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唱出那首《送别》，只提了个开头，台下便欢呼热烈，掌声雷动...”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疯若癫狂...嗯，娘子你也吃。”
“有人甚至高喊着‘我爱黎明’这样的口号...”
“而且竟有一小侍女情绪激荡，直接吐血而出，险险晕厥过去...”
“我深知...这家包子馅不好，以后不买了。我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便带着同僚断然离开。”
“直到走出十里之外，仍能听见那里传来阵阵呜咽...”
“还有人高呼着‘天不生他沈青衣，歌道万古如长夜！’，让我深感惭愧！”
说完最后一句，沈河朝对面那清冷女子露出讨好似的微笑。
晨风微凉，他的小心脏也在瑟瑟发抖。
顾南汐好似没看见般，默默就着咸菜喝粥，偶尔还帮自家相公添上一碗。
气氛愈发凝重，沈河心情也愈发忐忑。
却在这时，顾南汐忽然“扑哧”一笑，像有什么魔力似的，萧瑟小院如沐春风，便连寒风都变得温柔几分。
“相公啊...”她掩着嘴笑吟吟地看着沈河，“我又没有生气，相公为何自己在那儿心虚呢？”
“可是...”沈河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敢再提“汇贤雅叙”那四个字。
“相公去汇贤雅叙只是无奈应酬...嗯，莫非相公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想去的，若不是萧季季那个小屁孩用五境修士的身份逼迫我，我早就巡夜去了！”
“原来如此，是那个离山真传啊...”
顾南汐微微颔首，眼眸里似有寒光闪过。
“但是相公下次再去，就不要买青橘了，不吃很浪费的。”
“明白明白。”
沈河点头如捣蒜，但又忽觉不对，迎着娘子那冷冷的眸子努力微笑道：“不可能有下次的，娘子放心。”
夫妻二人接着默默吃完早饭，临别前，顾南汐还故意拿一个青橘塞到沈河怀里，没忍住又是一笑。
沈河按照惯例抱了抱娘子，但迈了几步却忽然回头：“娘子最近有去过城主府附近吗？”
顾南汐微微一愣：“没有啊...”
“落落...哦，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個小萝莉，她最近好像喜欢放风筝，尤其是蝙蝠风筝。”
“是吗？”
“我忽然就想到和娘子你说过的蝙蝠侠故事了，毕竟都有蝙蝠风筝嘛...有空你也可以去看看。”
“好的呀~”
两人相视一笑，沈河随即摆了摆手，迎着晨光朝远处走去。
顾南汐目送着他离开，等那道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了，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相公果然有些怀疑了...
也怪自己，若不是想着要还原相公故事里的那些东西，也不会被他发现端倪。
但若真的让相公知道自己是“赤衣罗刹”，他肯定会刨根究底，届时...我又怎么忍心再瞒他呢？
她抬头仰望，目光仿佛能穿越万里高空之上的层层阻隔，那里似有一个无法言语的恐怖存在，直让她心神都感到颤抖。
默默沉思良久，顾南汐摇了摇头，转身走回院落之中。
天道领域随之展开，一道灵力也自掌心汇聚，不出片刻，竟渐渐凝成一道小小人影。
随着灵力持续输出，顾南汐的俏脸微微见汗，而小人儿也逐渐长成了一个身材相貌、衣着打扮都与顾南汐相似的“大人”。
顾南汐微笑，“她”也微笑；顾南汐张嘴，“她”也竟发出一道声音。
若用灵力探查，又能发现其五脏六腑、经脉骨骼一一俱全，绝非一道空洞的灵体。
如果有天宗极乐岛的弟子在此，他们必然能认出这与宗门不传之秘的“三尸神术”非常相似。
但略微不同的是，“三尸”各有思想，各具性格，乃修士心意所化的驻身之伸。
而这分身却只是一个表情刻板的提线木偶罢了。
“好像只能做到这样了...”
顾南汐心里是不太满意的。
这确是来自极乐岛的“三尸神术”，是她当年与极乐岛弟子交手时，故意拖了一炷香时间才领悟出来的。
只不过毕竟没有功法心决，只能学到一些皮毛。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那位弟子的馈赠呀~
顾南汐轻轻一笑，挥手把那道分身收进了另一位弟子赠送的须弥戒之中...
“希望能瞒过相公吧...”
白衣倩影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于院中不知伫立了多久。
......
昨夜似乎玩的太过尽兴，当沈河来到衙门时，空空荡荡的外堂便只有离山真传一人在此。
五境修士恐怖如斯，即便一个晚上都在大姐姐的怀里没有呼吸，此刻竟还是神采奕奕。
还拿着一个卷宗，念念有词的读着：“有书生力战驯妖师，大胜而归...人称落红...”
沈河手忙脚乱的一把夺过卷宗：“别看，是恶评。”
“我觉得这个名号挺好的，比赤衣罗刹老妖婆好听多了~”萧季季哈哈大笑，显然早察觉到他进来而故意如此。
“......”
