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混蛋

　　韩文中一听，腿一软，转身就去抱程老师，程老师已经瘫倒在地板上。

　　电话是打到镇里值班室的，整个镇政府，只有小邱来过这，知道韩文中的新房子在这里，大家赶紧又去找小邱来通知韩镇长。

　　矿工家属，最怕听到人家通知你出事了。在矿上工作的，和旷工家属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韩文中扶了两下，没把程老师扶起来，一咬牙，把程老师抗起来就下楼，小邱赶紧把门关上。小邱挺有心的，来的时候就把司机叫上，开着车来的。

　　韩文中也不敢催司机，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事。程老师已经傻了，彻底的傻了，连哭都不会了，两行清泪一直流。

　　半个小时的路，感觉天都塌了，路还是这么的远。

　　好不容易到家，门却锁着的，屋里一片黑暗，韩文中又急又惊，“人呢，人到哪里去了！”程家对面的老奶奶一看程家的丫头回来了，拉着手就安慰，”丫头啊，你怎么回家来了，人都在矿工二院呢。”

　　韩文中火帽三丈，“操你大爷，打电话的人怎么不说清楚。”矿工二院就在自己新家旁边！白绕了一个圈，能不气吗。拽着程文娜，掉头就往楼下跑。

　　程老师在车里就像个断了气的人，任由摆布，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活着。

　　刚到医院门口，外面警车闪烁，排成一排，堵住大门，中间只留一个救护车通道，两排警察守着大门口，外面挤满了哭喊的人。

　　程老师已经彻底的瘫软了，韩文中和小邱好不容易挤到警察跟前，一个壮实的警察，一把把小邱推了几步远，一句话不说，眼睛死死的盯着小邱。

　　韩文中赶紧说，“我们是家属。”

　　壮警察一看程老师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了，而且肯定是亲近的家属。大喊一句“来人，有家属。”

　　马上过来五六个警察，把三个人架住，往里面拖，旁边几个警察马上把缺口堵上，在旁边警戒，小邱吓坏了，“我不是家属。”

　　一警察不满了，把小邱推了回去，“你不是家属凑什么热闹。”

　　小邱在后面喊着“韩镇，我回去就通知刘书记，你安心忙家里。”

　　韩文中负责政法治安，社会事件，知道处理中的一些方式，这些警察是怕家属做出过激行为，毕竟这样的事搁在谁家，谁家都受不了。

　　两个人也不知道被架到什么地方，院子里盖了二十多张白布，白布周围依旧围了一圈警察，家属们的哭声、哀嚎，让韩文中心惊，这是出了多大的事!

　　程家的一个亲戚看到了程老师，一头扑了过来，抱着痛哭，程老师这才能哭出声来，韩文中心如刀割。

　　程妈颤颤巍巍的搂住女儿，连说话的劲都没了，韩文中赶紧把文娜抱起来，文娜喊凄厉的喊了一声，“爸。”一头昏到在韩文中的怀里。

　　初冬的夜里，寒彻入骨。韩文中从住院部抱了两**薄被子打算给程妈和程老师披上，值班的一个女医生拦住门不给走，韩文中急了，拿出一百块钱和工作证按在医生手里。女医生看着韩文中，怎都觉得有点面熟，又看看了工作证，“还政府领导呢，怎么跟土匪似的抢东西!”

　　女医生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看着工作证上的名字念叨，韩文中，韩文中，这不是上次送人来急救的那个村长吗！当时连鞋子都没穿，还是自己给他包扎的脚,而且还欠了自己一双鞋！

　　凌晨的时候，来了几位领导，跟现场的负责人安排一下，就听负责人通知大家，“天亮之前火化，请各位家属克制，道个别。”这是告诉大家，看最后一眼。

　　家属们马上大闹了起来，就这么匆匆把人火花了，谁能同意！警察们如临大敌，气氛极其紧张。

　　负责人言辞很严厉，“按照上面指示，天亮必须活化，赔偿、善后事宜均在活化之后协商。这是上面的命令，拒不配合的，强制执行。”

　　韩文中极其愤怒，你娘的，躺在地上的不是你的家人！但是心里很清楚，这个负责人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底气的，那是上面已经定下来了，决心快刀斩乱麻，快速处理，不能让这么多家属围着尸体，更不能让这么多亲属、群众在医院外面围几天，影响太大，害怕拖久生变。

　　韩文中到镇里分管社会事件的时候，就专门看书学习过，，应急决策也了解，处理**要及时、迅速，但是没想到是这么个快速法。

　　知道这事是没办法更改的，这时候上面是铁了心了，先把遇难者处理了，家属才能弄的走，这么多家属守着尸体，后面的工作没法开展。

　　警察全部手挽手，旷工家属哭闹着，跟警察们撕来撕去，现场极为混乱。马上又跑步过来一队防爆警察增援。局面被控制住。

　　韩文中知道这是要清场了，俯在文娜的耳边，“文娜，你现在听我说，现在一定要坚强，一定，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文娜，记住了，现在要坚强起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无论如何，这会一定要坚强，看咱爸最后一眼。”

　　接着转过身，“妈，一会你要坚持住，让爸走的安心。”

　　韩文中扶着文娜，文娜眼睛泛着清光，紧紧的咬紧牙齿，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每个家属后面跟了三个警察，前面一个警察把白布掀开，顿时哭声、哀嚎震天动地，只是几秒，马上盖上白布。三个警察拖着人就往外面走，旁边准备着的担架队立刻冲上来，直接将遗体抬上救护车，拉起警报，开了出去。

　　天一亮，一切结束。

　　上班的人路过旷工二院门口，伸头看看，一切如正常，进来看病的人，照常排队。

　　一切都这么的快，快的不真实，只是一个夜晚，一切都改变。

　　在宾馆里三天时间，母女俩哭一阵子，哭到目光松散呆滞，发一会呆，接着又是哭，浑然不知白天黑夜。

　　每个门口站了两名警察和陪护人员，三餐专人送进来，韩文中连买包烟都出不去，门口的警察换班的时候，下去买了两包送上来，临走的时候也没说话，拍拍了韩文中。

　　中间来了两个领导，问了几句，一脸恩赐的的表情，“节哀顺变”，“有什么要求赶紧提。”“但是要符合实际，无理的要求绝对不能答应的。”，屋里没一个人搭理。

　　两个领导刚出了门，就说了起来，“这家人也真够奇怪的，什么要求都不提，都像这样，咱们工作好做多了。”

　　韩文中恨不得上去凑两个混蛋几拳，程老师照着韩文中的胸口，就是使劲的砸，“混蛋，王八蛋，畜生，韩文中，你要是当这样的官，我跟你没完！”

　　砸累了，趴在韩文中的怀里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