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触 第四回 南以常暗谋相位 大议事诸公存私
作者:狂睡之人的小说      更新:2023-12-27

  长钟叫几个心腹将四公子送回府上,自去睡了不提。四公子想着桐马以力破炁的手段早已无醉意,四公子府上侍者伺候了四公子更衣安歇。长钟睡了一会,醒来天色已深,不知已经几时,听说公昭还没回来,便差一个心腹去相国府催公昭回来。

  心腹听了不敢迟慢,奔往相国府,与门人说了长钟催促公昭的话。门人应了,安排来人在下面喝茶用饭,把来人的话转付给内侍叫内侍找个机会去报公昭知道。这边南不闻和公昭与步吉以及降城城主用了饭才喝了头遭茶,上首坐着南不闻,下首坐着公昭,下面坐着步吉与降城城主,南以常站在南不闻傍边预备伺候着。内侍又上了第二回茶。公昭先众人品了一口说道:“南不闻,六姓的事情我知道你有苦衷,也不再多说了,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日后那个六姓不会再站在我们这里了。”南不闻沉吟了半晌,说道:“都这样了,再谈为什么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十哲缺位是最要紧的。眼下恐怕我们这边已经挑不出人来了,桐马,桐魁那边未必不去举荐,要是说我们用些手段让那边的人选不上倒也容易,只是生生大阵的日子要近了,空一个人弄得事倍功半也不是办法。”

  “恩师,眼下触国这个局面,不依靠生生大阵是断然维持不了的,眼下恐怕还是要先补全十哲为要,学生总感觉过几日桐马他们会再推举一次六姓。”步吉问道。

  降城城主接话说道:“这叫什么话,难道十哲有求人求出来的,况且今天有了这样的事情,桐马他们又怎么张的开口举荐,纵然桐马不要这张老脸,六姓又如何再见恩师和其余十哲。就算这两个人都能豁得出去,六姓又如愿当上了十哲,那抱石胜了六姓之后,六姓底细尽出,现在只怕任何一个十哲都胜得了六姓,那这个十哲无非是敬陪末座,日后说话也只有随声附和的份,这样的十哲也值得争吗?”

  “末座的十哲也是十哲,步吉刚才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倘若不防备桐马这一手到时候难免受制于人。”公昭说道。

  “外面有什么事。”南不闻突然问道。

  外面侍者隔着门回话道:“回相国大人,公昭大人府上公子长钟催公昭大人回。”

  “我们几个今日高兴聚聚,想到不已经这么晚了,想必你们几个也乏了,今儿个你们且散了吧。”南不闻说道。

  “那......补选十哲的事情呢?”步吉问道。

  “再选日子商议吧,料想桐马他们行动也没有那么快,眼下你们手上还有国家的事情,国事为重吧。”步吉见南不闻这样说,不好再说什么。向南不闻行了礼。南不闻将这三人送到相国府门前,步吉和降城城主劝了许久方没有送出巷子。

  南不闻在相国府门前站了许久,直到三人车马逐渐模糊不清了,方才叹了一口气,倚着门框不知该做什么。南以常说道:“父相,才叫家里的下人做了几道菜,先吃饭吧。”南不闻叹息道:“席不饱人啊,叫上以先吧。”

  南不闻父子三人在书房摆了一张桌子,内侍端来四色菜品,三副碗筷,南以常见南不闻动了筷,方才吃了些。南不闻见南以先始终不吃,只摆脸色,对南以常说道:“看到没有,这里有人不是席还不爱吃,以常,叫厨房里把镇南将军猎来的那只雉鸡蒸了端给他。”南以先方才颜色和软了些。南以常开口问道:“父相,我听说对南方又要用兵了,是真的吗?”

  “你那边消息还算灵通,已然定了八九分了,大约便在大议事之后。会有几场大的战事。”南不闻说道。

  南以常说道“倒也谈不上消息灵通,触国承平日久,人心浮动,难免需要几场战事。监军还是从我们这里举荐吧。”南不闻点点头,“既然这样,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做事谨慎的人选可推荐。”南以先接话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要举荐。”“军国大事也是能玩笑的?”南以常说道。“你能举荐我为什么不能举荐,难不成你比我干净?”南以先说道。

