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蛰想一两酱牛肉也许不够，见这根竹子上还有好些没收起来的积雪，便踩着本就架在那儿的竹梯子，左手拿着瓷罐子上的盖子，右手随意摘了片干净的叶子，一点点拢起落在竹叶上的雪，竹叶因无力承受聚在一起雪的重量，往下一弯，“噗”得一声，皎皎洁白似棉花般的小雪团掉在了瓷盖子上。

　　嘉蛰正专心抬头收着雪水，师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下你也该安心了吧。”

　　蓦地听到师比的声音，嘉蛰便转头去寻，看到远处师比叔对面有个穿着浅褐色对襟褙子的妇人，乌黑油亮的头发在脑后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髻，髻上捌着一枝没有任何饰纹的柳叶银簪。

　　“是啊，我盼了那么多年，终是见到她嫁人了，季鹊要是知道了，想必也是心安的。”那妇人的声音传来，嘉蛰听着有些耳熟。

　　师比发出一声叹息声后道：“那时我让你和这孩子进了侯府做杂役之事，本只是希望她能有个安身之所，没想到现在倒是遇到个好主子，还是个有福气的。”

　　“是啊，当初季鹊落寞回坊，生下了这个孩子便撒手而去，只留下遗言让我好好照顾她的骨肉。只是那时我被妈妈赶了出来，自身也难保。我哪里还有精力照顾这么小的孩子。还好遇见你啊，若你不将我引荐入府，也想了办法将这孩子也弄进了府里，我和玉蕊想必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嘉蛰越听越觉得声音耳熟，感觉像是残院钱嬷嬷的声音，突然听到玉蕊的名字，便下了梯子，蹑手蹑脚的走近了些，更加集中注意，听了个真切。

　　“我那时也是可怜这孩子，不过如今倒是也觉得当初做了件好事。”

　　“如今能见到这一幕…她今天进来将这身衣服送给我，笑着告诉我她要嫁人了的时候，我好想就看见了季鹊笑着离开彩花坊，嫁给那时的太仆寺监副时候的样子。”钱嬷嬷说话时抬头看了看天，话语里流露出满满的怀念。

　　“想必当初也是有美好的期盼的吧。”

　　钱嬷嬷笑笑道：“是啊，所以还想着这两天去给季鹊上个香呢。好让她知道她的女儿也要成亲了，而且嫁的还是个有前途的少年郎，还是做妻呢，比我们那时幸福得多，不必等着恩客来把我们买回家。我到底没有辜负她的嘱咐啊。”

　　嘉蛰在心里暗暗吃惊，原来玉蕊的母亲和钱嬷嬷是旧识，而且听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应该是个官家的庶出小姐，母亲像是个青楼女子。

　　太仆寺监副，好像是个从九品的京官，玉蕊如今十四，若是要查清谁是她的父亲应该也很容易。只是十四年前的监副，如今该是升职了吧，还会在京里吗？

　　嘉蛰见时候不早了，想了想便加重了脚步喊道：“师比叔，你在不在？”

　　师比和钱嬷嬷听到了嘉蛰的声音，便停了谈话。钱嬷嬷转过来，半福了身子，面无表情道：“给小姐请安。”

　　嘉蛰赶忙上前扶着钱嬷嬷道：“钱嬷嬷不必多礼。”说罢看着钱嬷嬷笑笑道：“这衣服看着眼熟，想是我刚刚在街上看见的。”

　　这时钱嬷嬷神色才有一点变化道：“是啊，刚刚玉蕊那丫头到残院来给我的。”说完又福了一福道：“多谢小姐替玉蕊寻了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