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档药物的成瘾性太大，已经不是神经抑制剂的范畴了，没法流通到市场上进行销售。凑合用？不行，被人查到了就是十年起步，我们承担不了这个风险，你们更做不到，现在研究所已经没有足够的经费研发下一档了，就按上一档走，上面有什么想法应是你们这帮靠嘴皮子挣钱的人去安抚的，再怎么说也不能....喂.....喂？”
房间变的安静下来，几个月来的努力仿佛随着众人最后一点的期望一起坠入深渊
“汤组长，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就这样放任他们随意出售这些不安全的药物吗？”某位青年带着略有激动的语气说道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这种可雾化的高成瘾性神经抑制剂不正是他们自己想要的吗，什么吸烟不咳嗽都是幌子，有了高成瘾性才能更好卖出去，只要我们留下来更多像刚才那通电话一样阻拦过的证据，就算是有人问责也赖不到我们头上”另一位顶着黑眼圈的女子忿忿道
“老汤，不用管那么多，他们要咱就给。拿钱跑路，再也不接这帮丧尽天良的混蛋的活”
被称作老汤的男人此时正穿着从未脱去的白大褂半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我知道这个项目的参与者里你是对它最上心的一个，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能白白浪费你的付出”
“是啊”
汤姓男子的语气中再没了往日的轻松与快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沉重
那群人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他再清楚不过，但侥幸的心理让他曾一度幻想过那些人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的良知，至少不会真的采用这一档药剂
作为精神药物最前沿的研发者与拓荒者，他本应有着理想而光明的前途与事业，可现在却苟活在一个小小的电子烟研究所中，做着几乎与du品无异的所谓“止咳烟”
横向对比看，似乎也是不错的待遇了，除了近乎007的工作制度，研究所里蔓延的令人作呕的烟油味与甜味剂的气息，利润低到需要自己倒贴钱的项目之外，从自己混的地位来说，应该也还可以......
可以个p啊
“封存好成品，绝对不能外漏，先再警告他们几次，等那些人不耐烦了再把量产方式交给他们，做好记录，收集到足够的无罪证明就散伙，各回各家吧”
“不对这些成品进行销毁吗？这应该是最关键的证据啊”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销毁反而会带来麻烦，真到了被问责的时候没有办法证明量产的货是不是我们自主生产的，对了，别因为人家给的钱多就去给他们当技术指导，我们签订的协议是只要有产品就行，没有指点生产的义务，尤其是小城你，一说到钱就眼睛放光，被人卖了还得自个数钱！”
“这种程度的避嫌意识我还是有的啦”名叫小城的青年不好意思的闹闹头，倒是没否认自己被卖了还会帮别人数钱的评价
“阿束，这些天的交接工作和收集证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心细，在这方面的工作能力比我强太多太多。尽管研究小组要解散了，却还是要麻烦你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
名为阿束的女子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青年发了话
“汤组长，这之后您打算做些什么”
“我吗？”
“大概是找个地方做些想做的事吧。”
男人没有回头，并不宽大的肩上仿佛卸下了一层重担，不如说更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人无压力，反倒不是那么一身轻啊”
............
半个月后的某辆公交车上
“啊，代儿小姐，你的笑容就是我毕生的追求了”
穿着白大褂的汤卓丞，戴着偶像周边款式的耳机，手机里放着当下正火的偶像跳舞视频，虽然和公交上的人们的画风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看他长得老气，工作中的风格也显的经验丰富，他的实际年龄也才二三十岁，追求点现代风格，都市潮流的文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做一只宅宅的幸福生活可比泡研究所要自在多了，人无压力一身轻，躺平万岁！
总感觉公车上有种熟悉的气味，但男人本就在嗅觉方面较为敏感，气味上的熟悉对他而言再正常不过
“你是汤卓丞？”不和谐的声音打搅了男人的自娱自乐，他抬头看去，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正站在他的身侧。
“是我”男人扫兴的摇摇头
“车上晃，先坐下再说吧，话说，你们二零悦动再是急切找我，也不用在公交车上大费周章的——哦？这倒是有些令我....诚惶诚恐啊”
原本在马路中央形式的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一片空旷无人的草地上
即使自己沉迷于代儿小姐的微笑无法自拔，但也不可能连这种程度的环境变化都察觉不到，除非...
