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也没啥用，我先回屋睡会。”贾道长接过小吏递过来的解酒汤一饮而尽，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后面走。

　　伍义忙放下筷子跟着郑智往外走。

　　之前听贾道长说巢家在洛阳行医三代，没想到金针堂不止临街六间宽敞的铺面，后面还有里外三进一共三个大跨院，在洛阳的普通人家里算是极为气派的了，只可惜一把火将这里烧的满目苍痍。

　　小吏有些唏嘘：“金针堂最擅长的是针灸推拿，专治各种腰痛腿痛脖子痛，巢大夫一遇害，我的老腰以后还不知道找谁看呢。”

　　空气中残留着烧灼后的烟火味，裹着物是人非四个字挥之不去。

　　伍义看郑智对巢家的惨状不太上心，借着一堵残墙的遮挡，频频往对街的布店看过去。

　　伍义不明白就问：“你看什么呢？”

　　“你记不记得柳大夫的回春堂隔壁也有一家布店？”郑智忙收敛心神不再往那边看过去。

　　“记得，怎么了？”伍义还是不明白，药堂附近有布店不算什么稀罕事吧。

　　“你从回春堂出来的时候，布店门口有一辆驴车正在装货，你刚从门口过去，只装了三匹布的驴车立刻跟在了你身后，一路跟到了大理寺，那一片没有民居，那些布是往哪儿送的？”郑智假装没有留意到伍义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本来我一直查的都是回春堂，能解猫蛊还能安然无恙的开铺子，很让人疑心，可一直没抓到柳大夫的把柄，直到两个月前京城彻查猫鬼，他匆忙离京，这让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只是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

　　“我查过他的原籍是丹阳郡，我已经传书过去请那边查验，只是丹阳还没给我回信。”伍义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个大夫不对劲。

　　“不用等了，他一定没回去。”郑智十分肯定的说：“柳大夫离京的时候，我被另外一个案子耽搁了，事后我一边请人在前往丹阳的路上打探，一边告病在他药堂外蹲守，看到布店的人盯梢你，我就顺带查了一下布店。”

　　“你查出了什么？”伍义听得很认真。

　　“那家布店在京城开了四年多，卖的是产自江南的锦罗绸缎……巫蛊之术原本就在江南边猖獗，随着前陈归降，江北的富豪世家喜爱那边的绸缎和瓷器，南边过来做生意的人多了，巫蛊之术也流到京城。”郑智转头看着伍义，“我查到回春堂旁边那家布店，这几年每个月都会往洛阳发一批货，而且都在每个月十五左右。”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话头，想试试伍义的悟性。

　　“不对吧，我记得从江南到洛阳有几段水路可通，船行比陆行得快，南边的花果熟得早一些，所以年节时候我家总会预定一些南边的鲜果，那些果子都是在洛阳下船之后运到京城，布匹应该也是走水路过来先到洛阳，为什么要把布匹往洛阳运呢？”伍义皱起了眉头，他试探着问：“这两家布店都有问题？还是，柳大夫和巢大夫也都有问题？”

　　“别往那边看。”郑智低头拿着一根棒子在地上胡乱的翻了几下，“那边说不定正盯着咱们呢，别打草惊蛇。”

　　他其实也只查到这么多，京城布店的货是真的送到洛阳，还是半路上去了别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却也是他手中唯一的线索了。

　　靠着这么点东西他连哄代骗将伍义弄到了洛阳，接下来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伍义再次被郑智给唬住了，他有样学样的捡了根棒子东戳一下，西翻一下：“我们这是在找什么呢？”

　　“那些人杀了人为什么还要放火呢？放火惊动了左邻右舍的，那就不容易脱身了啊，”郑智的心思回到了案子上，“我们是在晌午的时候遇到刀疤脸，也就是说他们杀人放火之后还在城里藏到城门大开……熊耳山在城里有暗桩。”

　　伍义长年以各种方式溜出国子学，在这方面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心得的：“他那马是好马，脸上那么一刀疤，出入城肯定会被严加盘查的，肯定不是把人这么驮出去的，藏车里的可能比较大，货箱，车座，都能做个夹层藏人。”

　　一把火将这里烧得面目全非，洛阳府衙搜得也很仔细，他们转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两人有些失望的往最后的跨院走去。

　　巢家的金银珠宝被拿光了，藏在三重院鱼缸下的也被一扫而空，巢家老大的尸体就是在鱼缸边找到的。

　　伍义站在鱼缸挪开露出的地洞边：“这么看，应该是熊耳山请不到巢大夫去看病，一怒之下连杀带抢，可他们干嘛劫走巢家老三啊？”

　　他手中的棒子戳到地上一件衣服，他将衣服挑起来晃了晃，一个疑惑浮上心头：“老郑，不对啊。”

　　“什么不对？”郑智站在地洞边，盘算着要不要跳下去看看。

　　“劫杀是发生在后半夜，那巢家的人都该睡下了吧？”伍义看着棒子上挑着的那件翠绿色短衫，“那睡觉得脱衣服吧？可我们救下来的那个少年，身上穿的很整齐啊。”

　　如果不是少年外衣上绣着金针堂三个字，茶寮老板也不会出手杀了熊耳山的山匪。

　　郑智一听，丢了手里的棒子，转身就跑：“那小子不对劲，我要亲自去审审。”

　　他们从巢家赶到洛阳府衙已经是午时了，正在用午饭的县尉不得不放下筷子迎了出来，听说他们是来找少年的，忙恭维：“都说送佛送到西，几位救人是要救到底啊，巢大夫的结义兄弟把他给领走了，看样子对他很疼爱巢家老三，你们就放心吧。”

　　伍义一听觉得气闷得不行，觉得眼前这位除了给人添堵，别的啥都不会：“巢大夫的结义兄弟是谁？”

　　“我要没猜错的话，领人的应该是关中大侠崔锦山。”贾道长从外面进来，嘴里不停的抱怨：“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们回来，寻思着以老郑的脾气，一有案子那就得不吃不喝把自己当牲口，我说老郑，你饿着没事，可不能饿着咱们少爷啊。”

　　伍义现在也没心思吃东西：“你先说说这个关中大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