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清明时节，按茶园村的采茶习惯，村民们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施肥有的松土，更多的人着手采摘一些手工芽尖，因为这时候的茶叶喝起来柔软而且味道甜美。

　　从县里返回茶园村后，周明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茶厂，想跟马小海聊聊春茶的事。可是，当他来到茶厂时，发现这里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给陈晓梅打电话，让她抓紧把马小海找来。等人的工夫，他自己围着茶厂转了几个圈，发现有不少工作需要马上处理，否则机器开动，肯定要耽误事。

　　周明等了一个多小时，马小海才开着三轮车突突突地过来，一路上，陈晓梅坐在他旁边不断地数落，他俩就差没有干起来。见到周明，马小海自知理亏地说：“周书记，对不起，我爸找我干点活，临时出去了一趟。”

　　周明也没责怪他，指着三轮车上的茶叶说：“这是你们今天收的毛尖茶吗？看起来没有多少啊？”

　　马小海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村海拔有些高，真正春茶还得等谷雨的时候。”

　　这时候，来福嫂小步快跑地走了过来，人没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周书记，陈主任，我找你们大半天了，原来你俩在这里。”

　　还没到跟前，她喘着粗气说：“周书记，我表弟来电话了，说城里有好多人想喝春茶，让我们抓紧做些春茶送过去，你看我还要守着小店，也没时间到各家去收，村里能不能安排个人帮忙跑一跑，这么样的好事，我还是头一回碰到呢。”

　　陈晓梅也在一旁催促说：“是的呢周书记，除了段局长需要春茶外，上回黄县长也答应帮我们销20斤春茶，加起来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周明刚到茶园村，论喝茶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可论采茶他是一窍不通，于是显得有些着急。马小海见机会来了，主动出主意说：“周书记，不行的话，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反正清明茶数量不会太多，我先把各家的茶草收上来，然后集中做一下，看看能不能凑够段局长和黄县长要的数量，实在不够的话再另想办法。”

　　周明点点头表示许可，可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他想，如果把高坪村的茶草也收拢过来，既解决了两个村卖茶难的问题，还满足了段冰和黄光明的需求，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想到这儿，他先让马小海到各家收集茶草，自己则和高福海通了个电话，请他先准备些茶草，如果需要再电话联系。

　　可是，周明没想到，前两年茶叶卖不出去时，村民们愁得吃不下饭，今年路修通了，村里还帮着找到了销路，可马小海去收茶草时，一些人却不愿意把茶草交给他，有说信不过他的，也有各自打着小算盘的。

　　事情传到周明那里，他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再次来到茶厂，仔细询问了马小海收茶的经过，发现这里面好像有人故意在做手脚，因为茶农们既没把茶草卖给马小海，也没留在自己家中手工制作，那这些茶草是给谁留的呢？

　　正当周明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晓梅打来电话说：“周书记，你不用考虑了，那些茶草已经有人提前收购了，而且出的价格比我们的高，你让马小海低价去收，他肯定空手而归。”

　　周明让陈晓梅马上到村部，又把马小海和来福嫂找到一块，四个人当面锣对面鼓研究下对策，周明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跑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销路，总不能这第一单生意就泡汤了吧？你们说说，是谁抢在我们前面买走了茶草？”

　　来福嫂想了一会说:“这事我还叫不准，但我琢磨着除了马长海，别人是做不到的。因为整个茶园村，只有他刚收到村里下拨的修路款，也只有他家有这个方便条件。”

　　周明瞅着马小海说：“小海，你说说，来福嫂说的对不对？你今天开车去收茶，是不是知道这回事？”

　　马小海焦急地摆摆手说：“你们可别冤枉我，我爸打电话让我帮忙拉茶不假，但这些茶叶是不是他出钱收的，那我真的不清楚。不过，我们家的春茶确实出不了这么多，我还好奇怎么回事呢。”

　　陈晓梅生气地说：“这不得了，你都知道你家茶园出不了这么多春茶，肯定是你爸想借这个机会自己赚一大笔，马小海，你爸想得可真周到，当村干光想着自家先富起来，还要借你当厂长的机会损公肥私，你爷俩可真是亲哥俩。”

　　马小海委屈地说：“你就别骂人了，谁亲哥俩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再者说了，村里也没提前说不让人家收茶叶啊，以前不都是我爸帮着联系推销出去的吗？难道我们做好事还做错了，况且今年我爸还提高了价格，给村民提高了收入还不好？”

　　见马小海说得在理，周明赶忙安慰他说：“小海，这事我们欠考虑，既然你爸把钱都给了村民，大家也乐意把茶草给你们，这是买卖自由，无可厚非。这事等我跟你爸商量下再说，你现在该干嘛干嘛，就是别耽误了春茶的生意就行。”

　　回到村部，周明也在反思自己的过错。马小海说得没错，村民们无非想多点收入，而马长海恰恰抓住了村民的心理，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合情合理，反而是他们自己，光想着如何把茶叶销出去，根本没从提高村民的收入层面考虑，自然要比马长海落后一步。

　　夜幕降临，周明独自在厨房做着晚饭，此刻他百感交集，白天发生的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徘徊。他做了一碗面条，里面放了两个鸡蛋，就着咸菜吃了起来。这时，马大福打着手电走了进来，看他一个人吃着面条，从衣兜里拿出一瓶二锅头和一包花生米说：“周老弟，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来，我们哥俩喝一杯，要不漫漫长夜如何渡过？”

　　周明也想跟他商量下春茶的事，也没推辞，俩人就对着一碟花生米喝了起来。酒过三巡，马大福有些憋不住了，主动提出来说：“周老弟，你真沉得住气，马长海出高价收茶的事想必你听说了吧？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啊？”

　　周明想，马大福今天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他先提出这个疑惑，正好让他先自问自答，于是谦虚地说：“马主任不说，我差点还忘了。下午倒是听说了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的好。主要是这件事村里事先并没发布安民告示，人家收茶也都是愿买愿卖，我们又如何好干涉这件事呢？我正好想问你，长海大哥做这件事，难道事先没跟你打招呼吗？”

　　马大福生气地说：“这小子现在硬气得很，自从上回差我一票后，有点飘起来了。我还以为他跟你打招呼了呢？”

　　没等周明答话，马大福接着说：“周老弟，现在就我们俩，这事要我说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这次让他说了算，那以后我俩在村里就没有发言权了。”

　　周明疑惑地问：“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收了一次春茶吗？何况他还出的高价，对村民来说是好事啊。如果让马小海去收，我们肯定出不了这么高的价格，就算是帮村民卖出去春茶，可村民们并没得到实惠，我们去争这个高低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