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评话演义 第四十一回 荆州兵大破洛阳 两路军勤王救驾
作者:秀林一笑生的小说      更新:2022-06-04

  诗云: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贼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这首诗说的乃是唐玄宗年间安禄山作乱,叛军攻占洛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李太白时恰在左近,眼见一片兵荒马乱,只得过潼关,西上华山避难。其遇仙于华山之上,登高俯视,但见茫茫乾坤,洛阳一代尽是贼兵,嗟叹良久,故作此诗。岂知数百年后洛阳竟成天朝首都,随即又遭这一场大难!

  且说当时云龙见陈焊阳一记飞锤打得姚子剑口喷鲜血晕倒过去,急忙迎上问道:“东阿先前所说轘辕山铸枪之事,我也颇为挂怀。却不知陈大匠身体如今可好些么,又如何到了此处?”那陈焊阳叹道:“大帅不知,前日铸枪,说来话长。却是俺身体略略有些不适,先前又误伤了将军些许人马,十分过意不去。如今却是将养得好了,特来前线助战,也是个赔罪的意思。恰逢洛阳火起,大军攻城,俺便也随来了。恰好见大帅与那贼人厮杀,便助一臂之力。”

  云龙眼见姚子剑昏迷不醒,心道:那皇帝,我本欲放你一条生路,奈何尔执迷不悟。如今被人撞见了,若不杀你时,难免更多遭羞辱。罢罢罢,此番须怨我不得!

  云龙便陪起笑脸,对那陈焊阳道:“大匠此来,正是时候。这打倒的非是旁人,正是那昏君了!我日后将此功奏闻天王,大匠富贵不可限量啊!”

  陈焊阳忙笑道:“俺不过是区区一个山野村夫,粗鲁铁匠,谈什么富贵?便是富贵送上门来,俺这等不识礼仪之人也不能习惯。俺此来,不过是为了前日之事来略作补偿罢了。能铸成一柄神兵,便是必生理想了,若要俺作甚么将军大帅,却是力所不及,实在不能。”

  云龙正要开言,却听见阵阵马蹄声响,一支军马开来,都是白袍白甲。当先一将,手执一杆描金方天画戟,正是那虎威将军朱恒吉。原来朱恒吉先前奉命去守卫城墙,却不料四处都是火起。朱恒吉听下属来报,说道南厂覆灭,担心皇宫禁卫有失,是以急急带了兵马而来。

  云龙亦有心放姚子剑一条生路,便不与朱恒吉厮杀,却对陈焊阳道:“官军势大,我等不可恋战,且速速先走了罢!”说罢一手拽起了陈焊阳,一手舞起休烈剑,夺路便走。朱恒吉见姚子剑昏迷在地,又害怕云龙厉害,亦不敢穷追,急去救起了姚子剑。却禁不得满城大乱,反军大入,手下残兵败将抵挡不得,只得护着姚子剑弃城从东门而走。

  行未多久,却见前方尘头起处,一支军马开来。朱恒吉大惊道:“却不料那贼军竟然这等狡猾,于此处还有埋伏!”急忙纵马而前,却见那支军马打得乃是天朝旗号。朱恒吉心下奇怪,上前看时,却是那奋威将军、镇北大都督荤顿。

  原来昔日姚子剑迁都之时,为防北方胡人蛮夷趁虚而入为寇,本令荤顿统军留守朔方。却是当时大都得了洛阳急报,凯寇二老依着留守兵部侍郎陈研坤之计,特令门生邹森陆焱去朔方调荤顿率军南下勤王。朔方太守汪芸不从,荤顿急欲立功,遂将汪芸关押城中,却与邹森陆焱二人星夜领军来此,恰好撞着朱恒吉军马。

  当时荤顿兵马接着了朱恒吉,听说洛阳已失,急忙令人安营扎寨,再令军医照看姚子剑伤势。喜是姚子剑内功精湛,身体又健旺,是以虽然昏迷,却不危害性命。

  朱、荤、邹、陆四人正安顿了军马,商议待敌之事,却听得帐外喧哗,传令兵来报道:“禀告诸位将军,洛阳城方向又来了一支军马。”荤顿大惊,急忙披挂上马,令众将预备迎敌。待那支军马开得近了,才见都是青衣青甲,为首一将,手执青龙偃月刀,不是那龙骧将军李昌道又是何人?

