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触 第三回 畏两难贤子守拙 贪赌资幼儿敛脏
作者:狂睡之人的小说      更新:2023-12-27

  “人是不能不服老了,相国府到触王宫这一路也不远,一路上也有这么多人照应着,可愈发觉得这条路走不得了。”南不闻声音有些微颤,对着触王说道。

  “老相国这么说,是厌倦了?”触王说道。

  “厌倦谈不上了,高处不胜寒,陪着王上在触国的顶峰站了这么久,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触王心善不与老臣计较。可老臣终究是老了,总不能指望着王上一直体恤着老臣,最终误了国事。”

  “南不闻终究是老了,尽管炼炁能够延长一个人的寿命,然而风雨数十年。就心境而言,早已疲惫不堪。倘若是长生不老之人,则又要经历何等折磨。”触王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怅然,转过话头问道:“你所举荐的六姓是什么样的人?”“王上,恐怕那个六姓已经算不上人了,或者说应该称六姓为灵了。”“哦,那个六姓,果真把肉身毁弃了?”“是,魂灵虽然脆弱,然而精心呵护却能够长久,肉身虽然强壮,日久年深则极易损坏,求长生,然而长生何其难,底下的人练炁精进无望,也就难免动这个心思。”

  “先王说起过,从前不能炼炁的,也不过是活到三十岁,炼炁的或许能多活上个十来年,而后来那些世家大族仗着前人积累,拾阶而上的,慢慢也就能活个六七十岁。十哲怕是能活到八九十岁,到你我就不必说了。求长生求到这个份上,虽说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是一家之言,但不爱肉身却已经疏离大道,这样的人有必要用吗?”

  “王上,六姓是个庶出,为了往上钻营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死生大会上为了扬名,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肉身给毁了。老臣也不想让这种谄谀之辈玷污了王上贤名,只是近日老臣听得......四公子与黎翁......交往颇多。”南不闻低声说道。

  “无饱暖求饱暖,有饱暖求富贵,有富贵求长生。人究竟图的是什么。”触王没有回应南不闻的话,反倒是感慨了一句。

  “王上......”南不闻又低声道。

  “在触国做到这个地步,是该有的也都有了,到头来为一点臭名声。难不成让我去给他们担骂名不成?”触王怒道。

  “王上一万年也是王上,自古便没有不是的王上,没有那么没有良心的人,更没有叫王上担负骂名的道理,可四公子身为王室,举止动作在外人看来都是王上的化身,然而四公子近来颇有些犯忌。不巧,当时周遭还有许多外人,听了去,以讹传讹,难免人心浮动。”

  “这群人人心本就不安分,北边的几场大旱,南边还有野人作乱,本就是多事之秋,不同舟共济也就罢了,还要争什么好东西,好位置,看旁人在舟上,恨不得人亡舟倾。触国皆是这样的酒囊饭袋,这触国如此光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上切莫动怒,这几个人杀也杀得,就算王上不杀他们,也必遭天谴。王上不值得为这几个人乱了肝经,以坏修炼。”

  “杀不得,偌大个触国,还需要有人去打理,南边还有野人作乱触国和王室左一道疏哭穷,又一道本诉苦,这时候杀人,触国顷刻之间就要大乱了。”

  “王上这是为国的高论,老臣惭愧。”南不闻低头行礼,再抬头时触王已经不见了。南不闻咳了几声,几个内侍进来,搀着南不闻进了议事的长厅。原本的九位十哲早已坐定,最为首的位置正留着给南不闻,南不闻在搀扶之下走过去坐定了,开口说道:“离大议事约莫着还有一个月,这个时候把大家急匆匆的叫到王都来,老朽属实是不安。”

  “慈悲,慈悲。老相国言重了,王都繁华,世所未有,我们能有个缘故到这里,正是福气,相国大人这么说我们可就无地自容了。”一边的赤牛城城主说道。桐魁看了赤牛城城主一眼,在一边沉默不语。桐马开口说道:“相国大人,到底是谁要补选十哲,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到底要干什么。”南不闻笑了笑对着桐马说道:“让桐马大人见怪了,老朽也不是故意要瞒桐马大人,只是王上一再申明此事没有彻底定下来之前不可张扬,这几天老朽做梦都怕梦话泄了触国大事,桐马大人若是见怪,我给桐马大人赔罪了。”

  “我可当不起,难族老族长身故的事情,也已经很久了,我是十哲之首,若是没有好的人选我可以举荐,十哲都可以举荐,要是琢磨着就这么把十哲的人选定了,那可打错了算盘。”桐马厉声说道。

