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杨雁飞一愕:″你带走她？上哪去？“

　　熊丽婷秀眉一扬，说:“她呀……已卖与我做丫头啦。“说着拿出一张契约，又说:″白纸黑字，我的杨大英雄要不要仔细瞧瞧？“作势将契约往杨雁飞面前一晃。

　　″这是怎么回事？“杨雁飞正待伸手去接。熊丽婷却早将契约收了回去，故作调皮地说:″得了吧，你还是去问问梁老头去……“

　　这时梁万顺父女泪流满脸地转了出来。

　　杨雁飞要紧上前去问:″老梁伯，这位熊小姐说……翠莲妹子她……“

　　梁万顺没有理他，抹了抹眼泪，苦瓜着脸向熊丽婷道:“大小姐……我家莲子她娘……去了，能不能改天再到府上去服侍大小姐？“

　　熊丽婷脸色一沉，说:″不行。″

　　杨雁飞听她说话如此不近情理，不由怒火中烧，大声说:″自古百善孝为先，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我不管梁翠莲是如何卖身于你……我只知道但凡有天大的事也须得替她娘办完丧事再论。“

　　熊丽婷冷冷地说:″我才懒得管你什么孝先土后的，这是我与梁老头的私事，也不消你杨大英雄插手……“

　　杨雁飞心中气血翻涌，一对铁拳握得″咔咔“声响，沉声道:″熊小姐不要欺人太甚……”

　　熊丽婷见杨雁飞给自己气得不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反而感到有一丝说不出的快意，故意装模作样地瞅了瞅他，说:″怎么？杨大英雄生气啦？要打人不是？“

　　杨雁飞没有说话，双眼胀得血红。他想起她上次故意让自己脱身时的情形，终究还是忍住了。

　　熊丽婷用略带讥诮的语气说:″杨大英雄还是忍忍吧，你的麻烦还多着呢！“转头冲身后的两名保镖说:″将那丫头给我带回去。“

　　“是。大小姐。“两名保镖答应着，便即上前拽住仍旧眼泪婆娑的梁翠莲。

　　梁翠莲哭喊着:“爹，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不去，我要为我娘守灵…“

　　梁万顺望着女儿凄惶而绝望的神情，泪水夺眶而出，悲怆地说道:“莲儿呵……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不是爹要将你卖了与熊小姐做丫头……实是你娘的病……那福寿膏咱买不起，，平日都是在洪门的′吉祥药铺＇赊欠的……早已欠下了五十多块大洋了，如今人家要起账来，我又哪里还得起吆……多亏了这位熊大小姐替咱还了债……这才迫不得已签下了这卖身契……“

　　杨雁飞听了梁万顺的一通哭诉，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对熊丽婷的敌意消减了几分。但想她虽然解了梁万顺的燃眉之急，然而却因此又逼着梁万顺签下了女儿的卖身契约，这又与落井下石何异？熊丽婷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善工心计，绝非寻常女儿家可比。这一番将梁翠莲卖了与她无异于羊入虎口，哪有安身日子好过？于是就说:“老梁伯你好生糊涂，却把莲妹的青春生生断送了。“

　　梁万顺捶胸顿足了一阵，颓废地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熊丽婷说:″这回明白是咋回事了吧？须亦怨不得我吧？“对那两名保镖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她带走？“

　　梁翠莲又是一阵哭喊:″我不要去……爹、雁飞哥哥救我……我不要做人丫头……“

　　杨雁飞见她像个泪人似的，想想她娘尸骨未寒尚未入土为安，终是于心不忍，对熊丽婷说:熊小姐，虽然你与老梁伯有契约在先，原该遵守契约规定……可现在梁翠莲她娘新故，依情合理也该容她侍母落藏守孝百日……熊小姐，你看能不能看在杨某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熊丽婷煞有介事地望了望杨雁飞，说:“要说杨大英雄的面子吧……我原本是不能给的……这样吧，杨大英雄既然开了尊口，又念你一片赤诚的怜香惜玉之心，你只要将那批福寿膏交还与我，我不仅今日可以不将这丫头带走，而且可以当众把这张卖身契约也一并作废。“

　　″这……“杨雁飞左右为难，心想莫说那批福寿膏委实不在自己手上，就算是果真在自己的手上，那也是绝计不能给的。

　　“不肯么？那这个顺水人情我也就不必送你了。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那批福寿膏你是早晚都要交出来的……洪门以及虹口道场那边，任谁都定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雁飞说:“那批福寿膏真的不在我手上，我拿什么给你？“

　　熊丽婷说:“你既不肯，那也由得你啦。“转头对随行而来的人说:“我们走。“

　　两名保镖一左一右拉着梁翠莲就往院门往走去。

　　梁翠莲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雁飞哥哥……救我……“

　　杨雁飞实在不忍心看到梁翠莲那绝望无助的样子，双臂一振，便欲上前阻拦。

　　熊丽婷一声冷笑，突然从马靴中掏出一支手枪对准了他，说:″怎么？要试试是你的拳快，还是我的枪快？“

　　杨雁飞面对熊丽婷黑洞洞的枪口，又惊又愕，一时呆了一呆。熊丽婷已领着众人转出门去，远远的传来梁翠莲断断续续的悲恸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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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大帅一边喝着茶，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司徒燕演唱的《蝶恋花》。

　　这首《蝶恋花》也是宋代词人周邦彦的上上之作，词意婉约，让人陶醉。给司徒燕改编成曲后，更是缠绵悱恻闻之耸然动容。

　　熊大帅真没想到这小妮子不但人既长得漂亮，而且还极具歌唱天赋，其嗓音甜润，委婉动人，令人听在耳中有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他以前听过百乐门前任头牌蒋丽嫒的的演唱，那时觉得她的歌声尤似在上海可谓一绝，如今想来与司徒燕两相比较，实是差之于毫厘失之于千里。两者之间更是不可相提并论同日而语。司徒燕比起蒋丽媛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正不知要豪胜多少？

　　熊大帅听着听着陶然其中，忍不住随声附和着唱了起来:

　　“月皎惊乌栖不定，更漏将残，辘轳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

　　等司徒燕唱完，全场掌声雷动。熊大帅更是兴奋不已，当即喝令张副官打赏了司徒燕一百大洋，并邀请她中午陪自己去霞飞路十八号″国华大都″用餐。

　　司徒燕从小到大跟着父亲和两位师兄节衣缩食，过的是粗茶淡饭的日子，哪曾见过一百大洋那么多？当下喜不自胜，心想认识了这位熊大帅，今后荣华富贵节节攀升、自己的苦日子总算就要熬到头了。便欣然应允了熊大帅的盛情之邀。

　　马行空在一旁见了，心知这熊大帅见色起意必定没安好心，本想出言劝阻师妹，但见司徒燕满面春风一脸喜色，便不忍逆拂了她的兴致，徒惹她心生不快，也就打消了劝阻的念头，悄悄退了出去。

　　还有两天即到那神秘老人东方龙对他的所限之期。他一方面要设法转移暗藏于船上的那批福寿膏，另一方面还得找人相助除掉东方龙。

　　他想起关门雨提到的前清武状元邵重阳，于是便决定去找花若兰探探口风。

　　但愿天不负我！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