  “你们也不必吵了,监军的人选早就已经定了,这次派四公子去。”南不闻说道。

  “爹,小孩子家胡闹的话,怎么能真就这么办了?”南以常凑身过去说道。

  “南琴所说的,也未必都是小孩子的玩话,我细想了想,也有几分道理。”南不闻说。

  “爹,就算有天大的道理,四公子一个不能练炁的人,难道还奈何的了桐马桐魁?还有金银殿那档子事,他和桐魁不一定什么关系。我们举荐了四公子,四公子或是开门揖盗或是借着监军的差事寻金银殿的事端,反倒是让我们难堪了。”南以常说道。

  “王室的事情我比你们多知道些,四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南不闻说道。

  “你听听!”南以常对着南以先叫道:“老头子都被自己的孙子孙女们骗成什么样了,如今我们的话都已经劝不动了!”说着一扔筷子,起身走了。南不闻看着南以先,盯了许久,问道:“你不走吗?”南以先说道:“我等蒸鸡。”南不闻笑道:“好,好。”

  再说桐马,桐魁,赤牛城城主,南北守人四人议事未定,赤牛城城主说道:“慈悲,慈悲,十哲的事情到这一步,再斗下去终究也没有什么益处。不如彼此各退一步,岂不两家便宜?”

  桐马说道:“哦?我倒是想听听怎么个各退一步,两家便宜。”赤牛城城主说道:“相国大人举荐了六姓补任十哲,那么桐马大人也不要举荐其他人,也举荐六姓如何?”“妙!”桐魁脱口说道。桐马沉吟片刻说道:“这倒是值得考虑,只是难的是两件事,第一,倘若六姓这次当上了十哲,外面自然是一样的,里面的人可都知道他的斤两,后面的话他该知道。”赤牛城城主笑道:“慈悲,慈悲,这个自然容易不过。那第二件事是什么?”桐马说道:“这种事情终究要他来找我,我不能找他。”赤牛城城主闻言笑道:“慈悲,慈悲,这个更容易了。”说着便叫两个内侍将六姓领进来。桐魁,赤牛城城主,南北守人起身回避。桐马与六姓谈到深夜才散,赤牛城城主与南北守人已经告辞离去,又谈了许多事物六姓也告辞离去。这才剩下桐马桐魁两个。桐魁才问道:“六姓的事情能有把握吗,南不闻可都没办成啊。”桐马道:“虽然不能说一定,但七八分把握还是有的,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南不闻顾及颜面,六姓当时又晕厥,不能分辨,又加上你在中间一闹这才没能成,眼下我另有事情跟你筹划。”说着桐马坐下,叫桐魁也坐下,桐马继续说道:“现在王都和外面几个大族都不太安定,王上的意思,大议事之后在南边打几场大的战事,一定要打赢打好,安定人心。照例军需供应是要你的金银殿和步吉的常备府负责,这几场战事军需供给一定不能出岔子,明白吗?”桐魁说道:“想要打赢打好那倒也容易,把监军撤了就行了,每茬监军都是相国府派人,无能不说,胃口还大的不得了,又要掣肘前线的指挥。步吉那边倒是没什么可说的,除了他是南不闻的学生倒是让人说不出别的来,我倒是不信他能在军需上使坏。”

  “就知道守着你金银殿那点钱,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过问,监军的人选已经定了。”桐马说道。“定了就定了呗,有什么,无非是分去些军费罢了。难道他叫什么重要吗?”桐魁不耐烦的说道。桐马说道:“议定了,是四公子。”“谁?”“四公子,听清楚了?”桐魁听了,半天沉默不语,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坐下,半天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桐马冷笑道:“怎么,嫌之前的监军贪,这次来的监军不贪了,傻眼了吧。”桐魁缓缓开口道:“我不明白,我们一族对王上忠心耿耿,为什么王上还要这样做。王上治国二十余年,仁厚闻名天下,为何今日弃我等如敝履。”桐马说道:“南不闻的献策未免太毒了些,不过王上还是圣明的,绝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但四公子来了该怎么应对你还是该好好想一想。”桐魁说道:“有什么可想的,我是谁,四公子是谁?金银殿本应该和军神殿一样,是我和四公子共同执掌,现在却是我一个人独掌十几年,到现在四公子还在太学读书,我要说就中我没施一点手段,任谁也不信,这份冤枉我没地方说,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公子把我办成铁案。”“平日里我就说过,金银殿的事情挑一两件不打紧的问问四公子的意思,岂不是相互体面,你偏要托大,觉得人家不能练炁,成不了事,现在怎么样?”桐马说道。桐魁心中正当无计可施,又被桐马一问,脸上又羞又臊,一拍桌子说道:“还不是南不闻那个老不死的毒计,大家都是一条命,怕什么,逼急了老子,老子让他绝后!”桐马忙说道:“你可别犯浑,大议事将近,里里外外的没事还找事呢,你再让人抓住了把柄,那时候才真是个死呢。”桐魁说道:“你别管,这事情我自有分寸。”桐魁又在桐马这里发了半天牢骚,深夜方才辞去。