  “桐马大人,这可是十哲议事。”南不闻右手边的步吉说道。

  “你还知道这是在议事,那我们要议什么,人都被你们定了,就一句同意或者不同意,两句话就可以说完了,步吉大人,这是议事吗?”桐马旁边的桐魁说道。

  “小东西,凭你也敢抗触王的令。”公昭在一边说道,桐魁看了公昭一眼,无奈公昭的辈分要高于自己与桐马,不敢回话。

  南不闻说道:“桐马大人和桐魁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不如先将人选带进来,各位见了面再做定夺。”说着对内侍摆摆手,内侍领了六姓进来。六姓见南不闻和十哲坐着,知道是在议自己的事情,忙跪在一旁说道:“小人六姓,给各位大人见礼了。”南不闻见十哲们都见了六姓,说道:“各位大人,这位六姓,就是要补填十哲的人选。桐马大人,你可满意否。”桐马忽然改口说道:“罢了,我同意就是。”桐魁虽十分不解,然而见桐马这般反应,知道自己不宜再多说话。抱石突然开口说道:“触国以武统立国,不知道六姓大人练的什么功法。”那娑罗又说道:“既然桐马大人同意了,那么还有人反对吗。”抱石又要说话,南不闻又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六姓,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十哲了。”

  南不闻见势,要让大家散了,抱石突然起身说道:“各位大人,这个十哲我不做了,请各位大人也另找人填补吧。”桐魁也顺势起身说道:“王上登大统以来,十哲已经换了近二十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这样下去,我这个十哲也属实做不下去了,请各位大人也另找人填我这个位置吧。”“桐魁,坐下。”桐马低声说道。桐魁看看南不闻,又看看桐马,说了句“触国这一摊子事情还要不要人管了。”负气坐了下去。六姓本要起身谢恩,却不料出了这样的事情,只得接着跪着。

  南不闻抬头看了看抱石,说道:“抱石大人不必这么激动,有什么想法就都说出来,我们议的是国事。”抱石说道:“十哲自从成立便有规定,必须是触国最强的十人才有资格成为十哲,如今不问功法,也不试本事就这么入选了十哲,有王上的明令吗?”

  “原来抱石大人说的是这个,六姓的本事我也试过,确有这个担当,抱石大人如果不信,一试便知。”南不闻说道。“好,那我就试试。”抱石说着,起身走向六姓,说道:“起来吧,让我试试你的功夫。”六姓答了一声“是”起身说道:“能和抱石大人交手,在下倍感荣幸。”“不必了,”抱石说道“我断了你十哲的前途,你该恨我才是。”“那是您有手段。”六姓说完,一掌已经出手。

  “这家伙身上有毒,凭他用毒的手段沾上一点我就完了。”抱石想着,腾挪了十余招,一边寻找着六姓的破绽。

  桐魁看了六姓的身手,才知道六姓与难族老族长实力仿佛,纵然稍逊也差不到哪去,凭实力这一点攻讦六姓已然站不住脚。

  抱石与六姓连过三十余招,依旧找不到六姓破绽,六姓更是沾不到抱石一点,抱石也已经知道六姓手段不低,倘若不能速胜被他拖上一二百招,纵然能胜他其余十哲也必然会认同六姓的实力,“罢了,只能一赌,倘若失了手,便是触国当有此劫了。”六姓正疑惑为何每次自己周身剧毒为何即将打在抱石身上却又突然散落开来,突然抱石飞身冲来一掌,六姓急召周身剧毒护体,然而自己以炁所练的毒居然皆为抱石让路,一点也不愿意接近抱石。六姓也知道自己断然不是抱石的对手,然而自己倘若打定主意只守不攻,又有怨虞天傍身,自己倒是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六姓料定当着十哲和南不闻的面抱石不好多做纠缠。二人眼看只斗了几招,六姓便连抱石的身也不近了,抱石只得冒险主动抢攻,六姓又有周身毒气护体,抱石也难得手,眼见得二人对过十招,皆是十哲看来惊奇之法,六姓应付了抱石数招,只觉得抱石的本事忽高忽低,有时险些重创自己,有时却自顾不暇,几乎要死在自己手上,自己在之前听闻了抱石的种种传奇,自以为凭借功法要战胜抱石绝无可能,今日看来抱石的本事似乎并没有高出自己多少。六姓知道击杀一名十哲能够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地位和声望,又怕抱石刻意压低自己实力引诱自己犯险,权衡利弊之下手不觉慢了,忽听得抱石大喝一声一掌袭来,仓皇之下与抱石对了一掌,被逼出数步之外。六姓自怪大意,顿时又发掘刚才那一掌实实在在的中了。又借着自己腾挪闪躲之法,在抱石面前支撑了近十招,细细察觉着抱石的行动,体虚气浮,步伐逐渐跟不上自己,面色惨白,目近失明。知道抱石确是中了自己掌中的毒了,便借着抱石一个破绽,飞身急袭而上,这一招只求必杀,便展尽自己毕生所学。盘算着以抱石这样手段,即便没有中毒也绝对逃不出这一招。六姓这一冲一杀之间双眼已经看不见前物,只见得自己位列十哲诸方景仰的情形,身与神移,六姓心中所思不纯未免动摇了身法,刹那之间只觉眼前一黑,眼前种种十哲的欢喜尽数化为乌有了。

