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叫摘花吗?”
见秃子神情紧张,迟渊换了话题问道。
原本躲在队伍中间的周瑾在此时钻了过来,他想着不管怎样都得再努力一下,好挽回迟当家对自己的信任。
毕竟一枚金币对于低级佣兵而言,那可是一笔巨款。人家都如此信任自己了,自己却办不成,反倒还把本钱也搭进去了。
秃子摇头,好奇道:“当家的想摘什么花?”
“不是,是无咎城的花。”
周瑾闻言,忙抢着表现道:“我知道,迟当家说的是应该是人花。”
迟渊扭头瞥了他一眼,眼底怒意未消:“说来听听。”
“这都是城里那些有钱人整出来的玩法。他们把人贩子手里的孩子称做花,最大的不会超过十四岁。因为他们觉得小孩十四岁就已经到了蜕变的年纪,那时候的花就已经不新鲜了。”
“女花都是贵族公子哥在玩的,而那些男花基本都是那些赌徒赌鬼在买。你们知道的,赌鬼嘛,赌瘾上来了,连老婆孩子都能押上桌,更不用说自己的命了。”
“可他们的命只有一条,那怎么办呢?”
周瑾侃侃而谈,
“于是,某一天几位有钱的公子哥做庄时,他们就提出了这种玩法。由庄家出钱买来男花,看闲家是要押胳膊还是押腿,俗称押花瓣。”
“闲家若输了,摘花瓣,输家的命就算是记在庄家头上了,四肢健全的男人总能多干点活不是?闲家若赢了,也便有本钱可以继续赌了。至于公子哥……呵呵,他们要的就是刺激。”
秃子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
“如此惨无人道之事,此地官府也不管的吗?”
周瑾像是听到什么玩笑话一样,笑骂道:“嘿,这里可是无咎城呐,比这狠的玩法多了去了。只要有钱,什么玩法找不到?你可知赌档一年要向城里缴纳多少金盾?”
秃子恼怒异常,将大枪重重顿在地上,震碎了地砖。
周瑾吓了一跳,咽着口水退了一步,转头见迟渊沉默不语,不禁多嘴问了一句:“大头领可是去了赌档?”
迟渊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了望天。
他没有再问女孩子会如何,这个世界对她们的恶意只会更凶。
此时夕阳正好,枝叶繁茂,树影拖长轻轻洒在马背上。
飞燕还巢,耳畔还能听见几句妇人斥骂自家孩子回家的吼叫声。
燕子斜阳来又去,
如此江山;
却道夭勒啄花红。
迟渊提着枪,喃喃自语:
“又想杀人了……”
“叮!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心态变化,触发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一):亲手完成百人斩,当前进度0/100
任务奖励:获得【以一当百】称号。”
迟渊一愣,苦笑着摇摇头。
他属实搞不懂这个鬼系统是个什么流程,主线任务都没有,搞什么支线。
…
…
从无咎城进入亚斯帝国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他们来时的原路,往西北方向路过横山寨,穿过密林而后到达云水镇。
另一条则是往北,走大渡口,从大渡口渡河前往天水城。
走原路北上,势必要经过杨家的防区,路上难免会遇到盘查。
而迟渊这次的任务恰恰是护送队伍里的这位“贵人”避开杨家的巡逻北上投奔宇文庸。
因此这条路很快就被迟渊在心里否决掉了。
至于另一条,
虽然天水城也属于杨家的防区,但是绕过天水城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一百多里的行程,只要马不停蹄,半天就能离开杨家的防区。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事情,因为他们还有马车,就算卸掉辎重,也得一天一夜才能到达。
想要再快,那就只能卸掉装备了。
可真要是那样,等他们一个个到目的地时,声嘶力竭,丢盔弃甲的,手头上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自己是要去坐上贵族的桌,而不是真的上了贵族的桌。
所以,其中危险还是挺大的。
迟渊在南边待了几年,自然清楚杨家在南方的势力,这已经不是“根深蒂固”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能概括的。
不仅是军事防务,连财政关税,户籍民生,官员任免都被杨湛囊括其中,“土皇帝”这个称呼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听说杨家三兄弟都是睚眦必报,手段狠辣之人,迟渊宁可得罪宇文庸也不想去得罪杨湛。
可没办法,谁让这趟任务要求的是要护送“贵人”前往宇文家呢。
迟渊其实有想过直接把人送给杨家,或许还能得到杨家的庇护也说不定,至于任务什么的就让他见鬼去吧。
所以他才会在公会里多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可惜李仁忠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迟渊不免担心,一旦自己真的把人交给杨家,自己会不会迎来宇文家,佣兵公会和商会三家的怒火。
倘若杨家肯庇护自己还好,如若不肯,自己怕是又要再“死”一次。
这次身死,亚斯帝国就彻底混不下去了,一切都得重新来过,而且还要再次连累身边的人。
秃子,牧力,老荆等等……
一次的惨痛,就已经令迟渊久久难以释怀。
他绝不可能让悲剧再次上演!