  再说四公子昨日与长钟喝了许多酒,到快日中才醒。早有简衣端来一碗粥并一碟腌笋片,四公子接过碗先晃了晃勺子,把粥端到一边,问简衣道:“粥里怎么有春蕨?眼下初冬了,只有王上宫中才有这个,哪来的?”简衣说道:“一大早桐魁大人派人送来几两,说这个熬粥醒酒最好,只有这些,叫厨人认真烹调,别糟践了。”四公子说道:“这个桐魁胆子也是太大了,禁中的东西也敢私自调动。”四公子又责备简衣道:“怎么有人来送东西你就收了,所幸我发现了没喝,我要是喝了就跟桐魁同罪了,现在我虽然没喝,算不上逾制,但厨人已经做了,非要追究也只能自讨没趣了。”简衣只得说:“我也不认识这些东西,只是来人说的恳切便收了,咱们府上平时是冷清惯了的,如今有人热闹热闹也是好的。”四公子笑道:“冷清点也是好事,过几日恐怕想冷清也冷清不下来了。”简衣笑道:“难道说,四公子终于有了差事?”

  四公子说道:“本来还不十分确定,今日桐魁来给我送这些东西恐怕已经有十分了,过些时日我就要出任监军了。”简衣苦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倒也不值什么,还没我这个府上管家有脸面呢。往常派出去监军不是大贪就是巨贪,一张嘴吞一个大活人,专讨相国府的高兴,才能得这么个职务,算得上是要钱不要脸了。咱们又不缺钱,干嘛讨那份骂名。”四公子说道:“我要做的就是不贪的监军,简衣,你说为什么每任监军都能贪那么多?”简衣笑道:“前线战况如何,将士忠心与否,后勤军需有没有猫腻全凭监军一张嘴,这样的人开口要钱,哪有要不到的?”四公子说道:“募集壮士,铸造兵器战甲,再操练成军,花费不知凡几,一旦作战,千里馈粮,万里之外赶制军需,一日更不知耗费千金万金,这样战事才能打起来,王上花了这么多钱,自然上到将军下到校尉都要用以死报国之人,才能成军,难道一人的口舌就能这么厉害?能让王上把这么多人平日的忠心都抛之脑后?”简衣说道:“四公子的话自然也有道理,但是你看触国这么多人,谈起监军没有不恨的,就连酒肆那些说书唱曲的匠人口中,监军也没有好人,总不能都是无稽之谈吧。”

  “自然也不能算是无稽,等着吧,恐怕现在有的是人想见我们了。”四公子得意地说道。

  二人就揣着这样的心思等到了傍晚,却不见一个人来访,四公子喃喃道:“这倒是奇怪了,难不成消息还没传开?就算别人不来,南琴怎么也不来?”四公子烦闷之间,不觉睡着了。

  第二日,二人又等到日中,才听到有人大笑进来,四公子见那人推门进来,正是长钟,忙说:“快坐,快坐,你也听说了?”

  长钟听四公子这样说,先是一愣,而后大笑道:“我听说什么,王都的新闻这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件呢?”

  四公子忙说:“你可知道,眼下对南方野人又要用兵了?”长钟说道:“这又如何,难不成让我去挂帅?无非是点兵演操的时候,多一场热闹罢了。”四公子越发着急说道:“你忘了我昨日跟你说的事情......”长钟恍然大悟,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倒忘了,这次出兵你是监军,怎么样。这次打算捞多少?”四公子说道:“这话胡闹,军国大事也敢拿来自肥?我也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你难道看我想缺钱的不成?”长钟笑道:“话自然是这个话,那你辛苦这一趟为的什么,白受那穷罪。”四公子说道:“我正有事要问你,眼下我要出任监军,消息在王都应该有了,怎么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按兵不动,这府上昨天到现在,还是门可罗雀。”长钟大笑道:“还说你不想贪,我问你,你不贪,你指望谁来,你指望人家来干什么?”四公子起身道:“跟你这样的人说了也是白说,我去找个明白人问问就清楚了。”长钟忙站起来拦道:“这是你的府邸,你走了算什么意思,你要是想让那些将军,校尉来你这拜码头也好办,我去走动走动,保证他们一个个都来一遍。”四公子说道:“这倒是不必,只是我现在要做监军的事情,触国上下都有谁知道了?”长钟想了想说道:“十哲自然是都知道了,再往下面那几个世家大族的族长也应该有信了,其他的就要先等王上下动兵的诏才能知道了。”