  “这六姓到也不弱,至少相较于一般世家大族的族长来说还是可观的,只是对上真正的十哲则未免贻笑大方了。”公昭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也太贪心了,毒术毕竟是旁门左道,虽说同为练炁,术无高低,但靠毒功练到十哲的境界有你徒弟一个人也就够出人意料了,还能有第二个人做到不成?”

  南北守人呆了半日,说道:“各位似乎都看得清楚,只是我还不明白,这抱石中了毒,应该是确凿的,怎么一下子胜负就逆转了?”

  “那如果换作大人,是不是就直接攻了上去?”桐魁笑问道。“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可如果对方是十哲,绝不会败得这么快,凭这一点在下就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南北守人说道。

  “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卒不敢取。六姓的本事已经用尽了,即使不在最后一招犯险,再打下去也绝无可能获胜,不只是抱石,就是在座的诸位即便此刻不能,回去认真琢磨上一时半刻,胜这个六姓也易如反掌。老相国,这六姓恐怕不够格吧。”

  几个内侍进来,看了看倒地的六姓说道:“各位大人,六姓这是中毒了。”

  “中毒,中什么毒?”桐马问道。

  “似乎是他自己的毒,所幸最后他用先天炁护了一下,还有得救。”内侍回道。

  南不闻叫几个内侍将六姓带了下去,又与十哲议了几件事方安慰十哲此番来劳累,叫散了。

  诸十哲散去,只有公昭留在座位上,对南不闻说道:“这是王上的意思?”

  南不闻点点头说道:“六姓不做十哲倒也不是不行,无非过几日找个机会,让六姓密见王上也就罢了,只是隔着十哲这一层,王上未必全信任他,六姓也不一定尽全力。大魔法到了今天,纵然谈不上尽善尽美,也不是轻易能够改动得了的,倘若六姓有所保留改进不了大魔法,到头来还是白辛苦一场。”“大魔法是平定乱世之术,又经过无数先贤大能改进,只有历代触王才掌握得了,即便你我这个境界,不专精六甲奇门者也看不透这种程度的术,好不容易触国才出来这样一个......”公昭突然停顿,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六姓,甚至即使是现在,公昭依然不能相信六姓这样形式的人真的存在。南不闻接过话说:“事情到这个地步,还是得请示王上是不是直接下一道命令叫六姓担任十哲。触国十万贵族根深叶茂,十哲总是空缺一个位置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十哲各自散了,桐马、桐魁、赤牛城城主与南北守人心照不宣,同去了桐马的行馆。各自带的侍卫把守住里外,内侍上了茶与几样果脯。四人坐定,各自不发一言。良久,桐魁先按捺不住,开口说道:“你们几位总得有个话吧,今天这件事南不闻到底想干什么,其他十哲又是个什么意思。”“从今天议事来看,南不闻想叫六姓做这个十哲,而抱石似乎不同意这么做。”南北守人说道。“这几点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可这南不闻到底什么意思,六姓那样的人,又是练的那种术,相国府就算想立一个自己人也不会有这样的人选,难道相国府没人了不成?抱石就更看不透了,那是个几次议事都没有表态的主,今天大哥都认了的事倒是抗到底了,他又想干什么?”

