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旧世界到星辰大海 第二十四章 野草,高墙,太阳。(二合一)
作者:半卷残篇的小说      更新:2023-07-23

  三月初。

  城中一书商出城时被杀。

  官府简单调查后,定为流民劫掠。

  后不了了之。

  三月中。

  闭店近一月的饮冰室开业,新旬报一经发售。

  大卖,一时之间,青楼瓦舍,深闺大院,红墙绿瓦,寒酸小屋,市井街巷中。

  无一不在谈论旬报中所刊登之趣事,大事。

  同时,

  西方之国侵占月亮国后,正是发出公文,拟定下月将正式遣派使者拜访夏朝国都。

  当次旬报刊登此消息,一时间坊间沸腾,议论纷纷。

  有士子学生,悲愤莫名,义愤填膺,沿街痛骂!

  三月末。

  有边境消息传来,侵占月亮国之西方之国军卒,劫掠我边境子民。

  死伤数百口,有一村中老少皆亡。

  当月末旬报刊登此事。

  群情激愤。

  朝中有将领请战出兵,未果。

  有朝臣言,等西方国使者到达,再做决定。

  ……

  四月初。

  西方之国再有兵卒从月亮国之北,侵入夏朝之南。

  劫掠多个村庄而去。

  旬报刊登此消息,有将领再次请战。

  有士子游街请命。

  有义士直奔边境而去。

  朝廷之上吵闹不休,暂时搁置决定。

  四月中。

  皇帝炼出新丹药,言称天恩以赐,邀请乾坤观观主再次进宫。

  席间,观主隐晦劝谏,为皇帝不喜。不欢而散。

  同时,

  坊间,士子学生间有一篇文章隐秘流转。

  名曰“药”。

  说尽人血馒头此类愚昧之事。

  有士子看完后长叹,

  “可怜世人多愚昧,不问苍生问鬼神……”

  话传入皇帝耳中。

  该士子被打入牢狱。

  还有传言称,

  此文章为饮冰室最先刊印传出。

  但无证据,后不了了之。

  四月末,

  西方国使者,终于从南至月亮国入境,一路进入京城。

  一路礼数周到,对接待朝臣都说,天朝繁华富贵,实在是上邦大国,最好的地方。

  觐见时,言称边境之事皆是误会,愿意以千金赔偿,只望上国饶恕西方国管辖不严之罪。

  同时月亮国愿依旧作为上国友邦,每年朝贡。

  不知为何,朝臣之中亦有人帮西方之国说话。

  后,此事以西方之国赔偿上国千金为结束。

  而其国使者,在都城之内前后逗留数月才离开。

  坊间还曾有传闻,

  陪同西方国使者来到的,还有原先月亮国王室之王子。

  同月,

  岭南省饥荒,流民遍地,起义如同流火遍地。

  皇帝调遣边境之兵前去镇压,伏尸无数。

  五月……

  六月……

  七月,八月……

  暗流汹涌,不断在天下,在神州内外,朝城内外起伏。

  转眼。

  过去整整两年时间。

  ……

  “小梁爷,还看书呢。”

  “我给你带了饭,你趁热吃吧。”

  东宫,采购房。

  时间过去两年,这深宫中,却像是没有什么变化。

  古老的宫殿,亭台楼阁,依旧坐落在这儿。

  能看到高墙,能看到飞檐,偶尔还能看到雕梁画柱。

  日升日落,斜映阴凉。

  只是不知道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野草又再换过几茬。

  他们艰难地从墙根,墙角石缝中长出,彰显着生命的顽强。

  但总免不了枯死,或者更多被偶然看到的宫里人,挖出根来,再太阳下暴晒而死。

  此刻,

  季梁这靠在这依旧待了两年的采购房屋子里,

  坐床上,靠在床边,借着即将日落的夕阳,看着手里这本花了些功夫找来的书。

  曹安这时候,从门外跨进来,笑着和季梁招呼,同时将一个饭盒,放在了季梁床边的桌上。

  “谢谢曹叔了。”

  季梁将书合上,放到了一边,笑着应道,下了床。

  “你都叫我叔了,我还能不照顾好你?抓紧吃吧,一会儿凉了。”

  曹安笑着应着,往着自己床铺那边走了。

  “哟,都吃上了,那正好。你光叔给你带的苹果,你正好吃完了饭吃。”

  光成声先至,然后身影出现在门外,跨进来,将一个洗干净的梨子放到了季梁身前。

  跟在光成身后刘民则是没有吭声,只是笑着,将一壶水,和一个茶杯放在了季梁身前。

  “谢谢光叔,刘叔。”

  过去两年,季梁这一世都已经快到及冠之年。

  不过光成等人似乎还在将他当做孩子少年。

  “嗯嗯,多谢谢你光叔,多念着你光叔知道吧,咱就喜欢听这个。至于曹安什么的,就不用记了。”

