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神 第一章 过年
作者:竹影摇红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农历的腊月二十二,离过年还有七天,周君颐感到再也无法继续工作下去,于是便辞职回了家。

  看到女儿肩背手提着大包袱小行李的回来了,正在蒸年馍的母亲既高兴又奇怪,她问:“怎么,还没到年底就放假了吗?”

  “没放假。”周君颐对母亲笑了笑,坦白地说:“是我自己不想干了把工作辞了。”

  “什么?你把工作辞了?”母亲愣在那儿,不相信地瞪大了双眼。

  “嗯。”她点了点头仍笑着。

  “正好好儿的为什么就不想干了呢?也不给家里人说一声就辞去了工作。”母亲皱起了眉头。

  “不为什么,就是我自己不想干了,干够了。”周君颐收敛了笑容,她知道母亲要生气了。

  “你来的时候给你姨妈打招呼了吗?”母亲又问。

  “没有,我怕她……生气。”周君颐小声地说。

  “好啊!你这死妮子,这么大的事也不给你姨妈说一声,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要把我给气死了。”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母亲不由得动了怒,气得大骂了她一顿,只是还未到打她的地步。

  听到母亲的吵骂声周君颐仍然只想笑,只是不敢再表露在脸上,她怕激怒了母亲会真的动手来打她。她感到实在无法向母亲解释她那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事,只好边整理行李边任由没有文化的母亲吵嚷着、训斥着。等到她吵够了、消了气之后,周君颐才又违心地说:“我干活干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当一个营业员能有多累?你就够了、累了的。”母亲打断了她的话:“好了,这下你可自由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你想回家来种地。要不是队里照顾我和你哥的二亩地,现在咱们可是连地也没得种了,赶明儿你就等着上山抬石头去吧!看是在家干活好还是在城里工作好。”

  为了证实周君颐是否辞去工作一事,母亲又让大女儿周和颐特地去了城里一趟。周君颐的经理告诉周和颐:“没有人想让周君颐辞职,她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倒是想留住她,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继续做,我们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间就不愿干了。”

  周和颐听了经理的话,感到无可奈何,她只好又来到姨妈家,把周君颐辞去工作的事告诉了姨妈。姨妈气坏了,失望地摇头叹息着说:“她也不知道我为她找这份工作求人有多难,咱们别管她,看她能结出个什么茧。”

  周和颐回到家里,把经理和姨妈的话告诉给母亲,母亲为此又生了两三天的闷气。直到眼看着周君颐还像以前在家时那样勤快地帮她操持家务,母亲才渐渐地消了气,无奈地在心里叹息着说:”唉!不管怎样,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呀!只是这孩子未免古怪了些,失去了这份工作,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接下来的几天,周君颐除了帮母亲做些家务外便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她用毛笔在旧报纸上写了好多她平时特别喜爱的诗词,像岳飞的《满江红》、李清照的《声声慢》、苏轼的《水调歌头》以及红楼梦里的诗词等。她用这些诗词来抒发自己的感情、表明自己的心迹,可是,有谁能够理解她呢?唯一能够识文断字的姐姐看了,也不过以为她是因为无聊:在练练毛笔字而已。

  和周君颐十分要好的堂姐周丽萍听说周君颐回来了,便高兴地跑来找她玩。看到周君颐在练毛笔字,她倒是很佩服,她说;”没想到你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不忘练练字、读读诗词什么的,字儿写得还蛮好哩!”

  听到堂姐的夸奖,周君颐淡淡地笑了笑。是啊!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她还不忘读书写字——她怎么能忘得掉呢?她的理想、她的追求、她的一切的一切,有谁能够理解她呢?如今,连她自己都有些糊涂了。现在看来堂姐还是比较能够理解她一点的,于是在闲聊中,她忍不住把认识师父钟海青和好朋友裴炎的一些事告诉给了堂姐。

  周丽萍听了堂妹那些似乎有些“传奇色彩”的故事,感到惊异不已,她对那严肃而又奇异的钟海青浮起了一层敬意、一丝好奇,同时又对那已被“订”在一起的“天生一对”的关系感到好笑、感到担忧起来。

