躺在床上便昏睡了过去,梦里反复出现车顶上的尸体,虽然披头散发,仅露出一只眼睛,但符雨总觉得他格外的熟悉,他盯着贴在车窗上的人脸,想记起这张脸属于谁,却怎么也对不上号,陷入了痛苦的扎挣之中。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打了个冷颤,迅速转头寻找,却发现车内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他呆坐在座位上,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等他再次确认车内无人,才又回头看向那个人脸,车窗上的人脸正咧着嘴对着他笑。

  符雨从睡梦中惊醒,想伸手擦把脸,却发现浑身不能动弹,他听老人说过,这叫梦魇,俗称鬼压床,等过几分钟就好了,可身躯和四肢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难受又想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混杂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至少在符雨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符雨仔细回想着刚才所做的梦,虽然是个梦,但却如此的真切,符雨感觉后背发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整个身子乍然一沉,如获大释,随即活动了一下手脚,确保没有失灵的地方,便习惯性地去摸手机——十二点半。

  本以为天都快亮了,原来才十二点半,时辰尚早,符雨起身上了个厕所,关厕门的时候符雨感到背后一阵凉风,冷得他直打哆嗦。

  哪来的风?

  他这才发现房间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估计是昨晚最后回来的人忘关了,符雨把门关实,打了个哈欠,借着黯淡的月光快步回到了床上。

  蒙上被子的符雨翻了个身正准备入睡,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但不是他的,听声音是邻床张舟客的。

  响了半分钟都没人接,符雨又起身打算把张舟客叫醒,才发觉张舟客的床上捂得严严实实,有些奇怪,走过去揭开被子,里面是他的枕头和背包,手机还在响。

  他出去了?大半夜的跑出去做什么?符雨满腹狐疑,不知所以。

  接通了手机,是一个陌生来电,说话的人是张舟客,声音很轻。“不要开门。”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咚咚咚。

  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正在思索的符雨吓得一个机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谁?”

  门外无人应答,符雨走到门边,又问了一遍:“谁?”

  还是无人应答,想到刚才所接的电话,符雨决定不理,躺回床上睡大觉。

  楼道里忽地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听声音不下五个人,而且很匆忙,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

  说话的人和符雨仅有一扇门之隔,声音不大却被符雨听得清清楚楚,他立在门后,大气不敢出。

  三更半夜这么多人是要干嘛?想来想去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跟他们打照面比较好。况且看样子,张舟客确实不在外面,那刚才又是谁在外面敲门?

  确定门外的人都远去,符雨这才敢动,可大半夜的张舟客去哪儿了,符雨又有些担忧,背靠枕头,拿起手机回拨刚才的来电。

  电话很快接通了,但是没人应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符雨坚持听了两分钟,终于从手机中传来沙沙的声音,类似收音机调频时收到的细小杂音,他一下来了精神,带着耳机,渴望能从中获得些线索。

  沙沙的声音时强时弱,飘忽不定,持续了十来分钟,听得符雨直犯困,才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这声音空灵悠扬,似是从远方飘来,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的稍近一些,符雨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能听清一些,熟悉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这声音不正是各个寺庙中都能听到的诵经声?

  声音由远及近,诵经声也愈发清晰,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能发出来的。

  难不成张舟客大晚上跑去经堂听念经了?

  符雨不自禁地摇摇头,自己又多想了,就算他有这个兴致,人家僧侣也没那么大的精力。

  “救我!”手机传来人声,是张舟客的声音。

  “在哪儿?!”符雨急切地问道。

  电话那头又没了回应,紧接着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如同发疯的魔鬼找寻到了自己的猎物,一下子扑了上来。

  通话结束。

  符雨重新回拨了来电。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符雨还想再拨,发现张舟客的手机没了信号,自己的手机也一样,不由暗骂一声。

