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河之北 第二十七章 喜酒
作者:民生综治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二十七章

  喜酒

  谢集区组织部部长邓新月亲自送韩文中上任,让唐家山镇的几个领导吃惊不小,刘贵州心里纳闷,自己当年上任的时候,也就是副部长王胜过来的,这小子来头不小啊。

  邓部长简单介绍了一下韩文中同志的履历,肯定了韩文中同志在过去工作中的优异表现,希望韩文中同志在新的岗位上,在区党委、区政府,镇党委的领导下,做出新的成绩。做完一番官样讲话之后,刘贵州邀请邓部长中午留下来吃个饭,邓部长摆了摆手,乘车离去。

  邓新月四十才出头,端庄大方,长的也是清爽秀丽,却是个出名的冷美人,“美”还是说的过去,但是那个“冷”倒是实实在在的,在桌子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区里的大老爷们没有哪个敢不长眼,开口说些素中带荤的段子。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组织部长,不是你办公室的打字员,没事可以调笑几句的。全区的官帽子都捏在她手里面,惹了她,还不随便给你个小鞋穿?

  镇里的几个领导看这光景,心里亮堂着呢,邓部长就是下来就是走个过场,给这个韩文中撑腰的。

  邓部长并不想撑这个腰,一个副镇长的任命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

  区里在人事调整的时候,孙书记特意把自己叫过去,看了看全区准备调整的人员名单,语重心长的说一句,“罗山村这样一个小村,这几年做出的成绩很大啊,这次调整,要慎重。唐家山镇这段时间工作要抓起来,要引起重视。”

  组织部长就是党委书记手里的笔,有什么意图,是要自己写出来的。书记就是要用好这次笔,才能写好作业,才能掌握全区的干部,如果自己连这点都不明白,孙书记那就是要换一支顺手的了。邓新月很明白,孙书记既然这么重视,自己这个组织部长就更要重视,彻底贯彻党委一把手的意图。

  孙安徽也是头疼,这个韩文中到底放在哪,怎么放,着实让他思量了许久,小小的一个罗山村,突然之间就上了省报新年首刊、头版。难道这小子有天大的背景不成?但是上面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自己打过招呼,投过一个眼色。上次请保辉吃饭,也没打听的任何口风。还是纯属这小子运气好?要不就是老余的口风紧?但是上面没人,这事怎么就捅到了新年头版上去了,而且还和小岗村相比,打死孙安徽,他都不会相信。

  孙安徽习惯性的捋了捋额头上的剩下几束头发,长期的用脑,让额头格外的亮。

  这个韩,也确实干的不错,资历、条件当个副镇长也足够了,孙安徽仔细思量,既不能违反组织原则,要符合程序,就算这小子上面有人,也不落人口实。又要适当照顾,体现关心,如果这小子确实来头不小,也好有个交代。同时又能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留意观察,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及时反应。

  开完会,镇里的领导和几个主要干部,中午在镇政府的食堂里一起聚了聚,当做欢迎韩镇长的仪式了。韩文中初来乍到,提了十二分的心眼,酒也不敢多喝,倒是副书记刘痣中跟自己缠斗了几次,看实在喝不下去,这才放弃。

  韩文中心里明白,这时候来找自己拼酒的,不是示好,就是探底,或者打算让自己出个洋相的。韩文中对这个刘痣中的头上,打上了一个打打的问号!

  下午韩文中专门了解了一下镇里的情况,刘贵州,镇党委书记;李荣光,镇长,党委副书记;刘痣中,第二副书记;柴红青,副镇长,另外还有三个分管副镇长。

  韩文中有点明白了,刘痣中原来排名第三,自己来了挤到他前头。挡了人家的路了,难怪中午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刘痣中,出生的时候胸口有个大大的黑痣,他爹娘不知祸福,请来道士看了,道士说此人前世不修,命中缺德,五行不定,必以此痣镇中,否则性命难保,着实堪忧。唬的刘痣中的爹娘动都不敢动那颗保命痣,对道士连恩带谢,连后面起名字都带上了那个痣。

  那野道士乐的喜笑颜开,拿了钱财就是酒肉穿肠,结果回去就被媳妇痛打一顿,“蒙到钱了,不知道先孝敬老娘?”