  桐马突然问道:“桐魁,你与那个六姓斗,多久能够取胜。”

  桐魁沉思良久说道::“如果不知道六姓的手段,凭那些诡异的传闻,恐怕两百招之后我才能下杀手,当然今日六姓底牌尽出,如果以后再打恐怕三十招便可分出胜负。”

  桐马又问道:“那你自以为抱石的手段与你相比孰高孰低。”

  桐魁答道:“这恐怕是在伯仲之间。”桐魁说完突然一惊。

  桐马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南不闻为什么要举荐这个六姓倒没什么可想不明白的,这背后定有王上的意思,大魔法是触国的立国之术,非得王上那般境界才能驱使,可王上几个儿子都不尽如人意,恐怕是要改进大魔法才将六姓补进十哲的位置上,所以我才在议事上不曾多加反对。只是抱石败六姓只用了四十招......这才是我惊讶的地方。”

  “慈悲,慈悲,不是抱石大人先前知道六姓的底细就是抱石大人在赌命。以赤牛城的见闻,抱石大人与这个六姓倒是没有什么交集,六姓那个表现倒也不像是见过抱石大人。抱石大人那会儿,恐怕真的是在赌命速败六姓,毕竟真的拖起来,倒显得六姓有资格做这个十哲了,对抱石大人自己来说,漏招太多也有危险。”

  “这倒是有趣了,不惜得罪王上,还要堵上性命,都做到十哲了,这样干是图的什么?”桐魁说道。

  “慈悲,慈悲。既然知道相国大人为什么这么做了,抱石大人为什么这么做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眼下十哲有缺,大议事又近在眼前,究竟谁来补这个位置是最关键的,先发则制人,后发则制于人。”

  桐马说道:“这是正论,你们手底下的,有没有能够当得起十哲的。”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桐魁开口道:“说来也难,南不闻好歹找到一个六姓,咱们手底下也算是海内名士汇集之地,可要说找能够补缺十哲的人,谈何容易。尽管大家觉得十哲空缺那么久了,也宽松了,可怎么也得在旧十哲面前走一二百招才算说得过去,就是因为大哥推选的人在步吉,降城城主,公昭手底下过不了,南不闻举荐的人这我与南北守人手底下也过不了,这才拖到现在。”

  “大议事的日子就要到了,要不要举荐十哲,举荐谁做十哲,还需要好好议一议。或是你们想一想,南不闻那边,还会不会有新的人选。”桐马说道。

  “相国府那边会不会动大公子府上的麻上、难十一的心思?”桐魁问道。

  “这倒不太可能,且不说这两个人还不够斤两,王上春秋正盛,这时候动这个心思岂不有意不敬王上。”桐马说道。

  “那横竖触国十万贵族就在这里,就是翻个底朝天也就是这些人,难不成还能凭空变个活人出来不成?”桐魁抱怨道。

  “桐马大人说王上要改进大魔法,为的是王子能够传承这个术,恐怕不是为了大公子做的,大公子先天神气完足,本就当作国储培养,断无可能继承不了大魔法的。”南北守人说道。

  桐魁听到这里,突然眼前一放光,站起来说道:“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了,军神殿的二公子本是个无缘练炁的人,可偏偏堆砌了不知多少天才地宝,这几年练炁的本事倒也像个样子了。可巧就是我执掌的金银殿,所费之物多是经我手出去的。”

  “慈悲,慈悲,那可是一桩盛会,只是知道的人不多,市井里所传的什么十大纨绔,八大富绅如何如何挥金如土,纵然不论真假,也比不上二公子练炁九牛一毛。”赤牛城城主说道。

  “这件事我也有过耳闻,要问触国哪里最富,没得说,赤牛城,降城,金银殿。结果这三处竟一下一起空了大半个,就算说给外人听,也未必有人信。可巧那一年与南方野人又有了战事,王都连军费都拿不出来了还要另酬,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耍花样跟我哭穷,没想到是真的空了。”桐马接话道。

  “反正从那一会起,什么天才地宝,奇玩珍好。我便看得淡了。”桐魁说着,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又补了一句“对了,我们刚说到哪了,怎么就聊到那档子事上了?”

  “正说到触王是不是有意......”南北守人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挥了挥,又迅速摆了摆,改作了个“二”的手势。四人皆深皱眉头沉默不语。

  再说大议事散了,早有内侍报与相国府知道。南以常吩咐准备茶饭,院落以及下人住处。南琴借了个乱潜出,到了四公子府上。但见府上只是几个白民看守,连匠人都不曾有。不免一阵唏嘘,推门进前院,刚巧见四公子叫十余个白民正在演练某种步伐,南琴看来,似乎暗合易法,又说不清是哪一派的用法,而白民无从练炁纵然步伐可练,然而终究是无用之功,于是开口道:“你这是在练什么呢?”