  四公子说道:“既然如此,这几日倒是成了难得的清闲了。”正说话间,两个内侍进来说道:“抱石来了。”话音未闭,抱石已经闪进二人眼前。四公子与长钟忙忙站了起来,抱石对长钟说道:“你家老爷子近来可好?”长钟笑道:“托大人的福,硬朗着呢,只是越发不听大夫的话,酒肉一日也离不了,晚上也不忌口。”抱石笑了笑对着四公子说道:“你这几日风头很盛,十哲都在议论你。”四公子笑道:“议论我什么,是希望我查出些什么,还是希望我查不出什么?”抱石大笑道:“你是把一个监军看得太重了,触国如今需要的是同舟共济,这时候你要举刀杀人,没有人会帮你,”四公子冷笑道:“哦?那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个监军,难道为的是省几个军费?”抱石笑道:“眼下你能为触国省几个军费也算得上是立了大功了。”四公子笑道:“你放着太学那么多事情不做,不会今天来就是专程风凉我几句吧?”抱石想了想说道:“这话问得好,我这一次来还有一句重要的话跟你说。”四公子提起兴致问道:“这才对嘛,什么话?”抱石缓缓说道:“保命为上,别让人暗中做了。”长钟听了一阵大笑,扶着腰说道:“大人这话说的十分恳切,十分恳切。”四公子转身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派几个糊涂虫去做这个监军,上头的人还能分得几笔贿赂。”抱石这才开口说道:“如今二公子和桐马执掌军神殿,军费年年追加,年年还报亏空,就中多少钱真的花在了军神殿上,多少钱让他们贪了,现如今军神殿铁板一块任谁也查不出来,从外面派监军无非是分肥而已,于事无补。你这一次监军的本分做好了,先例开好了,日后监军从皇子里面派,把二公子一家的权力分开了,有什么事情就好查了,每年的军费也就省下了,你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四公子转过身来,说道:“桐马在军神殿经营已久,另派皇子或许比其他监军有些分量,然而日久年深,派出去的皇子也难免同流合污,根本不除,这都是早晚的事情。”抱石显得有些不高兴,说道:“难不成触国除了你,一个个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不成,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这样下去如何能成气候。”长钟忙说道:“国事虽然要紧,然而对错一时半刻谁也说不明白,四公子眼下就要上任了,抱石大人何不赏脸一起喝一杯?”说着拉着四公子对着抱石说了声“请”也不由分说把四公子拉出院子。四公子对长钟说道:“好你个长钟,拉偏架是不是,说,你是不是怕了?”长钟赔笑说道:“这话怎么说的,你说你和十哲较什么劲啊。”四公子说道:“较的就是十哲的劲,我不跟屋里那位,我去燎桐马的胡子。”长钟忙拦住说道:“祖宗,祖宗,你可少作些死吧,桐马那家伙惹不得。”“如何惹不得。”长钟说道:“人家桐马是十哲之首,知道什么叫十哲之首吗?别说十哲之首了,咱就说十哲吧,看我们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一天到晚别的事情不干,专门出去指手画脚跟人结仇,可怎么样呢?偌大个触国没栽过跟头。”四公子刚要开口说什么,长钟接着说道:“你先别管我们老爷子人性怎么样,就这手段你就说服不服气,放在十哲里怎么样呢?看不见了。你再琢磨琢磨桐马那个之首是什么分量。”四公子听了长钟这一番话,站在原地,半天不说话。