沈河皱眉望着他，半响才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你早晚要被她打死。”
“那可不一定~”萧季季自信一笑，昨夜没被暴揍，他觉得自己又行了：“吾之傲，蔑众生，区区赤衣罗刹不过吾的踏脚石罢了。”
沈河没理他，左右看了看，大手一挥道：“走吧，跟我去巡街。”
“今天不该我巡街啊。”
“近来城里不太平，没看城主大人都忧心忡忡的样子么？”
“所以呢？”
“所以我也怕死，你得陪我。”
沈河说的义正言辞，萧季季也是一阵无奈，只好快步跟上前去。
虽然这些凡人青衣都挺不错的样子，可他还是更喜欢和沈河一起玩。
若沈河真的不小心死了，虽然能去汇贤雅叙吃席，虽然又能看见大姐姐...
但萧季季还是会难受的。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刚才还念着的城主大人，在出门时便恰逢迎面而来。
“哦，是沈河和萧仙人。”魏贤很有礼貌的打着招呼，却不知为何把沈河的名字放在了离山真传之前。
沈河连忙拱手行礼，萧仙人则很是冷漠的点了点头，仙人风范尽显无疑。
“正好有事要拜托萧仙人，不知能否叨扰片刻？”
魏贤问的小心翼翼，身子却牢牢挡在二人面前，一副你们要走我就哭的模样。
萧季季挺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直到有人踩了他一脚，这才冷哼道：“你且说便是。”
“萧仙人有所不知，在下曾请来驯妖一族，以希望他们的妖兽帮无双城抵挡妖祸...”
“胡闹，妖兽不过凡人境，又怎是妖族的对手？”
“...这确是我做的不妥，但近来出现了一件怪事，于我府中做客的那些驯妖师，竟接二连三身亡，死状极惨。”
城主大人叹了口气，他曾想找赤衣罗刹帮忙，可对方那么大的修士竟也找不到凶手痕迹，而且近来不知在忙些什么，便是挂出蝙蝠风筝也不见她现身。
想到这里，他很隐蔽的扫了沈河腰子一眼，却瞧不出端倪。
“哼，驯妖师都是凡人，恐怕寻常武者...哦对了~”
萧季季忽然一顿，指着身旁沈河：“便连落红公子都能将其击败，寻常武者更是轻而易举吧。”
沈河沉默的看着他，后者抬头望天，假装自己童言无忌。
“我的侍卫险些重伤而亡...”
“哈？”
“我那贴身侍卫乃三境修士，昨天夜里他忽觉有异，在前去查看时也遇到偷袭，至今还在昏迷之中。”
“三境修士啊...”
“不止于此，我还在庭院里发现了一摊血迹，绿色的血迹。”
“妖？”
沈河忽然想到了那日自家院落中的一滩血，而萧季季也终于变了脸色：“可我日日巡街，根本没探查到有灵力波动。”
“这...我也不知，或许对方有什么特殊的藏匿手段。”
“那你找我...”
“请公子斩妖！”
城主大人肃穆开口，随即深深一拜：“青衣内堂如今都在看守秘境，赤衣罗刹来去无踪，如今无双城只有萧仙人可以帮忙诛妖了！”
“行吧~”面对妖祸，天宗弟子、离山真传从不含糊，痛痛快快的点头答应了。
“多谢萧仙人，那明日可好？届时我将家眷带离府外，仙人亦可痛快出手。”
“那些驯妖师呢？”
“自然陪仙人一起御敌。”
“啧啧啧...”
御敌是假，诱饵是真，恐怕那些驯妖师皆为炮灰罢了。
萧季季和沈河对视一眼，前者对那些不相干的蝼蚁毫无同情，后者则忽然想到了当日城主府一事，更是冷笑连连。
“不过...仙人孤身前往未免太无聊些，不如...”魏贤转头看了看沈河，眼中含义显而易见。
沈河微微一笑：“九龙青衣职责所在，我自会一同前往。”
说完他还瞥了城主大人一眼，嗯，对方没敢看他。
于是他也对心里的某个猜测更为笃定。
“那便有劳二位了。”
城主大人微微躬身，一路目送着他们走出衙门。
便在此时，角落里忽然跳出一个青衣，摇头叹道：“要死人了啊...”
魏贤先被吓了一跳，不满地瞪他一眼，接着笑道：“有五境天宗真传在，说不定赤衣罗刹也会去，怎么可能会死人。”
那青衣仍是摇头：“我说的是你。”
“......”
“若被赤衣罗刹知道，沈河居然是用来诱她的饵，恐怕你会死的比那些驯妖师还要惨。”
“......”
城主大人脸色一阵复杂，似乎也想到了日后惨状，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可我能怎么办，内堂修士忙着看守秘境，赤衣罗刹忙着陪相公，你也整天忙着汇贤雅叙...若我夫人被那妖族惊动，恐怕...”
“伱别和我说，你去和赤衣罗刹解释。”
青衣笑呵呵的摆着手，随即便朝外堂走去。
只留下城主大人独自长叹，老泪纵横。
“忙...都忙...忙点好啊。”
......
“沈大哥啊...”
出了衙门，来到街上，萧季季也不装仙人风范了，唉声叹气道：“我想大姐姐了。”
沈河对明日之事总有些不详的预感，便心不在焉道：“你去找她啊，她又不会离开那儿。”
“我没钱...而且大姐姐说她不喜欢小孩。”萧季季一想起这个，神色更为凄苦。
沈河斜了他一眼：“那你小心点不就好了？”
“欸？”
萧仙人先是一脸惊诧，随后便若有所思起来。
“公子~？”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三分羞涩，三分俏皮，三分忐忑...
还有九十一分吐血痊愈后的激动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