是以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权从其轻。
迟渊只能选择接受这个任务,并完成它!
唯一不理想的就是,宇文庸并非明主。
迟渊拍马提速,领着部队出了无咎城。
其实迟渊还有第三条路选,那就是横跨南离,东进东夷国,而后北上入北庆,再由北庆入亚斯。(东夷国与亚斯帝国并不接壤)
虽说路途遥远,但胜在一路平安。
唯一的变故就是,一旦自己没能在两国战事开启前离开北庆境内,那么自己这群人将会被滞留在北庆,直至两国搁置争议为止。
那样的话危险性将会成倍提升,甚至比目前的处境还要危险。
所以迟渊并未考虑。
…
秃子在路上一直偷偷注意当家的动静,待众人出城后,他的心才稍宽一些。
他是真的害怕当家的会提着枪去赌档杀人。
虽然他也很想捅死那些家伙,可是他们自己就是一群佣兵而已,自己的命都握在那些贵族老爷手里,又何来替天行道一说。
除非他们能付得起杀人的钱,否则在无咎城杀人,是要被取消佣兵资格并受官府缉拿的。
迟渊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不要去烦恼一些眼下办不成的事情,只有往上走,你我才能发出一点光。”
他这话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
此时,
云水镇。
牧力刚从米店处理完账目回来,他依旧穿着那副轻甲,他只会洗澡的时候才肯卸下它。
到了这个点,市场还没收摊的肉贩基本都很好说话。
牧力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挑挑拣拣的,最后心满意足地割了一小块猪肉回自家营地,只花了五个角盾(一百角盾相当于一枚兰盾)。
身后的肉摊老板再次坐下,拿着蒲扇挥赶着飞来的几只苍蝇。摊板上还剩有五六斤比较没人吃的奶脯肉,想来他还得在这里多待上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天也就彻底黑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来买了。
“总会有人要尝点荤腥的。”
等等吧,反正现在回家,婆娘还没烧好饭,多卖一点是一点。
佣兵营地里,牧力烧水淘米下锅,拿着那把从菜摊上那堆挑剩的青菜叶,坐在地上拿清水清洗着。
这一小把青菜卖相很差,但也花了牧力一角盾。
并没有免费送予的说法。
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拮据,是以没人那么大方。
牧力很抠门,他不仅对队员们抠,对自己也很抠。
一小块猪肉剁成馅,跟菜叶一同煮了,一碗肉汤,一小盆米饭,这便是牧力的生活。
他觉得这就已经很好了,至少还有肉汤可以喝。
想他以前在濮州(宇文家的地盘)当粮署吏时,两三天才能吃一顿肉。就这,也比濮州的老百姓好太多了。
南疆比北域富足些,至少杨家对底层的剥削没那么严重,这一点,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佣兵深有体会。
虽然迟渊花钱不会大手大脚的,但一支佣兵队伍想要发展起来,装备武器的钱是不能省的。
今天花在刀尖上的每一盾,都是明天上战场保命的钱。
这一点,牧力很清楚。
所以他只能从工钱,伙食等开支节流。故而背地里,他没少挨秃子等人的骂,说他是守财奴,留着钱准备进棺材。
他无所谓,真的。
“你们骂归骂,要工钱的时候不也得恭恭敬敬喊我一声牧先生?”
其实迟渊对牧力是很信任的,不然也不会把偌大的家产都留给他看管,而且还不用他上战场。
咳,好吧,虽然营地里的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
但吃饭喝酒的钱还是有的,至少能保证牧力每天一顿馆子不带重样。
然而牧力不愿意,他自己又在米店找了份账房的活,一个月有七枚兰盾的工钱,还管一顿中午饭。
“挺好的。”
牧力扒拉着饭,就着肉汤,可惜菜叶还是没能把肉的腥腻味盖住。
“唉,还是得去买点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