  长钟带着抱石与四公子,眼见着走到自家府邸,门口管事的忙跑了过来对着长钟说道:“少爷,眼下可进不得。”长钟嚷了一句:“废话,我家如何我进不得?”刚一进门,正见着公昭站在院子里。长钟一见公昭,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爹,大白天的,您不出去散步怎么在院子里干站着。”公昭听长钟开口便不喜欢,说道:“这是谁家的规矩,还有儿子赶着老子的?”长钟正要回话,后面四公子与抱石跟了进来。公昭也不理四公子,对抱石说道:“抱石,太学的事情今天不用管了吗,跟着这不成器的胡闹。”抱石赔笑说道:“太学事情少,倒也用不着每天耗在那里。”公昭说道:“这叫什么话,那天我看你们太学的人,一个个懒得不成样子,还是你执法太松的缘故,你们年轻精力足,就要多为国事操些心,每天偷鸡戏狗的,成什么样子。”抱石说道:“这当然是,要么公昭大人再去太学指导一番?”公昭说道:“不必了,今天我去河防大营转转,你那里我改日再去,叫你那里的人打起精神来,要有尸位素餐的让我抓住了,我可扒他的皮。”长钟忙上前伺候公昭车马随行,又陪了许多好话,公昭这才登车马去了。长钟伺候公昭上了马车,快步跑回院里,四公子和抱石看着长钟直不说话。长钟赔笑道:“该死,该死,平日里老爷子白天都不在家,你们也知道他那脾气秉性。意料之外,意料之外。”四公子说道:“我说今天起了一卦说鸠鹊同林,原来应在这里。”

  抱石笑道:“既然如此,你要喝公昭多少酒才解你的气。”长钟笑道:“要说还是抱石大人有气量,不计较这些事情。”抱石摆摆手说道:“罢了,你这话也太重了,我可受不起。”

  公昭为了给四公子庆贺,又为了结交抱石,酒宴自然布置的十分尽心不必多言。宴毕,四公子乘醉回府邸,忽然看见庭院里恍惚间像是有个黑影,一时吓的酒醒了三分,简衣见四公子来了,忙说道:“四公子,这人非要见你,又不肯说来历,只得先让他在院里等着,不知道四公子不声不响的回来了,该死,该死。”那人忙跪了下去,仰头看了看四公子,半晌才问道:“这就是眼下要走马上任的监军老爷?”简衣啐了一口说道:“什么监军老爷,连个礼数都没有吗?这是堂堂皇子!”四公子说道:“简衣,不得无礼,我便是四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那人听了,连忙站了起来,走出院子,对着巷角拍了拍手。巷角处的黑影晃动了几下,簇着一大团东西朝着四公子走了过来过,时下天已大黑,四公子借着月光勉强凑近看清了它们所携之物,心上却仍不确定,便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东西。”那人对几个后到的说道:“这就是新上任的监军,是王室的人。”那几个人听了连忙跪伏在地说道:“这是白云峰两万将士给大人您的万民伞,大人,伸冤呐!”

  四公子忙叫简衣搀扶起来,说道:“冤从何来?”就中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顿时双目垂泪说道:“大人,您看啊。”四公子心下一慌,简衣接过这个布包转交到四公子手里,四公子翻开布包,里面只是一些煮豆野菜之类,豆子因为日久已经腐烂。四公子将布包交给简衣吩咐仔细保管,来人继续说道:“白云峰乃是南方抵御野人,转运军需粮草的重地,如今就靠着两万将士驻守着,可每日的口粮就是六两豆子加一点野菜。野人每每来犯,将士们只得食不果腹的迎击,纵然几次勉强击退也不知能支持多久,若白云峰失守,我们这些将士横竖难逃一死,我们家人宗族更是尚在触国,求大人救命啊。”

  四公子借着不亮的月光看着这万民伞,上头约有八九百白云峰将士的姓名,触国的种种玩好珍宝,四公子也算是大致见过,只是无兴趣争夺罢了。而眼前的万民伞却不知为何有一种魔力般吸引自己。来人所述情状,在四公子看来已然牵扯了王都多名重臣,虽说未必就是彼此之间沆瀣一气,但毕竟是在他们所管辖的事物里挑不是,也如同虎口夺食。四公子并非不知道其中凶险,只是有些东西让四公子无法拒绝。眼前的万民伞如同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四公子,让四公子呆呆地望着出神。