  光成回了床边,笑着应着。

  刘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屋里,光成和曹安又再斗嘴起来,

  季梁就在旁边吃着晚饭。

  边顾也紧随着回来这间屋子。

  季梁抬起头,和边顾对视了一眼,

  然后边顾只是隐秘对着季梁点了点头,然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季梁转过头去,再继续专心吃饭。

  同时想着些事情。

  这两年,他做了不少些事情。

  也杀了不少人。

  并不觉得后悔,但也并不是很痛快。

  整个人可以说是变成更沉稳。

  也可以说是见得越多,变得愈加沉默。

  不过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季梁依旧没问自己要做什么,依旧在做着要做的事情。

  而边顾,

  在那天施粥回来过后,就有些心事重重。

  突然又问季梁为什么施粥,

  问这十几年来,甚至更久以来,本来就是遍地流民,

  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不对吗?

  季梁说,不对。

  再后面,边顾就跟着季梁做些事情,

  只是说,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只是听季梁安排。

  季梁也安排边顾做了不少事情。

  比如,施粥,比如为几个店铺招人……

  即便想做天大的事情,他也没忘了救眼前的人。

  “……小梁爷,咱们采购房明天出去,你跟着一块吗?”

  这时候曹安转过头来,问了句。

  “还不知道。”

  季梁吃完了饭,喝着茶杯里的水,摇了摇头。

  曹安点了点头,也没再问。

  光成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再抬起头来问了句,

  “对了,盼安那小子,在你那儿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

  小孩吴盼安从两年前到一年前,在光成宫外的府上待了段时间,

  光成出宫的时候,偶尔回他屋子待一待,总是偶尔能够看到的。

  吴盼安这个小孩机灵,讨人喜欢,光成也多有照顾,差点给收成义子。

  但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定。

  再后面的时候,季梁有地方安置了,吴盼安,还有那个妇人就都从光成府上离开,去了季梁的地方。

  “哎……还有个小子,那小子……”

  光成再联想到什么,突然有些怅然。

  季梁听着,转过头,望向旁边,未曾答话。

  那妇人的孩子已经死了。

  虽然看了病,用药一直没停,后面还复诊了几次。

  甚至在光成府上的时候,府上下人也帮忙,都没让妇人做什么其他事情,就让专门照顾她自己的孩子。

  可最后捱着捱着,到了冬天的时候,还是就那么死了。

  妇人失魂落魄了几天,直到季梁出宫去见她,才重新回过些来神。

  后面在光成府上的时候,只是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做着各种杂活粗活。

  到了季梁重新安置的地方,更用心,做着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只是说,要报答季梁的恩情。

  好像这件事儿,就成了她活着的最后念头。

  “别说了……”

  曹安伸手拉了光成一把,同时望向季梁。

  怕季梁更难受。

  毕竟季梁开始想救的人,却没活下来。

  季梁只是转过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而这时候,

  一道身影再出现这间屋门外。

  “小梁子,出来下。”

  是季管事。

  喊了声季梁过后,也没停留,转身就朝着院子里走去。

  季梁应了声,就站起身。

  顿了下,依旧拿起先前在看的那本书,跟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几人探头往屋外望了望,就再相继转回身,没刻意再去看。

  ……

  “呼……”

  此刻,傍晚太阳西斜,已经要被远处的宫殿挡住,

  四下好像还有些余晖,近前只剩下高墙绿瓦,飞檐楼阁斜映下来,拉长的阴影。

  昼夜交替之间,有风吹拂与宫殿庭院,巷道内外,发出些尖锐的声响。

  季管事在前面领路,季梁也不做声,两人沿着墙,

  一路从房边,走到了院边,最后站在了一堵墙前面的阴凉处。

  “小梁,你也快到及冠之年了吧,要是在寻常之家,也该开始给你准备个及冠成人的礼。”

  季管事停下脚,转回身,对季梁说道,有些感怀。

  “季爷记挂。不过我要是在外边寻常之家,也不一定能活到及冠。”

  季梁应了声。

  “嗯。”

  季管事点了点头,

  “不过怎么也成年了,该有个成年的礼。明天咱们出宫,你也一起吧。”

  “好。”

  季梁点头。

  季管事顿了下过后,目光下垂,落到季梁手里,

  “……我那里的书你都看过了,这本书是你自己找来的?”