  李昌道初见这营寨,心下踌躇,不敢前进。却见营门开处,荤顿手持混铁棍抢出。两人于马前厮见了,却都认得。荤顿忙将李昌道人马迎入寨内。李昌道见了朱恒吉无事,大喜过望,却道:“我只道大哥陷于乱军之中,自此不得相见。却不料天佑大哥,仍教我手足团圆。”

  朱恒吉道:“先前反军杀入神都,却不知贤弟如何能引军脱身?”

  李昌道笑道:“那伙反军都是些无脑鼠辈,又不如我等熟悉神都道路地形。我见反军势大,不敢硬敌,却沿途设伏,败了他数阵,杀了他几队追兵。且战且退,方得全军而退。却不知大哥已然汇聚了大都援兵。”

  朱恒吉道:“我先前见城中火起,深恐陛下有失,急忙引军望宫中而去。果见禁卫尽数战死,陛下亦陷那贼将云龙之手。我奋力向前,侥幸杀退了云龙,救出了陛下。我本待再杀将回去,拿我这条命报效天朝。奈何却见贼兵势大,不敢以陛下万金之体冒险,是以护着圣驾撤离,却恰好遇上奋威将军军马,是以在此安营寨扎,照料陛下。”

  李昌道忙道:“陛下龙体可还安好?”朱恒吉道:“陛下乃是用力过度,又受钝器击打胸腹,是以一时昏厥。不过陛下年轻力胜,又兼内功精湛,性命却是无忧。”李昌道叹了口长气道:“你看么,我只顾厮杀兴起,却忘了陛下安危。还是大哥心思缜密,的确是我所不及。”

  朱恒吉正要开言,却听得荤顿咳嗽一声,道:“两位将军一个退敌,一个保皇,都是十分厉害的大功劳,不必说得了。只是如今我每是引军重夺神都,还是且先护送皇上退守?”

  那邹森道:“神都乃是国家社稷所重,岂可失却?只应速速进军,夺回神都为上。”

  陆焱摇首道:“非也非也。神都虽然名为国都,然而却是新迁,有名无实,岂是皇上龙体可比?若是再有些许失疏,谁能担得这般责任?”

  邹森道:“大谬不然。子曰:‘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如今圣上大智大勇,若是神思清醒,岂会弃国都于贼寇,而仓皇逃窜?我等尚有这许多雄壮兵马,若是这等贪生怕死,待圣上龙体康复,却如何交代?”

  陆焱道:“并非如此。圣贤之道,以刀兵为下。是以孔子不言兵革之利。想这等不义反贼,岂能久撑?天必谴之也。我等只需等待,必可不战自胜。”

  邹森与陆焱二人争执,你一言我一语,许久尚未决定。又有许多之乎者也,仁义道德,早把三将听的烦了。却只是碍着凯寇二国老面皮,不好去骂他,只得在一旁听着。众人商议未定,到得晚间,却听传令兵道:“报告诸位大人,西南方向尘土飞扬,有一支反军兵马开来!”五人听了大惊,急忙喝令众军备敌。

  无多时那支军马早开到寨前,荤顿见其数量无多,正要下令开寨出战,却听得伏路斥候报道东南方向又有一大支军马黑压压开来,不计其数。众人大惊,急忙令众军士坚守营寨,乱箭射那队反军。李昌道与邹森留下迎战西南兵马,荤顿却与朱恒吉并陆焱三个往东南而去。却见尘土飞扬,人声马嘶,那支军马早到近前。朱恒吉看了那支军马旗号,登时大喜道:“既是此人兵马来时,神都却有救了!”

  原来那来的不是别家军马,正是那先前平定建业反贼,数立大功的车骑将军、会稽郡侯褚天剑。却说褚天剑先前接到朝廷调令,攻打荆州。未至半途,早听说前部阮浚在江夏中计兵败,全军覆没,生死不知。

  褚天剑听了此信,勃然大怒,便要催促大军都西进。却有谋士泰富死死拦住,谏道:“某先前便说,自吴越而伐荆州,乃是逆流而上。彼有长江天险,又有烽火连台,急切绝不能下。古往今来,也唯有吕子明倾全国之力,白衣渡江而成。何况纵是当时,若关公兵马未曾远出大战襄樊,以至后方空虚,亦不能成。如今之势,我等兵马不如孙吴远矣,而虚子臣麾下将领士卒,也绝非当时留守荆州的老弱可比,万难成功。”

  褚天剑怒道:“若如此说,你待如何?”

