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忍不住，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可她，

　　她却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以此来回应他。

　　“月儿……”他哽咽着，也心疼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这轻轻的一声呼唤。

　　她蜷缩在屋角，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朴素却精致的首饰盒，泪流满面，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轻轻走过去，蹲下身，向她伸出手，可她只是蜷得更紧，将首饰盒抱得更紧，面无表情，却一个劲地掉眼泪，丝毫不理会他。

　　*

　　这下子，佩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也不作解释，过了一会儿突然越过她，就直接上楼去了。佩儿这回是完全糊涂了。

　　“是我对不起她……”他仰起头，看看依然亮着灯的窗口，喃喃着，“是我对不起她……”

　　她低下头，咬了咬下唇，又抬起头来，绽出甜甜的笑：“别怪她，好不好？我替她给您赔不是了。”

　　“小偶人叔叔，我娘刚才也许是听到我叫您，又想起我爹来了……”她连忙解释道，“所以……”

　　“傻孩子……”他哽咽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放开了她。

　　“我已经和娘说过了，她答应带着我和哥哥一起参加您的家宴，这么冷的天，您也不用再亲自来一趟啊！”佩儿笑着说道。

　　“是，”他哽咽着，却带着欣喜的语气说道，“天池里的并蒂莲开了，终于开了……我等了那么久，终于开了……”

　　“小偶人叔叔，您到底怎么了呀？”佩儿一头雾水，“啊！对了，是不是天池的并蒂莲开了，所以您来邀请我们去参加您的家宴？”

　　他突然泪如泉涌，却仍旧一语不发，只是将佩儿一把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小偶人叔叔，您找我娘有什么事啊？”佩儿走了过去，亲昵地拉着他的手问道。

　　突然，月儿“砰”地一声将屋门关上，迅速上了楼，佩儿被搞得莫名其，愣愣地顶着楼梯口看了半天，又满腹狐疑地打开了屋门。他仍旧站在那里。

　　“娘，怎么了？”半晌没听见动静，佩儿便赶紧下楼来，见到来者，却着实愣了一下，“小偶人叔叔？！您怎么来了？”

　　好半天，她都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屋门仍然保持着半开的状态。

　　他的心，突然漏跳半拍，而后便又咚咚咚地狂跳起来。

　　在看见来者的那一刹那，她的话戛然而止。

　　“是晨儿吗？真是的，要激动也不是这么个激动法啊，”月儿一边说着一边开了门，“这么晚了，还这么冷，明早再来看不是也……”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却不是沛晨。他仰着头，看着二楼那透着光亮的窗口，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微微颤抖着。他几次想要上前去敲门，却又在刚刚迈出步子的时候又把脚步收了回来。听见有人下楼来，他的手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天上是一弓新月，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光亮。皑皑的白雪映着浮在半空里的那几枚夜明珠的光，也一样的冷冷清清。

　　月儿重新把小楼里的夜明珠点亮，轻轻地下了楼梯，走去开门。

　　“躺着吧，”月儿把她按回被窝里，“我去就行了。”

　　“那娘您睡吧，”佩儿也赶紧起身穿衣，“我去给他开门就是了。”

　　“明天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睡不着也可以理解。”月儿笑笑。

　　“哥哥也真是的，”佩儿忍不住埋怨，“都这么晚了。”

　　“大概是晨儿吧？”月儿起身披了大衣，“许是来看礼服的。”

　　接着又传来院门关上的声音，还有什么人在雪地上行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个安静无比的冬夜里却格外清晰。

　　“这个时候谁会跑这里来啊？”佩儿皱皱眉头，咕哝道。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点微微的声响，好像是院门开了。

　　月儿笑着摸摸她的头：“嗯，睡吧，明天事情可不少呢！”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佩儿紧紧抱着母亲，撒娇道：“娘，冬天还是跟您睡比较暖和呢！”

　　“好了，”月儿把给儿子缝制的礼服叠了起来，放在桌上，站起身，“睡觉吧！”

　　“娘……”佩儿欲言又止。

　　“娘有你们，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她将线头打结，剪断多余的线，抬起手拍拍佩儿的的脸颊，笑笑。

　　“娘，我和哥哥从小到大，都过得很幸福，我们一直很希望娘也能幸福，真的。”佩儿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们俩都长大了，娘能替你们做的也就剩下这些了。”月儿笑笑。

　　“娘，您真好。”佩儿绕到月儿身后，躬下身来搂着她的肩，好不亲昵。

　　“就好了，”月儿应着，手上的活儿却没停下来，“晨儿明天要穿的礼服，就差那么几针了。”

　　“娘，时候不早了，休息吧。”佩儿铺好**，走到月儿面前道。

　　寒夜如冰。

　　——苏轼《江城子》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