  “嗯,托人从遥远之地找来的。”

  季管事再点头,然后陷入沉默。

  许久没说话,却也没让季梁就此离开。

  季梁站在这儿,也不急切,平静等着。

  “我知道你皇城里,该是做了不少事情。或许心善之下,还收养了不少流民。”

  “不过皇城内外,涉及许多,就如汪洋之上,表面平静,实际已经暗流涌动。只待天时一变,顿时就掀起大浪。大浪之下,寻常人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却难以承担。”

  沉默了一阵过后,季管事出声对季梁说道,

  “……入秋了,秋雨绵绵,说不定几时就要变天了。秋风萧瑟,百草凋零。”

  “听闻南边又要起战乱了。西方之国,自上次派遣使者前来京都朝见过后,赔偿千金,收敛兵峰,真安分了两年。”

  “不过蛮夷之辈,狼子野心,企图我神州沃土。怎么止得住贪婪。先前不过是我见我神州浩大,而他新占之地还未安稳,虚以为蛇。”

  “今年入夏开始,不知道是自恃收拾好月亮国诸事了,还是看我夏朝虚弱,再几次三番骚扰我南方边境。

  而这次,却没有派遣使者特意前来赔礼。这事儿,在那什么饮冰室的旬报上好像也有刊登。”

  “而随着天气转凉,秋收过去,又不知道多少流民遍地,恐怕又要纷乱出现。”

  季管事说着,再转过头望向了季梁,

  “不论你在做些什么,都得万事小心。”

  “季爷,我知道。”

  “嗯。”

  季管事说着话,再转过身去,最后目光落在了墙边一颗野草上,

  野草顺着墙根,艰难地从墙下钻出,

  开出了叶子,不过或许秋风萧瑟,叶子再枯黄了不少。

  “……这野草顽强,却还是需要有个太阳普照,才能成长。要是来年一场春风吹来,说不定在墙下遍地野草都能重新长起来。”

  望了一阵过后,季管事说道。

  季梁也看向那株野草,

  “野草需要太阳,需要春风,需要甘霖,却不需要这堵墙,要没了这堵墙,说不定这野草能够长得更好。”

  季梁手在这儿堵墙上按了按,

  虽然它已经存在很久,根基久在。

  但根基并没有深扎入泥土里,反而腐朽了。

  似乎并没有那样牢固,再用力推一把,就能倒下。

  “嗯……”

  季管事应了声,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株野草,有些出神。

  季梁也没再出声。

  这两年的相处,加上前身的记忆。

  他能感觉出来,季管事恐怕很难只是个普通的采购房管事。

  一些只鳞片角的东西,但凡没有对季梁严防死守,总能察觉一些。

  不过同样的,

  季梁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季管事的想法和他想法是不同的。

  季梁也没想过非要去扭转季管事一些想法,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季管事从第一次他出宫门后,就也没再问过他在外边有做些什么。

  “好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出宫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这本书,季爷您要不要也看看?”

  “之后再讲吧。”

  ……

  翌日,清晨。

  季梁随着一众采购方其他太监,如同往常一样,随着季管事出了宫门。

  等着走过皇宫外最宽阔的那条大道。

  岔路口的时候,季管事停住了脚。

  “曹安,你领着其他人先去地方。我带着季梁去另一个地方一趟。”

  “是,季管事。”

  曹安应下,然后和光成等人一样,都望了望季管事旁边的季梁,

  没有多问,应了声过后,就领着其他人往另一边走远了。

  而季管事则是转过身,走向另一边,

  “……季梁,你跟我来。”

  季梁点头,他其实也有些好奇,季管事准备带他去哪儿。

  不过季管事没提前讲,季梁也就没提前问。

  两人只是一前一后,往着一个方向走着。

  穿街过巷,

  从繁华街市处,一路走了快半个时辰,

  到了条清幽的地方。

  道路上少有人过,但清扫的干净,铺着石砖,

  偶尔还有城卫军巡逻而过,所以也没看到有流民乞丐存在。

  路两边,都是些雅致的,有两三进的院子。

  白墙青瓦,前院后院,假山流水,偶然还能听到隔着院墙,有女眷嬉戏。

  “到了。”

  季管事先停在了一道院门外。

  院门掩着,也没有门卫在门口看守。

  门上挂着个牌匾,简单写着“季府”。

  这是季管事宫外买的院子?

  光成都有个院子留着养老,作为管事也有个,倒也不奇怪。

  但此前,季管事从未带人来过,包括季梁。

  季梁抬起头看了眼,倒也没作声。

  “咚咚”

  季管事抬手敲了下门。

  紧跟着门里就响起窸窣声。

  “诶,谁啊……哎,是老爷。老爷您回来了。”

  “老爷,要通告给公子,告诉您回来了吗?”

  打开门是个老仆,看到是季管事,一下迎了进去,一边询问道。

  “嗯,叫他过来吧。”

  季管事领着季梁进了屋。

  也没有给这仆人介绍季梁的意思,季梁也没吭声。

  那老仆人就赶紧去遣人通告给那位‘公子’了。

  季管事有个孩子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