“用别人研发的药物去对付人家，侧面来说倒是有点攻其不备了”
“我们倒是也没想到，这种剂量的麻醉药物，居然只让你的感官有所迟缓，甚至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
“你要是天天泡在那种环境的实验室，几乎是拿着自个做实验，你也能对这种小玩具有抗性咯”名叫汤卓丞的男子耸耸肩
“这正是你的价值所在，你对神经药物的异常抗性与对其功效的敏感性不是常人能比的，而且用自己做实验这件事，对你来说似乎也不是“几乎”的程度吧”领头的黑衣男子扶了扶眼镜
真是没完没了
“直白些吧，我和二零悦动的人没什么好谈的，无底线的金钱欲和高明的控制舆论能力。呵，哪怕是之前的那档药真被查出了问题，怕也是为你们在舆论上设立了一层受害者的形象吧？”
“刚才这番话，我倒是可以当做没听见。”
“咚”
是车上的乘客倒下的声音
“但毕竟，他们的生死应该不是你不去考虑的东西吧。”
“咚”
“你们...你们这帮畜生，你们早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剂量！”
“那么，选择权在你，乖乖走一趟吧？汤组长？”
以二零悦动的尿性，肯用如此直接又强硬的手段，就算不是抓人来顶罪，老实跟他们过去，也没法落得什么好结果。怕是连车里那些被牵连的人都会被以各种形式灭口吧？既然如此，选择就只剩一个了...
汤卓丞低下头，仔细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麻醉剂的气息
这是第三档的产品，凭借他两年来在药物研究所积累出来的经验几乎不可能出错，当初制作时自己为了倒逼他们用这档药物时少加剂量，故意强调了麻醉性而不是成瘾性。
以这种浓度来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车里的乘客造成太大的影响，选用绑架而不是暗杀的手段，足以证明为了成功将自己活着带走，他们不会使用太高剂量的麻醉剂。
但即使用量不会太高，也足以使常人在持续吸入一定时间之后产生心肺骤停，浑身痉挛的症状了。
麻醉剂的来源是空调，根据气味判断这种喷洒药物的方式效率并不高。地平线没有形变，这说明车窗的材质只是普通玻璃，只要用公交车自带的破窗锤击打窗户边缘就能够产生足够大的破口供自己逃跑和空气流通了。
至于车里剩下的人...抱歉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人还是要靠自己努力的！
面前的黑衣人有四个，这种特制的袖口基本上没什么不藏匿武器的可能，后三个人的站位颇为紧凑，倒是有可乘之机。
一分钟...不，三十秒足以，但必须尽快解决掉其中一个
计划好了行动，汤卓丞装作迷糊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你的墨镜....很帅啊，哪买的？”
“在这个时间段还能开玩笑，你真的有认清现状吗”黑衣男子不解的再次扶了扶脸上的墨镜
“嘛，看的出来你是真的喜欢这个款式啊，不过作为装饰品而言，它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刹那间，汤卓丞的身影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只见得白大褂被卷起，精确的盖在了领头男子身后的三个黑衣人头上，还未等他回头张望，几根满是烧烫疤痕的手指便已死死扣住他的下颚
“我们这帮蹲实验室的，再怎么不运动，也多多少少在把控力度的方面有点心得啊，虽然体力活都交给了那几个有精神的新人就是了。”
话语与行动一齐朝着黑衣男人招呼而来，只见得他的脸皮竟被汤卓丞一把扯下，并没有鲜血四溅的场景，反倒是不断传出纤维被撕扯破碎的声响
“这年头，皮套已经能做的这么真了吗？还有防毒的效果？”
无视了面前正捂着口鼻挣扎的男人，他随手戴上随着面具被一起扯下的墨镜，向着身前仍然保持站立的刚刚挣脱束缚的三人
“放心，会还你的”
附身，维持60度角的状态，先是左前方的，冲刺过去，很好，左手抓住他的侧脸，右膝保持冲力踢向他的膝关节侧面，换右手抓脸扯面具，让他的身体侧翻向右前方的人，再俯身躲过面前男子的甩棍，用左手抓住他的下颚，躺下吧你！
一呼一吸之间，余下的三名黑衣人已有两人被扯下面罩，因为吸入麻醉剂而动弹不得，另一人也躺倒在地上，满脸惊恐地挥舞着手中的甩棍
“这么危险的东西，大人不同意，下次还是随便不要玩了比较好”
伴着关节脱臼的响动与最后出现的纤维被撕扯的声响，这场公交车上的短暂喧闹落下了帷幕
“司机师傅！司....果然也晕过去了吗？”
随手丢下最后扯下的面罩，他从车窗侧面取下特制的破窗锤
一切行动都很完美，不过为什么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汤卓丞举起破窗锤，用尽力气向车窗角落处砸去
小锤四十，大锤八十！
仔细想想，在满是麻醉剂的车厢中，为什么公交车能这么平稳的开到荒无人烟的草地中间去呢？
八十！八十！
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嘶....
