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事,那人 那山,那事,那人(第二十六章)
作者:明青萝的小说      更新:2022-11-16

  那山,那事,那人(第二十六章)

  明青萝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话在明狗叔身上得应验了,明狗叔自然就不管他的女儿了,也就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第一年,明小莉在明村小学表现不错,大概是秉承了她父亲能吃会做的遗传,饭菜做得相当不错,获得了所有老师的赞许,第二年,明小莉也就自然而然继续在明村小学煮饭。这时,我的另一个相隔数百年血缘关系的远房叔叔明天经从外乡镇调回到明村小学当老师了。天经叔这时大约35岁上下,家里有一儿一女,他老婆是明村唯一的赤脚医生,明村几乎所有小孩的出生都是经过她的双手,毫无疑问,我也是经过她的双手来到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的。他们家一个是明村人极为尊敬的教书先生,一个是明村救死扶伤的医生,在我们明村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上等人家,生活宽裕,儿女双全,用现在的说法来说,那是妥妥的幸福指数爆棚。或许,人就是这般的自私和不可思议,古人再三告诫过我们说,不可饱暖之后思隐喻(因莫名的审核,只能打错别字,文中错别字越来越多,不是笔者水平低,实乃无法想象的审核,请读者见谅),贫贱之时方才思贤妻。天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跟......明小莉厮混到了一起,把人家的杜子(因莫名的审核,只能打错别字)给弄达了。明小莉的家人自然不肯就此罢休,非要明村小学给个说法。笛长爷爷其时还是明村小学的负责人,面对这头痛的南妮之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便将这事向上面作了汇报,等待上面的处理答复。面对调查取证,明小莉没有咬住明天经不放,说两人是自愿的,是在一次醉酒后无法自制,两人只发生过这一次,全部责任在明小莉自己,是她使劲灌明天经的酒,才导致了无法收拾的后果。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天经叔被免去明村小学教导煮任职务,工资连降两级,调往我们县最偏远的一个山村小学。明小莉未昏先运,杜子里的苔儿自然是不能保存下来,医疗费、营养费之类当然是天经叔一人承担。

  天经叔随后离开了明村小学,明小莉也不再去明村小学煮饭了,不久之后,她竟然结婚了,据说嫁到了另一个县的一个偏远山村。本来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一切是是非非都会在岁月深处里消散不见,谁知道蠈芯不死的天经叔却记恨起笛长爷爷来,说是他举报揭发了他的丑事,他也递交了一封举报信,说笛长爷爷维防寄话声预,生了三个孩子。

  之后,笛长爷爷远走他乡,一切从头开始,学习汽车修理,然后回家乡创业,开办了一家汽车修理厂。随后又转行开办家具厂,成为了我们村里最富有的几个家具老板中的一员。誉兰老师则加入了饱险行业,用她的叨子嘴、豆腐心,提醒人们生于忧患死于按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居安得思危,买一份饱险,留一份保障。从我们明村这个偏远乡村的点滴往事可以知晓,誉兰老师的饱险之路走得会有多艰难。

  所幸,时代的大幕掀开了现代化的篇章,誉兰老师的教导从课堂上转移到了广阔的社会舞台之上,越来越多的人听进了她的教导,懂得了长远规划,学会了昨日、今朝、明天之间的紧密一体,誉兰老师的事业越做越大,成了我们县里的名星人物,我们时常可以在电视屏幕里看见她依旧矫健的身影,听见她依旧爽朗的笑声和富有哲理的话语。

  时过多年,岁月沧桑无限,我至今仍然记得她接受挤者采访时的讲话。誉兰老师无限感慨,说道,从事饱险行业并不是她的生活,只是她的生存方式,如果说她最怀念什么,那还是在明村小学的岁月,跟她的学生在一起,心中便有无尽的欢乐、力量和希望。

  在红尘滚滚间往来穿梭大半辈子,我更加深切地体悟到誉兰老师话语的真意,金钱和名利并不能托起心中的欢喜和幸福。如果心中要充满无尽的欢乐、力量和希望,那就一定要从事自己所热爱的岗位和工作,哪怕没有什么成就、金钱和地位,也一样能够满心欢喜,一路阳光灿烂。

  八、篾匠

  在我们明村,日常生活中所见最多,使用最广泛的,毫无疑问是竹类产品。远远的,菜园里的围栏,各种蔬菜瓜果藤蔓攀爬的依靠,房子四周围成的篱笆,院子里的箩筐、粪箕、篮子、筛子、扁当、挑杆、晾衣杆,厨房下的菜篮子、托盘、洗菜筐,房间里的椅子、凳子、简易床,甚至奶奶用来吓唬我们的小边子,都是用竹子做成的。古人说,食可以无肉,居不可以无竹,没了竹子的存在,大概我们明村几千年的耕种生产和乡野生活就无法延续。要把一棵棵耿直坚韧的竹子,随心所玉地变成各种生产生活用具,这可不是简单的活,那是一门技艺,而且是为数不多的人才能掌握的高超技巧。

  因此,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明村最有名的篾匠师傅,他的大名甚至在使里八乡传唱,无人不知。他大名叫明巧生,至于是灵巧的巧还是木桥的桥,我一直没有搞清楚,如果按照乡野里的见识和经验来推断,应该是木桥的可能性更大,在人世奔波往来间,我就见识过不少叫桥生的男子,叫巧生的男子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因为从小见识了他如此巧夺天工的手艺,我便固执地以为,应该叫他巧生叔。

