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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我蓦然跳起来,死死瞪着桌上的筝,简直遭了晴天霹雳。
一样的祥云纹理,一样的颜色,就连左下角那两行字,那落款……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清风朗月。
‘清风朗月’指的是一筝一箫,‘清风’便是这把筝,‘朗月’乃是一把箫。那店家老板的话言犹在耳,一切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但却已过了两年。
两年,只是两年而已。
如今已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当当死了,而我,在萧磊的世界里应该也是死人了吧。
“媗儿?”
风若寒的声音打乱我的思绪,勉强稳了稳心神,声音却掩饰不住我的震惊。“这筝……是打哪儿来的。”
风若寒诧异道:“你见过?”
何尝见过,它曾是属于我的,却因那一次意外被我仍在路边上,从此下落不明了。
手不由自主的抚上琴弦,过往的记忆如海水般涌上来,卷着细细的沙粒,一遍又一遍的拍打在我心口上,隐隐作痛。
曾经,萧磊最爱听我弹琴唱歌了。有时,他会坐在身旁满脸笑容看着我,又或者,拿了酒和当当飞到屋顶上对饮,尤其在月夜最喜。
他喜好又如何,当当死了,我成他仇人,多么讽刺。
“媗儿,你可在舟县住过?”风若寒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却教我顿时怔住。
舟县……
我带你回家,可好?
记得当时,萧磊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丢下我。可是,他还是丢了我。
嘀嗒一声,一滴泪水滴在琴板上,像是人被扇了耳光,清脆响亮。
还是掉泪了,还是会难过,会心痛。
以为过了一年,再想起那些事的时候,心里会好受一点,至少可以用平常心去对待。看来我还是错了,那都是我以为的。
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每每想起来时就像把刀,一下一下划在我身上,痛彻心扉,偏偏让人想痛苦又想笑。
风若寒板过我的肩,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缓缓道:“我早该猜到,张掌柜所说精通音律的公子是你。”
抬头看他,见他一脸了然之色,不由问道:“素手琴苑也是碧落山庄的产业是不是,你就是那店家老板所说的主子?”
他点头,“当日,你离开不久,我恰巧视察舟县商铺,便一道去了琴苑,张掌柜同我说那琴已经赠人了。”
“那腊八那晚呢?”
“那晚,我正在别院屋顶饮酒,却听见你的呼喊声,熟知你竟惹了唐门的夜罗刹。”风若寒不假思索地答道。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冷笑,这世界真小,小到这样的事情都能变成巧合。
风若寒略有感叹的说:“如此说来这筝算是物归原主了,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到了你手里,”
我撇开脸,退后一步,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抚触。
当日匆忙之下便将它放于路边,想必是有人捡了将它拿去典当了吧,这筝跟着我真是苦命。
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它竟又回到我身边。
风若寒见我只盯着它发愣,不解道:“怎地只顾发愣,你不想再弹弹吗?莫不是手生了?”
也许吧,一年多未弹奏,应该是生涩的。
这样想着,手指却忍不住拨弄了几下琴弦,淙淙琴音恍如山涧流水,叮咚作响。
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被唤醒了,令我一下子来了劲,又拨弄了几下,一摇一撮间,一曲哀婉的《梁祝》便自我指下琴弦缓缓流淌而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这首曲子,许是随性而发罢。经历了这么多事,心境多少有些变化,现今再叫我弹《沧海一声笑》,怕也奏不出那种豁达开朗的心境了。
四下无声,仅余琴音袅袅;莲塘里,芙蕖荷叶,争相摇曳,随风起舞。
后来,绿珠告诉我,那一天,山庄里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逢人见面问的就是:你听到琴声了吗,好像是馨荷园传来的,是咱们那个神秘的大小姐在弹琴呢,真好听。
就连正在书房议事的舅舅都诧异,问这是谁在弹琴。
庄里的人会这么诧异,并非是我弹琴好听,而是,碧落山庄自建立以来,十余年都不曾听过有人抚琴。且,舅舅曾明令不许山庄里的人抚琴,至于为何,谁也无从得知。
直到今日,舅舅前来问我,我这才知晓其中缘由。
亭中,舅舅指着桌上的筝问:“媗儿,这是寒儿给你的吗?”
“嗯,”我点头应道。风若寒总算带了样好东西来,有了这把筝,平常除了看书,发呆之外,我又多了样消遣。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舅舅喃喃念起琴板上的两句诗,双目紧盯着那两行小楷字,仿佛在回想着某些事。“想不到‘清风’到了最后,还是回到了你手中。”
“舅舅……”
舅舅转而望向我,说:“媗儿,这把筝原本是你娘亲之物。你娘风絮与柯玲月曾是唐国是数一数二的宫廷乐师,你娘是独孤前辈的弟子,而柯灵月是独孤夫人的弟子,一人擅抚琴,一人擅吹箫。
这琴是我娘的?我惊诧地看着舅舅,忽然想起那店家老板的话,“可媗儿听说,这筝在独孤前辈仙逝后便被皇太子收藏于宫中,后来唐国覆灭,这筝也就流失了。”
舅舅摇头,嘴边一抹无奈的笑,“那只是坊间传说罢了,其中真实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但这琴是假不了的。”
我低头望着琴不语,心头思绪万千,娘亲,玲月,独孤前辈和她的夫人……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一个念头还未想明,又听到舅舅说:“自从唐国覆灭后,我再未听过你娘弹琴,也未听到玲月吹箫。我虽怀念那些好时光,却也害怕听到琴声想起你娘和玲月。那日听你的琴音,我仿佛看见你娘坐在桂花树下,玲月站在她身旁吹着萧,琴箫合奏,鸾凤和鸣。”
琴箫合奏,鸾凤和鸣,又是数一数二的宫廷乐师,当时定是风光无限吧,想来,娘亲和那位叫玲月的女子,一定很特别。
舅舅是娘亲的弟弟,应该也常见到玲月了,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对玲月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大着胆子说:“舅舅,您是喜欢那玲月姑娘的吧。”
舅舅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色微变,佯装怒道:“你这丫头…看来是舅舅太宠你了,连舅舅的心思你都敢妄加猜测。”
“舅舅……”我微笑着,是吃定了舅舅不生气才如此,“媗儿哪敢,媗儿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这也叫就事论事,罢了罢了,舅舅不与你计较。”舅舅仍是笑,那笑却略显苦涩,似是叹气一般:”若是能回到过去,我定把玲月娶回家,做你舅母。“
“舅舅…”我一怔,半天没说上话来。
若是能回到过去,我希望当当不要死,若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拔那把刀,若是…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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