  韩文中不知道这档子事,只是在想,要是廖部长看到这刘痣中的大名,不知道又会怎么考究来历呢。

  马上快到年了,李业华今天下班的早,路过三里庵菜市场,顺便买点年货,罗书记今天在家过小年,不用自己跟着了。灌了十几斤肉肠,买了几只无为板鸭、符离集烧鸡,又切了半斤吴山贡鹅,平时在家少,这两年家里大小事都是小惠操持的多,偶尔也会发几句牢**,自己也确实有些内疚,今天让小惠也歇一回。路过水果摊,看到有木瓜的,青中带黄,皮香肉厚,这可是稀罕玩意,小惠平时不就喜欢吃这个吗。

  “大娘,这木瓜多钱一斤啊?”李业华挑了两个大的,

  “八毛。”大娘忙着给其他人称着水果。

  李业华吓了一跳,这么贵,这不是抢劫吗。年底下五花肉才七毛,这木瓜比肉还贵?“大娘,咋这么贵?”

  大娘一边忙着数钱,一边还不忘给李业华上课,“小伙子,一看就知道你不经常到菜市来,这木瓜可是大老远的从南边运来的,这要算起来一点都不贵,你知道多远吗?”大娘其实也不知道有多远,“反正就是挺远挺远的,运来不容易。”

  李业华心里乐了,你都不知道有多远,还来考我。正准备放下木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一惊。

  上次陪罗书记下罗山村,罗山村不是种的药木瓜吗,罗书记最后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任重道远?”不是,是“类任道远”!

  李业华还在回想,大娘急了,“小伙子,你到底买不买啊?”

  李业华平时在家是不抽烟的,这也是知道小惠反感烟味,结婚后养成的习惯,今天坐在阳台上,抽了几根,罗书记最后说的那句话,“想做点事情,不容易啊,类任道远啊。”李业华反复的思索,眉头紧锁,那天只有自己和罗书记两个人,罗书记说话的时候心情不错,也没什么顾虑和避讳,可以说是最真实的流露,表达的出来的信息也是最贴近心里的。

  “想做点事情不容易”,要么是说那个韩在基层做出点成绩不容易,要么就是罗书记遇到什么困难,或者还是有什么想法打算?“类任道远”,是看好这个韩,以后路子长着呢?还是罗书记自己要加担子了,更进一步了?

  这个很关键,如果罗书记要是能再进一步,那自己可是跟着水涨船高了。意义完全不同。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在意,差点忽视了这个重要细节,今天要不是水果的大娘说路很远很远,提醒了自己,根本就忘了这回事。

  李业华又点了一直烟,要么两者都不是是,而是说自己,拿这个事点一下自己,要让自己记住“以民为重,以公为思”,不是把心思都放在罗书记一个人身上,而是把心思放在为民服务上,难道是要把自己放下去了?

  小惠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心里就不高兴了,眉头一皱,李业华呀李业华,你平时回家都没个点,天天跟着领导屁股后面转,今天回来早了一次,还弄的乌烟瘴气的,就准备发火了,闻到厨房香味扑鼻,开锅一看,木瓜炖乌鸡,笋丝木瓜丁爆炒贡鹅片,木瓜汁浇银耳西兰花,几个小菜看起来鹅黄青绿,清爽喜人,双层的不锈钢饭盒里还温着木瓜煮牛奶,奶白橙红,丝滑鲜嫩。小惠马上一脸的幸福甜蜜,忘了还有啥烟味,“小李子,咱家木瓜开会了?”

  睡觉前,李业华纳闷了,小惠今天像变了个人,异常温柔,突然这么**还真不习惯。这木瓜就这么管用?难怪要八毛一斤!

  春节值班,韩文中排在年初三,正好有空去喝罗科长家小二子的喜酒。这春节值班就是领导的座次表,可不是随便排的。一般都是部门一把手放在年初一,上级的领导按照惯例会在年初一下来拜年,一是慰问大家、关心下属,二是检查值班、在岗情况。这个坚守岗位,尽忠职守的脸肯定是要一把手去露的,轮不到其他人。其次,大年初一,正是家庭团圆的时间,一把手要排在第一天,走个过场,做个姿态,起个表率,表示重视工作。第三就是,新年伊始,万元之初,这第一天的彩头也必须是一把手的。这是官场上看得见,说不得的规矩。

  韩家这个年过的热热闹闹,韩妈那个高兴啊,这些日子跟那些老邻居们说话的声音都粗了些,小四子可出息了,手底下管了几万号人呢,早就打电话叫三丫头也回来,必须回来。几个女婿以前都管小四叫“老弟”,“老四”,现在叫“文中”!就连几个亲家见了自己都比以前更客气。韩妈早就准备了,今年炮仗要放个大的,比邮电局的齐局长家的都要响。