  “兵法。”四公子回答说。

  “怎么,几天不见,总算不去理会那些异端邪说,却又看上军神殿的那些粗笨手段。”南琴打趣地说道。

  “军神殿那些东西不过是阵法,几个人在阵中各司其职,终究还是练炁的手段。谈不上兵法。”四公子说到。

  “那依你看来,什么是兵法?”南琴问道。

  “定人心,变奇正,万人敌的手段才能称得上是兵法。”四公子答道。

  “一开口就是些疯话,别说触国的名门望族,就是下面的那些人,但凡有个好师傅,按最笨的法门练个十年八年,也能够铜筋铁骨刀枪不入。到时候这些白民的刀剑伤不得他们,他们却能够以一当百,生死之间,人心奇正何足为恃。”

  “你未免把炼炁的手段看得太高了吧,哪就把修行抬得那么高了?”四公子见南琴如此说心中有些不快,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南琴看了四公子一眼,凌空打出四五掌。阵中白民一个个应声倒下,四公子虽极力维持,然阵法已散,再也不能恢复。四公子径直要回屋中,南琴几步上前拦住。说道:“十哲刚才议了事,你不想知道说了什么吗?”

  “不想,十哲们议事关我什么事,金银殿现在归桐魁管,有什么事情你说给桐魁吧。”

  “怎么,我破了你的阵,脾气上来了?”

  “这个时候十哲议事,无非是因为难族老族长身故,十哲空一个位置,眼下大议事将近,触国十万贵族骄奢淫逸惯了,不知有多少亏空要补。少不得要动用生生大阵。就算是十哲,少一个人发动生生大阵,多出来的负担也是难以承受的。此时他们议事,自然是要补上十哲的缺口。”

  “自然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你知道十哲他们推举了谁吗?”南琴问道。

  “不知道,眼下触国并无有资格补选十哲的人物,倘若是为了凑数,人选可就多了,可十哲恐怕不会这么做。”四公子答道。

  “是那个六姓,你应该也听说过吧。”南琴小声说道。

  “六姓,那个死生大会上出名的六姓?什么时候触国做事这样的荒唐了”

  “荒唐吗?”

  “很荒唐,一群触国有头有脸的人物,打着办大罗寿醮的名头去办什么死生大会,好不容易把事情压下去了,现在起用六姓岂不是又要刺激那些想要求长生的人。到时候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大道也是可欺的?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去大逆不道,这些人未免也太贪婪了。”南琴惊呼道。

  “日暮途远,焉能不倒行逆施。”四公子感慨了一句,望着天边的云出神,不再说话。

  “死生虽然是大事,但眼下总归还是太远了,不如说说眼下的事情。眼下南方野人作乱,战事就要起了,我替你谋了一个监军的差事,虽然不能说有十分的把握,也该有七八分了,消息就在这一两日下来。你认真做好这一件事,将来执掌金银殿并非没有可能。”南琴说道。

  “难为你费心为我想着,我一个皇子,竟要你为我谋差事。”四公子嘴上虽然客气,心中却颇有不快之意。

  “你不要多心,我爷爷说军神殿积弊已久,众将士需要有一个替他们做主的人,我才举荐了你。一万年你也是皇子,纵然百事不入耳,该有的排场也少不了你的。不过监军另找别人做就是了。”南琴上前劝慰道。