  简衣低声唤道:“四公子,眼下外面一群人难免惹眼,不如移到屋子里再做打算。”四公子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是了,先把人安排在院里,叫人弄点吃的。我现在得去步吉大人那里一趟,这里交由你安排了。”简衣应了一声。四公子径直便往步吉住处走,盘算着如何叫步吉相助,走到半路忽然想到:“白云峰是何等要冲,敢在这里为非作歹的怕是只有桐魁桐马,桐魁还好说,步吉如何对付得了桐马。须得情了王上的旨才好动作。”四公子打定了主意,又折返回去,宽慰了那几人一番,又给了这几人许多盘缠叫回去之后不许泄露半点风声自己自有道理。那几人也只得按四公子吩咐,又是谢恩又是诉苦,到天快亮才散。

  四公子只等着天一大亮,便准备了五十个无量金,送给触王宫中几个总管,叫他们带话,下午请触王到四公子府上喝茶。几个总管收了礼物,满心欢心,只说“老奴自当尽力”,“四公子放心”等话语。约是中午时分,四公子带着王室里五公子带着所属护国殿五六百人进了四公子府,各地要处皆被驻守。四公子府上仆从杂役一干人丁皆被护国殿侍卫带出来圈在一处,叫五公子一一过目。四公子府上本就缺少来客,又不曾掌握实权,因此府上仆役不多,连应有的规制都不能齐全。五公子不多时便已经一一过目,对着四公子说道:“这一干人丁着实不成个体统,如何接得了驾?先暂且将他们驱到别处,从王宫那里挪一百二十名内侍才是正理。”四公子素日与五公子不和,因此懒得与五公子多说,只说了一句:“全凭五弟做主。”便到偏殿自顾自吃茶去了。

  五公子先分一批人找个院子,先将原四公子府上的人一并赶进去看守着。须臾,触王宫里总管骈生带着一百二十名宫人赶来。与五公子商议着:“四公子府邸着实不成个规制,王上来过之后怕是要另赏,或是返修扩建,或是另赐住处这都不在话下,老奴伺候王上二十余年,王上出来喝个茶自然不至于叫王上不痛快,只是这处地方生的狠,恐有不相干的人冲突了王上和几位大人,这要多辛苦五公子。”五公子笑道:“这是自然的,你也是王宫里的老人了,我也没什么吩咐的,你到处看看吧。”骈生说道:“那老奴去问问四公子的准备。”五公子点头示意了一下,骈生行了礼,退到外面,驱步去找四公子,进了偏房,见四公子正自顾自喝茶,桌上摆着刚叫宫人新制的燕舌笋,仿佛事不关己。骈生忙叫道:“四公子,您这里还不忙起来,且在这喝茶吃点心呢?”四公子头也不回,仍旧喝着茶说道:“护卫的事情全由五弟办,你也从宫里带来了伺候的人了,我的人都叫你们赶到了外面,还叫我忙什么?难不成叫我和你的人一起忙吗?”骈生忙跪下说道:“老奴冤死了,四公子的人是五公子叫人赶出去的,老奴是都总管叫来带人伺候王上的,死了都没有这个意思。”四公子说道:“我一句话就引出你这么一番表白来,叫我怎么跟你说接见王上的正事,还不快起来说正事。”骈生听了,忙起来说道:“老奴来是想问四公子,这次王上来四公子府上喝茶,四公子准备了什么茶叶。”四公子继续喝着茶,头也不回地说道“茶叶我之前就交给你们宫里的人了,你没见到,还是说茶叶不好?”骈生忙说道:“茶自然是好茶,这个没得说,只是不知道四公子准备什么了佐茶的点心。”四公子不耐烦的说道:“不是连茶叶一起送过去了吗?”骈生想了想说道:“这个老奴的确是没见过,四公子的人只送来了些茶叶,哦对,还有些豆子和菜叶。”“就是那些了,叫你的人煮一煮送上去。”骈生听了,身后一阵寒意,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滚落,忙伏在地上叩头说道:“四公子饶命,老奴断不敢做这种让四公子陷于不义的事情。”四公子转身说道:“我叫你做的事情,如何是陷我于不义。”骈生说道:“王上,还有诸位大人,怎么能吃这个东西。”四公子起身一脚踹倒骈生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要不是王上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开人伺候,我早就一剑杀了你!你以为你在王宫里自肥的事情能够瞒得了谁。”骈生不敢答话,只是叩头。四公子说道:“王上一会离不开人伺候,我今天不杀你,你最好回去就跟宫里的人说四公子找宫里的茬。”骈生一听,涕泪具下,忙三指指天说道:“老奴胆敢说出去,天诛地灭,天诛地灭。”四公子喝斥道:“还不快滚。”骈生忙磕了最后一个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