  程家这个年也过的热热闹闹的,家里来了亲戚了,招待的都是好烟好酒,一瓶酒就抵程家老二一个月的工资,程文娜的二叔,仗着自己在煤矿机械厂的工资高,平时没少嘚瑟过,看他以后还敢显摆不。咱家三妹的对象都是镇长了,知道镇长是干啥的不?比矿长都大!这个女婿给自家涨脸了,程妈忘了三妹还没打结婚证呢。

  罗山村这个年过的更是红红火火,罗建国家的小二子定在年初二办喜事,在农村这叫喜上加喜!今天罗科长一脸喜色,完全没有丝毫平日里的严肃样,见人就发烟,估摸子罗科长这一天说的话,都抵得上一年说的了。

  上的是流水席,农村的风俗,就在屋子外面摆了几十张八仙桌,排成两溜,男女分桌,坐满了一桌八个人就开饭。乡里乡亲的来道贺,院子里肯定是放不下几十张桌子的,就沿着路边摆。屋里只摆三张桌子,是招待上客的,所谓上客,就是女方家里来送亲的和老红(红娘、媒人),煤城的习俗,老红得有两个,男女媒人各一,俗称男老红、女老红。

  八仙桌就是大方桌,一边坐两个人,四个边正好八个,八个仙人来道喜,这是吉利。流水席旁边就是用泥砖砌出来大土灶,硕大的四口大铁锅不停的炒菜,大盆的鸡、鱼、肉、蛋不断的上,这流水席上菜也是有讲究的,四凉四热,四荤四素,四碗四碟,最后上个甜汤,要的是事事如意,甜甜蜜蜜,大喜的日子里,来人喝了甜汤,开口说话都吉利。尤其是八大块,那是平常吃不到的,二斤肥肉只切八块,一桌只上一碗。肥肉先用开水焯过去血,然后下油锅,炸焦外皮,再入大锅配上油盐酱醋、葱蒜姜糖爆炒入味,最后上锅蒸两个小时,韩文中吃了一块,真是解馋。不敢多吃,一人就一块啊,正好八个人,八块肉,八大块这名字就这么来的。菜上了就要得赶紧吃,这是冬天,还坐在外头,要不了几分钟菜就冰凉了,而且还都是油腻腻的,不赶紧不行哪。冻的发白的猪油,谁能吃的下?吃完就走,不走也不行哪,流水席,你不走,就没空桌子,别人还等着吃呢。

  韩文中吃过就去找程老师,程老师脸色发白,韩文中吓了一跳,这下头该不会病了吧,抓住手一摸,吓了一跳,十指冰冷,“咋回事啊,丫头?”

  程老师擦了擦鼻涕,可怜巴巴的,“外面太冷,我手都冻僵了,拿不住筷子。”

  韩文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赶紧拉着去王昌盛家里,打了盆热水泡手,王老婆子赶忙打了六个荷包蛋,放上红糖,程老师一边用热水泡着脚,一边啃着荷包蛋,小脸蛋终于有了点红色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程老师坐在冷风里,全身冰凉,脚已经冻的失去知觉,手指却冻的生疼,拿不住筷子了,好不容易夹了个四喜圆子,还没送到嘴边,直接掉了下来,砸在碗里面,还溅了一身的油汁。气的干脆不吃了,眼看着美食,无处下手,肚子里没食,更加的冷。这么大个人,总不能还让别人给自己夹菜吧!

  程老师又冷、又饿、又气,眼泪巴巴,这事还不能说,说了还不被韩四毛笑话死了。这喜酒喝的,肉没吃到,亏倒吃了不少。

  吃完了荷包蛋,韩文中温了半壶米酒,三妹连藏带躲,还是被韩小四按住手脚,全部灌了下去。这酒不喝不行,驱不了寒气,回家就得生病。

  王老婆这大半辈子,头一回见过这样的,老罗家结婚,怎么喝到咱家里喝酒来了?才不管你小两口怎么折腾,门一关,去瞧新娘子了。

  韩文中走的时候顺便去村里的几个熟人和常师母家拜个年,坐一会,喝杯茶,吃几个糖果瓜子,过年来了客,是不能空着嘴的。

  坐在公交车上,酒劲来了,程老师靠着韩小四就睡着了,不住的咂着嘴,刚刚梦到了四喜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