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裘发觉自己在做梦。

　　他曾经久住的道观。

　　道长与他讲星宿与命理。

　　韩平裘发愣，道长盯着他，韩平裘已经清醒，眼中颜色渐无。

　　道长的青目也与常人无异。

　　“韩平裘，你可想做什么？”

　　眼睛未睁，一切漆黑。

　　韩平裘不打算醒来。梦中自己并未答，梦已非梦。

　　韩平裘并未起，靠臆想延续梦境。无可代入，熬到天亮，韩平裘睁眼，睡不足，依旧困倦。

　　不读书，不言商，不入官，不事耕种，亦然不得法旨。

　　他推门出，二弟托人送来帖子叫他去府上吃饭，二弟不日要赶赴京城，不知何日返乡。

　　他前去。

　　道士见他出门，看到他神色，没有如往日般纠缠，只是笑。

　　韩平裘无视他物，多次与旁人磕碰，差些被骂。

　　他差点摔了，被旁人搀扶。

　　“先生可要小心了。”

　　韩平裘看他，道谢，一个肩膀趴着狐狸的清秀和尚，韩平裘只是觉得眼熟。

　　和尚便对韩平裘笑，如同故友重逢，久见师长。

　　“先生，弟子是慧明。”和尚冁然而笑，狐狸也凑过头，天明艳阳天。

　　“先生八年未上过山，怕是认不出弟子了。”

　　慧明只是见韩平裘不说话，便安静的站在一旁候着。

　　街上人流不多，店铺喧嚣。

　　白马过隙，韩平裘往前走，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慧明想一下想通，恍然大悟，默默跟在后面。

　　“先生，是与分别太久。”

　　韩平裘听慧明说，只是疑惑。

　　慧明无话，安静的走，恬静自然，看到韩平裘有些恍惚。

　　人多起来，有锣鼓，十分喜庆。

　　慧明笑的很开心，不为自己。

　　点炮，舞狮，高头大马。

　　人迎着马车，慧明护着韩平裘到人群前，车里有骂声，停下。

　　谁跑了下来。

　　韩平裘见清，他二弟。

　　韩平裘未觉得他有多大变化，只是头发看起来很干枯，有些憔悴。

　　官袍未脱，来者已经泪水横流。

　　韩平裘便被抱住。

　　“大哥。”此后无语，韩平裘亦不知道怎么答。

　　“居士，可要买玉。”

　　耳鸣目眩，韩平裘走路不稳，天旋地转。

　　“喂，小道可没钱，可不要讹我。”

　　韩平裘站稳，前面的道士拿着玉。大拇指大，栓着红丝绳。

　　韩平裘伸手，道士把玉往后一缩，警惕的说，“你可别想抢，一两银子。”

　　韩平裘想起，今天二弟将入京。

　　道士估摸着韩平裘要硬抢，他是否打的过，不行，点子太硬，要逃。

　　韩平裘掏出一两银子。

　　道士变脸式的眉开眼笑，将玉递过去，夸赞：“居士，真有眼光。”

　　“你道号什么？”韩平裘下意识问。

　　道士把着银子，笑着回答，“小道道号叫流华子。”

　　“居士看起来有事，还是赶快去吧。”流华子提醒。

　　韩平裘接过玉，赶去吃饭。

　　与二弟送别。

　　他觉得自己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二弟特意与他告别。韩平裘回应有些冷淡。

　　“此去一别，不知再见何年。兄长请保护好身体。”

　　“珍重。”

　　下午未到，便远行。

　　韩平裘送别完，一人独返。

　　白马寺，香客渐渐离去。

　　韩平裘上山，越走人流越稀，最后孤身一人。

　　敬佛，烧香。

　　僧人离开佛堂。

　　韩平裘进寺庙，各行各事，一片自然。

　　僧人在晚课，韩平裘经过，无人理会。

　　小沙弥在院子里，与狐狸嘻戏。光溜溜的银杏树下，靠着把扫帚。

　　一人一狐并没有留意到韩平裘过来，玩的很尽兴，瘫倒在地上。

　　韩平裘忽然想写信给他二弟，但并未想到要写什么。

　　好像无事可说。

　　忽然就愁肠，闭眼沉思，可有可无。

　　小沙弥休息够了，站起来，抱起狐狸。他见到站一旁的韩平裘，本想兴冲冲的跑过去，只是看出韩平裘心情似乎不好，只是默默，慢慢的走到他身边。

　　“先生。”

　　小沙弥小声，恭敬的说。

　　韩平裘睁眼，小沙弥站在他前面，有些恍然，如梦初醒。

　　“先生？”小沙弥重复一句。

　　韩平裘只是讲，“耳朵还没坏，听的清。”

　　“先生，可是带信来的？”小沙弥有些疑惑的打量韩平裘空空的双手，韩平裘最近上山，都只是捎信。

　　韩平裘摇头，反问：“是不欢迎我来了吗？”

　　“当然不是，先生不带信来，也好。”小沙弥陪韩平裘讲话。

　　似往常，韩平裘偶尔讲些趣闻，经历与一些不大的道理。

　　小沙弥仍听着，韩平裘的话，比起佛会，很惹小孩喜欢，至少他听的津津有味。

　　一种虫，叫百了，活着的时候，同时活在昨天，今天，明天。只是他动作缓慢，别人看不出来，看起来和别的虫毫无不同。在他死后，会变成茧，不会蜕变成新的动物，也不会腐烂化成新泥。

　　从哪里后，他就再也不会变化。也不会移动，他还是百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化成茧，也知道他在哪里化茧。

　　他们一生只为一件事，找到自己的归处，回归自己的结局。然后在哪里结茧，成为永恒。

　　他们一生只是为此。

　　敲打晚钟，声音悠扬。

　　韩平裘站起，小沙弥有些遗憾，也有些困。

　　抱着狐狸也跟着韩平裘起来，问：“先生下次什么时候来。”

　　“大抵要隔一些日子。”韩平裘回答。

　　小沙弥有些失落，在脸上显而易见。

　　韩平裘不由觉得有些歉意，只是说：“下次我来早些。”

　　“先生，不必在意我。”小沙弥略带歉意的讲，挠挠头，没在说，他也希望韩平裘能早点来，呆久点。

　　韩平裘忽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给过小沙弥什么礼物，有些愣神。

　　他盯着小狐狸，想起自己刚买的玉。

　　“过来。”韩平裘对小沙弥招手，小沙弥疑惑的走过去。

　　韩平裘把玉给狐狸带上，大小合适，像个玉铃铛，极其适合。

　　小沙弥觉得不合适。

　　韩平裘只是说，“当长辈这么多年，这见面礼今天才补上。”

　　小沙弥便不拒绝，反而开心的对小狐狸讲，“快谢谢先生。”

　　韩平裘也笑，觉得有趣。

　　那狐狸真学人一样，捧着前爪，朝韩平裘拜去。

　　韩平裘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