  转瞬之间,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又是吃饺子又是放鞭炮,热闹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坐在了电视机前,热切地盼望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播。这个时候,周君颐家的黑白电视机前也坐满了左邻右舍。在八十年代末,农村的电视机并不是很普及,母亲为了解除长期瘫痪在床的儿子的苦闷,才狠下心来,用积攒了多年的钱并借了点债买了这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她把它放在儿子脚头的柜子上,儿子的脸上也终于平添了许多难得的笑容。

  春节联欢晚会终于开播了,当家人和邻居们都被那滑稽幽默的相声小品以及优美动听的歌曲所吸引了的时候,周君颐却俏俏地离开了。她感到毫无兴趣,一点意思也没有,她想睡觉——除了睡眠和幻想之外,她是什么也不想做的了。

  离开了被过年的气氛感染得难得愉快的全家,周君颐来到属于自己的一点空间,她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夜半起便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直到天亮才渐渐地减少了。周君颐半梦半醒地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天,她听到母亲和姐姐都已起了床,还听到邻居们来来往往互相拜年的祝福声,接着到了吃饭的时间,她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喊她:“小君,该吃饭了!怎么还不起?”

  她没有回答母亲,因为她不想说话,也不觉得饿,她也知道该起床了。新年伊始,人们都欢天喜地的,起了床该做什么做什么,比如打打麻将来来牌、串串门儿聊聊天什么的,做什么不好呀!可是她呢?她有什么可做的、又有什么要做的呢?她是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问的了。她只想睡觉、好好儿地睡上一觉,闭上眼睛想一想,想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理还乱的心事。她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她的酣梦,她的心和大脑已被她遇到的人和事给占据了、填满了,不吃不觉得饿,不喝也不觉得渴。

  母亲又喊了她两次,她不起,也不回答。当母亲来到她面前时,她则对母亲笑了笑,以示她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想睡觉,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睡不踏实的,她所遇到的人和事正像没有暂停键的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轮番播放着、上演着。她不明白自己怎会有那样的际遇,也不明白自己怎会在那样崎岖而又可笑的人生之路上行走着——瞧!就那么滑稽可笑的,她不得不放弃了她那如同知己一样的朋友裴炎,在此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淑霖并不完全喜欢他呀!还有那自称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汉”的给她写匿名信的人,他会不会找到她的家里来呢?会不会因为她“失踪”了、再也找不到她了而正着急着呢?还有、还有……她的师父,钟海青,他在想些什么呢?难道他就不关心他的弟子如今怎么样了吗?。哦!天哪!这一切让她想起来都是多么地可笑、多么地有趣啊!

  在胡思乱想中,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到了中午,该吃午饭了,母亲又来喊她了。她说:“不能再睡了,也不看看天到几时了。”

  周君颐仍是不想起床也没有丝毫的饿意,她对母亲笑了笑算是对她做了回答。

  “你怎么了?也不起来吃饭。”母亲见她不说话只是笑,便疑惑而又生气地问。

  周君颐又笑着看了看母亲,她想对她说:“我不饿,不想起,只想睡觉。”可是不知怎么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嘴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封住了似的。

  “不吃拉倒!”母亲看到小女儿根本没什么心事,便不再理会她,只张罗着儿子和大女儿吃饭去了。

  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母亲和姐姐轮番地来喊了周君颐几次,她还是不想起床,只是对她们笑了笑。

  母亲发了火,快步走到她的床前,一下子将被子掀开,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并大声地训斥她说:“睡!睡!我让你睡!大年初一的也不知你睡个什么趣,也不看看别人都在做什么?谁像你这样一口饭也不吃。”

  在母亲的强迫下,无奈的周君颐只好穿上棉衣、趿拉着鞋子,随母亲来到饭桌旁。她看到姐姐正在收拾碗筷,给她留着的一碗饺子还在冒着热气,似要唤醒她的食欲,然而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除了尿急了不得不上厕所外,她是什么也不想做的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饺子也凉了。毫无食欲的周君颐不愿再坐下去,坐着似乎不利于她的大脑想问题,她站了起来,又回到了床上。

  “这死妮子,也不知怎么了?一口饭也不吃,睡了一整天。”母亲气咻咻地对大女儿说。

  “谁知道?又没人惹她。”周和颐也生气地说:“别管她,让她睡去,也许明天她就好了,我就不信她会不饿。”

  “唉!”母亲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她和大女儿一起喂了猪羊,收拾完了家务,便各自早早地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