不是吧，好不容易耍这么一次帅，别是
“咚”
这次是汤卓丞的后脑勺与甩棍亲密接触的声响
............
纯白色的灯光照耀在头顶，倒不是想象中那种灯光昏黄的审讯室的模样
“你醒了？”沙哑的男声和摩擦火柴的声音传入耳中，伴着一股胡椒的燥热中又不缺独属于潮土油的细腻感，略带有咖啡的醇香与厚重果木香的浓郁烟草气息，香味中隐藏的于舌尖中蔓延的丝丝苦涩气息倒是令汤卓丞颇感难过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穿着老式套袖大衣的中年男子，话语间那根似乎刚刚才被点燃的香烟竟已燃尽了一半
“还真是赤裸裸的绑架啊，没有美女审讯官的情节倒是有点可惜了”汤卓丞摇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男人并没有理踩他的无聊段子，从口中吐出与气味同样浓郁的烟圈
“卡利安特这个品类的香烟，即使经过了烤烟，加香料等与它的厂商传统工艺不一致的制作方式，但应有的烟叶发酵和雪茄叶再加工制成的烟纸则是十分考究的，在具有香烟的辛辣之外也不乏雪茄独有的醇厚多层次的口感。”
男人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
“称其为传统烤烟不足以概括它多层与复杂的工序，称其为小雪茄则是掩埋了它别具一格的设计思路，作为老牌雪茄厂的转型产品，它不愧于本世纪最佳香烟的美名。”
“入口处烟纸的粗糙程度，烟身的粗细，滤嘴的软硬，包装的便利与否，与烟叶好坏这种常规思维不同的细枝末节，往往能体现出香烟厂家的用心与否。”
于是男人手中只剩下了一根烟屁股
“只可惜他们家毕竟是小厂，几个小众圈子内部自娱自乐的名号不过是勉强续命的吊瓶罢了”这一次是汤卓丞开了口。
男人诧异的回过头去，语气中的随意也不再那么明显。
“居然连厂商都现状都能如此清楚，能被抓到这里的人，还真能对香烟有所研究啊？”
“工作需要而已，话说“还真能”是几个意思？老话说的好：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更精彩一些。”
在烟界的知识，汤卓丞自信不输给任何人，电子烟自然不必多谈，用现代的技术与工艺制作出传统的烟类特有的口感和香味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为此了解一下友商背景和状态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手里这一盒，虽然几乎所有味道都足够纯正，但成分可不是那么纯正啊？这种令人作呕的苦味倒是令我颇感熟悉啊”
不是他卖弄自己灵敏的嗅觉以表现出行家的身份，只是这种苦涩气息的来源正是他亲自领导研发的治愈嗅觉与味觉神经不敏感的可吸入药物
“苦么？”眼前的男人露出了略有思索的神色
“原来如此，在喝过苦涩的药后，才能品出清泉的甘甜，只有忍受过长久的饥饿，才知道得以饱腹的幸福，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烟重新放回木质的烟盒内，而后又将其藏在了大衣内兜之中
这家伙果然尝不出来啊
“按你这光是闻见就让人头疼的剂量，常人入口第一时间就会用至少半斤糖水漱口吧？”
“不过就效率而言，你若是能支撑下一整盒烟每天一根的疗程，倒也是能让你的嗅觉与味觉恢复个七七八八，过量了反而容易产生副作用哦。而且这种药本身经过量产也不便宜，买多了性价比太低。”
“每天一根吗？很好的建议。”男人停下了准备点燃第二根香烟的动作，转头向门外离去
“等等？怎么就走了？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对方的突然离去反倒是让汤卓丞有些慌张
“我只是来抽烟的，这座基地里所有角落都有人看管，唯一不经外人管理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
“顺带一提，这种添加过其他成分的卡利安特，我手里还有五盒。”
男人的身影从纯白的房间中消失，只留下了浓郁的烟草气息和汤卓丞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发呆
基地，看守，自己到底被关在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为了顶罪的话，也没什么把自己囚禁在这里的必要吧？
仔细想想，之前那个黑衣人好像说这帮人看上了自己耐受神经药物的能力来着？
等等...开什么国际玩笑
“吸二手烟对身体不好啊，求求来个人帮忙换换空气吧”汤卓丞欲哭无泪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