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坤拆下旧的灯，一看就是用了很长时间的，灯罩里有些烧焦的痕迹。

　　这两个灯的型号完全不一样，程坤还得在装灯管的线上调整半天。

　　“呲——”

　　灯管刚一装上去，分布在厂房角落的电线闪了几下，整个房子就恢复了亮光。

　　“我靠！”

　　刚一看到厂房里面的景象，程坤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满地都是零零散散的碎肉，而且都十分稀软，刚才程坤就有一种踩到粑粑的感觉。

　　里面什么机器也没有，这也是这里十分安静的原因，取而代之的是好几条一米多高的长桌子，上面钉了一层铝箔，从这边一直到对面的墙上，桌子下面摞着一堆大框子。

　　如果非要有一个形象的描述，程坤只觉得这是原来他家门口的菜市场……

　　桌子上面也和地上大差不差，一片狼藉看得程坤又开始难受了。

　　“哐啷哐啷！”

　　厂房的另一头，那里的小门被拽了两下，但是没有打开。

　　是这里的工人吧……程坤想着，走过去帮他们把门打开。

　　“我说……你们……”程坤打开门，正准备叮嘱他们几句，但看到人的一瞬间降低了音量。

　　门外是一群人，也没排队，就随意地挤在一团，见程坤打开门之后，一声不吭的就往厂房里面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程坤面前挪过去。

　　这些人的眼睛里没有光，何止是光，根本就是死气沉沉的，看上去也就是二三十的人，弯着腰，两只手像肌无力似的自然垂下来，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程坤自觉地给他们让出路，退到了厂房外面。

　　在这群人最后面的，甚至还有小孩子，状态比大人们要好一些，但也木讷的跟着大家走，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活力。

　　“谢谢。”

　　听到有人说话，程坤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众人都跟没听到似的，自己走自己的，只有孩子当中一个各自非常突出的少年，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少年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只一眼，程坤就觉得他和这里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但没等程坤回应，少年就转身进了厂房。

　　已经在厂房里的这群人，围绕着长桌子，一字排开，一个挨一个，然后都呆呆地看着桌面上的铝箔，在灯光之下，映出一点自己的脸型来。

　　全程没有人说话，如果把灯关了，会觉得这里就是一间空房子。

　　“就在这干站着？”程坤从小门边露出半个身子，不解的看着屋里的人们。

　　在这样一个静止画面中，厂房上面突然一阵机器的呜呜声打破了僵局。

　　房顶上有好几个管道口，都对着下面的长桌子，机器一响，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管道口。

　　“啪。”

　　从管道里掉下来一个小东西，一下子落在桌上，速度有点快，程坤没来的及看清。

　　“那不是通风管道吗？”程坤疑惑，他以为这屋子里能操控的就只有灯泡呢。

　　没过多久，机器的响声变得更大了，上面开始往下不断掉东西。

　　在距离程坤最近的管道出东西的时候，程坤才看到那是什么：白色的，有的带着点淡黄，全身透明的小虫子，细长的一条，掉在桌上还左右蠕动着，有的是硬硬的，颜色深一点，这些更像是虫蛹，从管道掉下来之后砸在铝箔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瞬间，满屋子都成了这番景象，上面的虫子像下雨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也太……”程坤确定了那是什么东西后，就赶忙收回视线，靠着小门，脑子里还是刚才看到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

　　他不能接受的是下面的人们。

　　在虫蛹落下来之后，桌子前的人们开始有了动作，大把大把的从桌子上捞着虫子，揽到自己身边，取出桌下的大篮子，把虫子装进去之后开始用拳头不断地砸。

　　程坤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看着那群人把还在扭动的，活生生的虫子，一拳一拳的砸成了糨糊，放在篮子里的虫子，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了，一个篮子装满后，随手往地上一扔，又取出下一个篮子接着这么砸……

　　这回程坤更是忍不住，嗓子眼顶了一下，就对着地面干咳。

　　“好在没吃饭呢……”咳得没力气了，程坤感觉眼前发黑，“这景象给我十个脑子也想象不出来。”

　　难怪，邓迪在电话里那么说，这场面，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啊……

　　真的没想到，原始动物肉就是这个？什么猪肉，牛肉，鸡肉，城里那些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吃的都是虫肉……

　　里面那细长的小虫子，程坤认得，家里都把那叫面包虫，专业一点的就叫黄粉虫，肉肉的。

　　程坤把车停在那一头，自己还得穿过去……

　　他看了看里面，瞅见在桌子上蛄蛹着的黄粉虫，重重的叹了口气，绕点路吧。

　　从后门下来，靠近大路的这边竟然还加了铁丝网，只好从远的那一边走。

　　这后面就更没有工厂的样子了，倒是更像一个村子。

　　杂草满地疯长，近处还有两棵树，十分高大，但是叶子残缺不堪，看上去营养不良，再往远处是几间石砖盖的小房子。

　　程坤靠过去观察了一下，房子里摞的都是大木箱子，用木板拼装起来的，做工十分粗糙，箱子外面胡乱地缠着胶带。

　　一堆箱子紧密排列，整齐地堆在小房子里，塞满了整个室内。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都是黄粉虫。

　　“这里是专门养这种虫子的吧。”程坤猜道。

　　既然原始动物肉就是黄粉虫，那这里必定会大量养殖这些虫子。只是程坤没想到，高分食品居然会用这么原始的方法。

　　“什么年代了，还在用传统人工养殖，这些简单重复的工作用现在的技术绝对能做到的吧……”程坤默默想道。

　　房子边上有人，每个房子跟前都有人在照看，发觉到程坤的存在，所有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和程坤对视上之后又慌忙别过头去，假装做着自己的事。

　　“这里的人，很奇怪。”程坤皱了皱眉头，从这些人前面走了过去。

　　前面也是类似的，大大小小的房子分布在草地上，一直到后面程坤看不到的地方，都布满了黄粉虫的养殖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