  巧生叔家与我家隔着一片池塘,直线距离不超过300米,但兜兜转转,绕来绕去就有五六百米远了。站在我家门口,眼前四口池塘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东边两口,西边两口,东边的两口池塘比西边的要大上许多。东西池塘之间是一条纵贯南北的乡间大道,其实这条泥沙路也不大,大概5米宽的样子。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干嘛把这四口池塘弄成棋盘上四个排列整齐的方形格子,还要在中间留一条道路。把它挖开,不是可以把池塘扩大许多,将它们并成一个大池塘吗我的疑问直到这四口池塘完全消失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也没有得到答案。围绕四口池塘生长的,是一簇簇青翠碧绿的竹子,有泥竹,有黄竹,微风吹过,便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嘎吱声。我家座北朝南,虽然翠竹环绕,阳光却依旧灿烂。巧生叔家座南朝北,屋后是一座孤兀陡峭的高山,房前是翠竹扑面,水波荡漾,一年四季难得看见阳光照进屋子,倒是那呼呼直响的西北风年年如约而至,灌了个满屋满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不足,从我懂得察言观色起,就发现巧生叔的脸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在俊秀温润中泛着一层惨白。巧生叔的样子与女子很有些相似,不仅动作轻柔舒缓,连说话也轻声慢语,不仅声量小,话语也少,半天下来,只听见他编制箩筐的沙沙声,却听不见他口中发出半句声响。

  每隔两三年左右,我们就要请巧生叔来我们家里忙上几天。破了的箩筐、粪箕、竹篮、晒搭扔了可惜,买新的价格太贵,自己没有能力修补,这种精密的手艺活,只有巧生叔才能搞定。说定好了日子,一早巧生叔便过来,肩上背着一个尼龙布做的袋子,里面最重要的工具就是一把锋利的大坎叨,当然这是我这样称呼,其他人都是很专业的叫作篾刀。这是巧生叔最重要的吃饭家伙,他宝贝得很,没有任何人可以动他的这个宝贝。除了这个大坎叨,就是几个戴在手指上像戒指一样的铁箍子,这是保护手指用的,是用竹条编制物件必备的东西。剩下的就是几块布匹一样的东西了,一块垫在膝盖上,一块挂在脖子上,就像我奶奶煮饭时穿着的围裙一样,这些都是防护类的东西。拿在手上的,无非是尺子、锯子、磨刀石之类的平常玩意,引不起我们小孩子的兴趣。

  巧生叔到了我家院门外,照例是脆生生地叫着,明德老师,明德老师。看见是我一溜烟跑了出来,巧生叔脸上堆满了笑容,一边老懂、老懂的叫着,一边从口袋里把糖果抓了出来。这是父亲给我挣来的福利,因为对知识和先生的敬重,在明村,不管我走到哪,哪怕是我家请求人家帮忙,我们明村的父老乡亲们都不会忘了抓上一把糖果,没有糖果就抓一把家里的花生、炒豆子,满脸笑意地塞到我衣服口袋里。巧生叔谦让着在桌边坐下,有些拘谨地吃着早餐,看到碗里的三个鸡蛋,硬是要分一个出来。奶奶很是大声地劝着,说,一个大男人还吃不了三个鸡蛋?你不要扭扭捏捏了,吃了就是。这个时候,巧生叔的脸涨得有些通红,一改往日柔柔顺顺的脾气,硬是把一个鸡蛋塞到了我的碗里,然后才故意大声地吃了起来,难得一次地开口,夸赞起我奶奶的厨艺来。

  巧生叔去别的人家里修补和编制竹器是不会参与竹子采购的,要买什么竹子,该买多少,他是不管的,全由主人家决定,有多少竹子他就干多少活,从不会多说一句话,至于材料够不够,还是多余浪费,这些就不是他巧生篾匠该管的事情了。不过,在明德老师家不同,他会很细致全面的询问要编制哪些东西,要修补的东西他会一一检视一番,然后还亲自陪同我父亲去卢镇竹子行选购竹子,帮我们一起扛回家里,第二天才正式开始做工。第一天的采购,要到十五里之外的卢镇,还要手提肩扛,其实这是最累的,巧生叔不仅坚持要一同前往,还不算这一天的工钱,用他的话来说,他的篾刀还没有出鞘,就不能算开工。古人说百无壹用是书生,此话既然能传诵千古,当然有它的现实意义。我父亲是有名的教书先生,他的注意和智慧都在课堂和学生身上,所以关于这些箩筐、竹子之类的事情,他大概是一窍不通,巧生叔便坚持要在自己的专长上回馈一次自己当年的启蒙老师。

  别看巧生叔瘦瘦柔柔的一副女孩儿模样,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我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这个时候,巧生叔难得的开心和风趣起来,看到路边的花草还会采摘下几朵,有时别在衣服上,有时抛在我的头顶上,有时揉碎了,一口气吹向空中,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看着那些花瓣在空中飞扬,最后跌落在溪水里随簸逐柳而去。我就是在这条通向卢镇的崎岖山路上认识蒲公英的。巧生叔摘下一朵像是小花伞的野花,在我面前晃了几晃,然后对着我的脸使劲一吹,一片片棉花状的飞絮飘了过来,劈头盖脸地贴在我头上、脸上,滑划的,柔揉的,有种暖暖的、麻酥苏的感觉。巧生叔看到我一脸陶醉的样子,大声问我,都说你是老懂,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你猜猜,这种也花叫什么?我睁大双眼,愣愣地看着巧生叔手上旋转着的小花伞,只要有一丝儿微风吹过,它们就要四散而去,飘散到山坡各处。看到我冥思苦想的样子,巧生叔嘴里轻轻哼唱起歌谣:

  蒲公英,蒲公英,飞到西来飞到东,天长地远心不惊;

  蒲公英,蒲公英,忽远忽近手脚轻,山高水长去无踪;

  蒲公英,蒲公英,花繁叶茂脚无根,南来北往身影匆;

  蒲公英,蒲公英,荒郊四野过一生,聚合离散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