  泰富奏道:“发兵北上,至洛阳勤王。若如此,朝廷军败则得我军助力,有如雪中送炭,将军必然富贵不可言。若朝廷已胜,我等顺水推舟赶杀,必然也有一番大功劳,岂不强过在长江上对着坚城上箭雨载沉载浮?如是,进则可拥揽大权,退亦不失加官进爵,是乃上策。若是将军不愿发兵北上,亦当止兵修整,见机行事。扬州刺史庞亨懦弱,将军可以伐楚之名并吞其部。如是,以将军兵马之雄壮,顺天下大势而行,进则宰割天下,退亦不失裂土自重,乃是中策。若是如今强攻荆州,枉自损兵折将,弱己以成他人之功,是乃下策。”

  褚天剑听了,大喜道:“军师之计,果然大妙。只是庞亨与我同朝为官,我一片忠心,岂能害他?”便令三军拔寨都起,往北向洛阳而去。后听闻黄家道与荆州兵相持于宜阳,云龙自领精锐强渡洛水,与禁军相持于洛阳城外,褚天剑便急欲前去救驾。

  泰富却又言道:“今贼兵大众为大将军所牵制,然兵锋尚锐,直取神都,未能轻敌。大将军与禁军俱是能征善战之军,又有洛水天险、神都坚城,若是只守不攻,可保无虞。贼兵久攻不克,兵锋必挫,故当南归。我等只宜停军不动,增添军马,修整士气,于其后邀击,届时朝廷再自后挥军掩杀,可获大胜。”

  褚天剑然之,在均州屯扎。泰富便传檄扬州刺史庞亨、徐州刺史洪印,令其各帅所部助战。那原本的扬州刺史早在建业之乱时便被符剩文所杀,庞亨乃是褚天剑平定符剩文之后所置,素来畏惧褚天剑威名,急点军马、备粮草前来。而洪印恼褚天剑夺了他猛将庸良,本就与他有隙,故而不从,作书回称:“徐州乃四省交通要道,若无朝廷调令,重兵不可擅离。况车骑将军统领数万之众,不急赴神都救驾,反拥兵自重,意欲兼并徐扬军马,是何居心!”褚天剑接信大怒,扯做粉碎,深恨洪印。

  停军数月,因晚间见到神都大火,褚天剑急领轻锐铁骑星夜赶来,令泰富引大军再来汇合。恰逢朱恒吉李昌道兵败而出,又遇着了荤顿。当时两家兵马厮见了,都是欢喜。荤顿等忙将褚天剑迎入大帐,先参见了姚子剑——此时仍是昏迷不醒——再一同议事。此时李昌道已然破了追兵,与邹森也一同回到帐来。

  李昌道说道:“先前邹陆两位参军议论多时,未曾定夺。如今交了一阵,依着本将军看来,贼兵虽然人众,却是乌合之众,不足一击。正可回军光复神都。”

  荤顿颔首道:“先前我等兵马无多,是以不敢擅动。如今得了车骑将军这一支如狼似虎大军,却可以奋力向前。”

  褚天剑亦道:“神都坚城深池,若是今日弃之,他日却难以打下。不如就趁此时贼兵立足未稳,回军赶杀。”

  众将齐声称是,只因当日已晚,各归营寨。次日各自点起军马,正要起兵回攻洛阳,却有传令兵报道洛阳城中反军谴了一名小头目来,送了一封书信与诸位将军。原来却是那伙反军被杀败了,奔回洛阳知会了云龙。云龙初夺了洛阳,一来听闻褚天剑、荤顿兵马已到,二来满城都是大乱,也分兵不出,三来军马彻夜厮杀劳顿,却不欲再与官军血战。便急令人写了一封书信,送来议和。当时众人读了此信,又是纷纷乱乱,争执起来。

  不是云龙送这封信来,管教:三军洛阳纷乱,万民尽皆胆寒。毕竟信中说些甚么,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