  “谁说我不做,你当我怕桐马还有桐魁他们吗?”四公子说道。

  “既然不怕,等消息便是。”南琴笑道。说着便转身走了。

  四公子原地站了许久,忽听得门外一声由远及近传来:“去去去,我是你们四公子府上的常客,不必通禀。”说话间那人便到了眼前。四公子认得那是公昭的独子长钟,触王都那些街头巷尾的流言有一半都在说他,便苦笑道:“你又胡说,你几时成了我这里的熟客了。”长钟笑道:“何必计较这些,王都那个有名的钓叟,叫......叫那个什么来着,别管叫什么了,钓上来一条两尺长的飞梭鱼,都是白的,就跟银子铸的一般,我刚买了来,我又从我爹那里偷来了两坛酒,蒸了咱们下酒岂不正好。”四公子说道:“你少糟蹋些东西吧,你爹那个脾气,那些酒怕是嫡亲你倒是庶出的,到时候知道你又偷了酒,还不得把你打死。”长钟笑道:“酒本就是人喝的,他不喝我替他喝了难道还有错?”四公子笑道:“这是什么道理,不过今天我倒是不能跟你去了,我另有事情。”长钟笑骂道:“你能有什么事情,你要是说你要读书先灌你一坛子。”四公子道:“这次可没有跟你胡闹,过几天征讨南方野人,我要随行监军。”“去不得,去不得!”长钟连连摆手说道:“军神殿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还要再去南边征讨野人,哪个烂了舌头的挑唆你去了,趁早推了。”“监军怎么就做不得了,难道你也怕我半路跑了不成。”四公子笑道。长钟摇头说道:“别提了,当时我那几个副官劝酒殷勤,便不防备多喝了几口,谁知道第二天就起了战事。我这里酒还没醒就已经败了,你说我不跑难道战死吗?就算我是个不怕死的,让那群野人抓了我,那岂不是损了触国的颜面。”四公子惊道:“那年那场败仗是你酒醉误事败得?边界拼杀了三十多年的一支劲旅毁于一旦,你是真该杀了。”长钟觉得四公子说法可笑,却也陪着笑道:“是,是,是,怪不得那个桐马看我总是那么恨呢,一句话,这个监军你推不推掉。”

  “不推。”

  “当真不推?”

  “不推”

  “你不推就不推呗,那今天这一条鱼是不够了,我再打发下面买几样稀罕东西一并叫厨子做了,今天就当给你践行了。”说着长钟也不再听四公子多说,拉着四公子便往自家住处走,到了自家门口先喊下人料理了那条鱼,又扔给买办一个无量金,叫满王都转一转,只买些新鲜食材料理了与四公子下酒。长钟自把四公子让到首席,二人刚一坐定。侍者便摆上了几样瓜果卤味,又启了两坛酒。不多时,又捧来长钟所说的那条鱼,周边又摆了许多盘羊肉,笋类。有些东西是长钟府上现成的,有些是现买的,因而也不将就先上什么后上什么,只求菜品堆满一整张桌子。

  四公子尝了一口说道:“果然不错,你这里的厨子与别处不同。”

  长钟大笑道:“我可不等你来奉承我,我府上的东西,难道有不好的但凡我府上做客的,只有挑我的不是,没有挑我厨子不是的。”

  “到了南边河水土腥味大,可没有这样的蒸鱼吃了。”四公子说道。

  “可别说蒸鱼了,这份苦当年我可是吃过的,最要紧的是茶叶,你喝得惯的要多带些,穷山恶水的,连正经儿东西都不在那边长,那哪是茶水,分明就是泥水汤子。”长钟愤愤说道。

  四公子闻言笑得直拍桌子,说道:“这些市井话你是哪里听来的,用的倒是恰当。”

  二人喝到日头将尽,桌上的饭菜撤换了几次,已经换上了葡萄,酸枣,柑橘一类解酒化食之物。四公子忽然说道:“这么晚了,你爹回来岂不是没趣?”长钟也有些醉了,便说道:“回来反正是要骂我不孝的,不过今天大不同了,十哲他们议事,议了事相国大人肯定要留老爷子的饭,老人啰嗦,一趟酒饭茶下来,老爷子怎么也得一二更才回得来。要不然我请你来,喝他老人家的性命宝贝,他一回来抓一个人赃并获。我这么会讨没趣吗?”

  四公子听长钟讲起十哲,醉中又想起了监军的事情,便问道:“你既然曾经也带过兵,你可曾见过桐马出手究竟是怎么样的?”

  长钟酒醉也不知道听成了什么,只迷迷糊糊听四公子说了这么一句,吓了一跳,惊呼道:“怎么,你不要命了,你想要去挑战桐马?”

  四公子苦笑道:“也许我赢了抱石会考虑这么做吧,现在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长钟笑道:“这就对了,桐马那家伙简直不是人,以力破炁你听说过没有,就是无论你用什么术,只要是用炁的,他不管你是怎么搞出来的,就只用蛮力,你的术就破了。你可别不信。”

  “我当然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

  “我说了我信。”

  “你不信也没用,我亲眼见的。”长钟似乎不理会四公子说的是什么,自顾自地说着话;:“南边的野人为祸,靠的就是他们的秘术让他们刀枪不入行走如飞,虽然比不得我们这样的玄门正宗,但能够作乱这么久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结果你猜怎么着,桐马也就是一招的功夫,那杆大枪就把野人的头子扎穿了,这种功夫直说吧,我家老爷子做不到。”长钟话说出口又觉得这话没劲,无非是自讨没趣,便又劝起酒来。两人又喝了一阵,直到天色深黑了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