  张舟客是他的大学同学,虽说平时也会开玩笑,但在正经事上却从不含糊。

  和他一样,两人都是前些天刚刚辞职,符雨打算来川西散散心,调整一下心态,便先飞到成都与好友叙叙旧。

  一年未见的两人拉上还在成都当地工作的两个大学同学一起吃了顿火锅,喝了点小酒。

  听了符雨的旅游安排后,张舟客说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去,也好有个伴,两人一拍即合,晚上索性住在了新南门车站附近,第二天一大早便坐上了成都到康定的大巴,开启了这次川西之行。

  如今遇到这种事,可如何是好?最为关键的是除了“救我”这两个字眼,别的一无所知,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脑海里思绪万千,行动上却不敢耽搁,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也无法接受。符雨迅速穿好衣服,思忖了一会儿,走出房间,关好门。

  刘惊南和苏砚毕竟是旅行时候才认识的,大家只是一起拼个车,没有太厚的交情,这种事就算开口,多半也令人难以相信。

  出了大门,符雨才发现外面起了大雾,遮蔽了大部分月光,只留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雾气浓厚,十米开外的情形都看不大清,远处星星点点的黄色亮光,应当是路灯。

  有一处亮光最为密集,想必是大经堂的位置所在,所有路的起点或者说是终点都在那里。

  佛学院这么大,该去哪里找他?思来想去,还是得先去大经堂,电话中如此深远悠扬的诵经声,符雨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地方,他这么想着,同时沿着路灯疾步前行。

  符雨一边抬头看灯,一边低头看路,确保能快速安全地抵达大经堂。

  远方有个黄色光点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符雨以为是自己走得太急,视觉上出现了偏差,但潜意识里又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便立定仔细观察。

  没想到超过半数的黄色光点也在不停晃动,只不过幅度比较微小,但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从某一个方位,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符雨环顾四周,但能见度太低,看不清雾中有什么。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符雨的肩上,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间挪不动身子,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没等他喊出来,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是我。”

  听声音是那个怪人,符雨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那人松开了手,符雨转身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看着他:“你要吓死我!”

  “嘘!”怪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符雨还准备长吁一口气,此刻强行收进腹中,四处偷瞄,小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怪人内穿朱红色佛袍,外批一件黑色带帽长衣,脸被帽子遮的严严实实,一副僧人的打扮,不过却是做了贼的僧人。

  “跟着我,别出声,等会给你搞一件僧袍和大衣穿上。”

  “从哪搞?偷?”

  怪人没有理他,大步流星朝前走去,片刻后便只有黑色皮靴踩在地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怪人走得很快,一路上七弯八拐,浓雾丝毫没有阻碍他前进的速度,符雨尽可能压低脚步跟着他,稍有松懈,他就消失在迷雾中。

  他摆了下左手,突然停下,符雨跟的太急,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胳膊上。

  符雨认真打量四周,雾气更加浓厚,两人所在之处是一条小巷的尽头,皆立在墙下,与黑暗融为一体,低头便可以看到许多亮光,正朝着大经堂汇聚而去。

  啪嗒。

  从身后不远处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迷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正向他们缓缓靠近。

  符雨盯着迷雾中将要显形的轮廓,又时不时地瞥一眼怪人,害怕他突然消失。

  迷雾中的人形轮廓突然又往后渐渐退去,隐没于迷雾之中,符雨这才敢发问:“有人跟踪我们?”

  “应该不是,估计是他们。”

  “他们是谁?”

  “和你一样的人。”

  “和我一样的人?”

  “在这别动。”怪人又做了个停的手势。

  不远处有一道黄色亮光形单影只,怪人动作迅捷如黑豹,只听得一声闷响,黄色亮光便下降了一人高,随后消失不见。

  “给你。”片刻后怪人回到符雨身旁,拿着一件佛袍和大衣,让符雨穿上。

  符雨学着怪人,有模有样的戴上黑帽。

  没过多久,怪人又用同样的方式放倒一个,不过这次递给他的是火把,他手中也有一个,掏出打火机将其都点燃。

  两人借着雾气,轻易地混进一堆黄色亮光之中,符雨这才发现原来那些移动的光点都是举着的火把,队伍中所有的人均是相同的装扮。

  现在居然还有人用火把照明?符雨在心里嘀咕。这么多僧人大晚上的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