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振华和老赵俩人,一起转了夜班。
一个人守在岗亭,负责给进出的车辆发卡、拉杆、登记。
另一个人,在小区里面来回巡逻,一小时换班。
老赵走过来,放下手电筒,拿起大茶缸,吨吨吨干掉半杯。
“老常,你说你老家的地是黑色的?那地力可肥啊。”
老赵很是羡慕,他是黔省人,家乡土地都是红色的,里面含有很高的矿物质钾,倒是个种植水果极佳的好地方。
很难想象,整块的黑土地,庄稼会长成什么样。
“肥是肥,天气冷,地里开化晚,谷雨种,寒露收。”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白露收谷,寒露收豆,花生收在秋分后。
买完种子买化肥,翻过地配着尿素二胺,到了夏天,还要锄苗、追肥、打药。
剩下,交给老天爷。
汗珠儿掉地摔八瓣,光想一想,常振华腰都疼。
他赶紧直起腰,别着对讲机,从岗亭走出来,“哎,干半年,唠半年。”
干半年,老赵懂,唠半年,老赵似懂非懂。
常振华拿着手电,打开水房铁闸门,检查一下压力表,又掀开水池盖子照一下。
一路巡逻,来到杂间那边的摩托棚子,推开空置的岗亭,看看墙上时钟,在挂着的本子上,写好此次的巡逻时间。
凌晨三点,肚子空空。
他顺着一条小路,拐到小区露天停车场。
“噗通。”
一只花猫追着小伙伴,在一楼商店铁皮屋檐上,肆无忌惮飞奔。
片刻,怪声从角落传出。
夜里的杂间静悄悄,大哥的呼噜声,一串一串的。
偶尔听到,臭小子断断续续说着梦话。
“黄膘···”
“6···”
“···年华”
净想美事,还黄膘呢,常爸笑着走进厨房。
街边家电维修的老李头,技术不错,从他那买的小冰箱,制冷和噪音都很低。
思念牌水饺,呵呵,傻儿子不愿意吃。
真是嘴刁。
饭后一支烟,常振华神仙一样,飘到四栋护栏网。
这边的小路,全是玻璃渣子、水泥块、破棍子。
“你那边放低点,我这挂到网了。”
“咔嚓。”
寂静的夜晚,玻璃渣子声,被放到最大。
出事了。
常振华前面七八步,护栏网两侧,各站一个人。
一辆助力车停在外面,一辆摩托车卡在网口处。
“不许动,我们盯你很久了。”
常振华一嗓子吼出,外面黑影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眼,黑影不清楚上来几个人。
他急忙松开卡在网口的车头,说了一句什么,一溜烟跑进夜色,不见踪影。
里面的黑影丢下车尾,一个小空间助跑,三两下爬到网上,双手搭网,右腿迈过高处,眼看要翻了过去。
“带胶皮棍子,到四栋护栏网。”
也不知道老赵听懂没,常振华拿着对讲机,朝着即将翻过的黑影用力砸去。
黑影右眉骨挨了一击,闷哼一声。
常振华操起地上一米多长木棍子,绕后,照着黑影左小腿迎面骨,咔咔几下。
“别打了。”
黑影双手挂在网沿上,左腿疼的发抖使不出力气,右大腿内侧被刮出两道血痕,裤子布条般顺着拦网滑下来。
2楼阳台亮起灯来,“谁啊,大半夜吵什么?”
没理会业主,常振华捡起地上的手电,照照黑影,见那人手上和裤兜没有凶器。
他把手电别到腰间,走上前去,左手薅着黑影脖领子,右手抓住腰带,向上扥一下,一把拽下来。
一个腿绊,右膝顶住那人后背。
“老,老哥,受伤没有?”
老赵赶紧跑过来,按住趴在地上的黑衣人。
“没事,你去岗亭,把绳子拿过来。”
“不用,我这有。”
2楼业主总算看明白了,这是抓了个偷车贼,随即把阳台的绳子顺下来。
二人合力,把黑衣人双手反绑起来,又在脚上打了个结。
“起来吧你。”
黑衣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黑瘦,眉骨处鼓了一个大包,额头和左脸沾着碎屑,胸口衣服破了一个大洞。
他左腿脚尖点地,右腿腿肚子血刺呼啦,此时,正缓缓流进旅游鞋里。
“大哥,我是第一次,求你们放过我吧。”
老赵拿着胶皮棍子,抵住黑衣人胸口,“现在说这些,晚了。”
黑衣人嘴里模糊不清,“我还要去卖血,爸爸还躺在手术室里。”
黑衣人想到伤心处,哭的撕心裂肺。
“我爸得了白血病,正在联合化疗,你们知道伊马替尼吗?一粒,就一粒,400,400块啊。
你们知道干细胞移植吗?我们家真的没钱了,亲戚的钱全都借遍,我没办法了。”
楼上,业主的灯光,依次亮了起来,常振华百感交集。
黑衣人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爸,我没钱给你治病了,儿子没用,不能尽孝了。”
黑衣人说完,朝拦网外磕了三个响头。
“老常,你干什么?”
老赵拉住常振华,看向2楼,“老板,麻烦帮忙报警,我们两人在这看着。”
“没问题。”
派出所出警速度不慢,来人下来询问,拍照。
“···那就这样,早上来江边路派出所,做个笔录。”
岗亭。
穿着睡衣和披着外套的热心群众,随着开走的警车慢慢离去。
“那人,说的是真的?”
“不知道,咱俩做好分内事。”
“那现在?”
“把外面的助力车抬回来,和摩托车一起放回原位。”
···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常晓浩蹲在水龙头边刷牙。
以前是刷抖音,逛头条,住B站,凌晨两点才睡觉。
现在是挂QQ,读报纸,看电视,十一点睡觉。”
大差不差。
“噗···”
“这死孩子,整的可哪都是。”
刘大学嫌弃的挥手驱赶水雾,拉过一个小马扎。
“大舅,当老板是什么滋味?”
“累,操心,像种了一批新品果树,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收获。”
“还是大舅聪明,我每次刷牙都是蹲着。”
常晓浩准备明天体会一下,坐小马扎刷牙是啥感觉。
上班路过岗亭,他看一大帮人围在那。
“你儿子来了。”
一个保安指了指常振华身后。
“爸,还没回去休息啊。”
“过会再回去。”
常爸让常晓浩靠边一点,把栏杆打开,放业主车辆出去。
保安队长接过停车卡,“你爸昨晚立功了,和老赵两人抓住一个偷车贼,两辆摩托也保住了。”
我的妈呀,常晓浩赶紧打量老爸身体,“爸,伤着哪了,有没有内伤?”
“哈哈哈···”
保安队长捏着常振华的胳膊,“当初,我和经理就是看中老常以前当过兵,在家种过地,没多考虑直接招进来。”
队长朝常振华翘起大拇指,老常这次真给保安队伍长脸,业主的安全感又提高一个层次。
物业经理骑着摩托车,停到岗亭门口,队长和他汇报,昨晚常振华和老赵的事。
“老常,坐我车,我载你去派出所,做笔录。”
···
去公司的路上,常晓浩记得很清楚,前世老爸当保安的时候,并没有抓过小偷。
老爸和老赵搭班,这个记不清,太久远。
为什么呢?
难道,那时小区曾经发生过这件事,只不过老爸当时没转夜班?
搞不拎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