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救我也不会救你这大耗子啊，真换成子夜歌我或许还会努力一把。”沐初阳心里嘀咕着，表面上却仍是一脸凝重。

　　当检查到那枪伤的创口的时候，沐初阳也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我说我运气能这么好，一枪就打中他大腿的动脉么……现在看来，是因为她这身体本就濒临崩溃，所以才如此脆弱。”

　　“他是打算借着这肉身逃窜到人群之中，再另外寻个人附身吗？”沐初阳揣测着那大老鼠的打算，“不过这地方，三公里外才有其他人，爆个煤气房子都快烧完了也没有人能够发现——所以，它是想赌赌运气？”

　　“不如将它留给我？”那黑猫似乎是看出了沐初阳等人的迟疑，再度开了口，“我可以保证日后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不会再找上你们。”

　　“徒子徒孙？”沐初阳挑了一下眉毛，偏头看向那黑猫，有些好笑地问了一句，“现在的家猫们，还记得老鼠怎么抓吗？”

　　沐初阳很显然是以为黑猫的保证是建立在猫鼠天敌的基础上，并且将其理解成了自己身边以后多半会有一群猫来为自己驱赶老鼠——现今家猫们的作用，显然更接近于放着好看这一点。

　　“呵，我们和它们不一样，我们猫族一向懒得听从命令——不管是来自于谁的命令。”黑猫听懂了沐初阳想要表达的意思，嗤笑着回应道，显然对那耗子内部等级森严，以及大耗子靠着子子孙孙的力量来壮大自己这些事相当不屑。

　　“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知道它想做什么吗？它会吃了我的！”“子夜歌”察觉到了沐初阳的意动，顿时紧张了起来，声音也因此拔高，“它的确不需要靠着自己后代来为自己孕育力量，因为他根本就是靠吞吃其他的精怪来强大自身的！它甚至连黄大仙的那些后代们都吃，它才是真正罪恶滔天挑衅天道的存在！你们不能被它骗了！”

　　“可是，猫吃老鼠这件事，自古至今皆是天道。”黑猫舔了舔嘴唇，摆明了它对那只大耗子的势在必得。

　　“就好像你这僵尸需要吃人一样，完全是由我们的本能所决定的天道——对方本就是老天指定给我们的食物，我们为何还要刻意违逆这份天意呢。”黑猫甚至将沐初阳也给拖下了水，“打个商量如何？趁这大耗子彻底完蛋之前，这大耗子的魂魄意识交给我，而这被附身的人体，索性就留给你当做食粮好了，如此一来，这世上就再也不存在子夜歌，那么那堆人类就算苏醒，就算想起了子夜歌这么个人，也根本没法顺着这条线索调查出些什么。”

　　王梓清脸上的表情古怪了起来，盯着那只黑猫，又偏头看了看沐初阳——如果没有沐初阳，她一定会开口反驳那黑猫，对它好好分析一下怎样的行为才叫真正的天道，什么行为明明是个体的私欲却偏偏要冠上一个天道的名；而现在，她却隐隐觉得，也许站在沐初阳的立场之上，那黑猫的道理会更合理一些。

　　“这不是天道！我不服啊！”沐初阳还没给出回应，那“子夜歌”已经带着满腔地愤怒咆哮了起来，猛地从地上弹起，身上一圈圈灵光闪烁，表皮也龟裂开来，一片片连着肉一起剥落，同时它身体里代表他残存法力的黑烟仿佛汇聚成了一根根长矛，由内而外，从那些创口中向外刺出，转眼之间，那子夜歌便已经变成了一颗海胆，或者是刺猬，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沐初阳立即带着王梓清向后退去，那只黑猫却不退反进——或许是那黑猫对那大耗子的术法有什么破解的方法，总之它完全无视了那些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尖刺，一下子就扑在了子夜歌的脖颈之上，张开口咬了下去。

　　子夜歌的身体已经非常脆弱了，于是黑猫看起来只是随便咬了两口，子夜歌的脑袋就开始摇摇欲坠了，随即，那黑猫一口咬住了子夜歌的鼻子，同时四脚在子夜歌的肩膀胸前一蹬，竟直接就叼着子夜歌的脑袋翻身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滚之后，稳稳落地。

　　那颗脑袋显然是一切的根源——随着那脑袋从子夜歌脖颈上的抽离，那些张扬着的尖刺突然就如同章鱼触须般软了下来，甚至往子夜歌的身体内部回缩，最终，一股脑儿地从脖颈处的伤口处，跟着那颗被拽起的脑袋一起，“呼啦啦”地从那躯干之中被剥离了，整个过程酸爽得就像将海螺肉直接从那螺壳中完完整整地拽出来一样。

　　那些黑雾在被剥离之后，稍稍无措了那么刹那，随即开始回卷，呼啦啦地就将那黑猫整个儿包裹了进去，那黑猫依然紧紧咬着那颗脑袋一声不吭，甚至眯起了眼睛，流露出一丝“老子感觉好极了”的舒爽表情，而随着那黑猫略有些急促的呼吸，那些黑雾开始一点一点地往那黑猫的身体里渗去，黑猫的体型不知不觉间竟又大了一圈。

　　“这根本是先斩后奏啊，我还没同意呢……不过，这黑猫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激怒那只大老鼠，让它忍耐不住彻底爆发？”沐初阳嘀咕了一句，将视线转向了子夜歌遗留下来的那句无头尸体——尸体依然站在原地，维持着一个即将爆发的姿势，同时沐初阳亦发现，这尸体虽然直到刚刚才算彻底死完，但是那些裸露的表皮之上，已经开始青青紫紫地浮现出尸斑了。

　　这种眼瞅着就要高度腐败了的尸体，对沐初阳来说，并不会是什么好食物，而那黑猫以这样的尸体来跟沐初阳谈分赃，显然一开始就没带上什么诚意。

　　“这尸体腐败的速度有些超出我的想象。”沐初阳微微惊诧，“还是说，这尸体……在子夜歌附身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死了呢？”

　　于是，在意识到附身背后的生死意味的时候，沐初阳突然就对子夜歌也没什么好感或者说惋惜之情了。

　　“我果然还是站在人类的立场。”沐初阳心中暗道。

　　而此时，那黑猫用力吸了一口气，它身遭的那些黑雾彻底地全部被他引入了自己的身体，随即，它的嘴巴一张，子夜歌的那颗脑袋“咚”地落到地上，滚了一下，翻过来一张只有褐黄色的干缩的皱皮所包裹着的骷髅头，几乎媲美博物馆里的干尸了，又哪里能够看得出原来的模样？

　　黑猫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副吃饱喝足了的慵懒模样来，舔了舔爪子之后，抬眼看向沐初阳等人：“两位想要再跟我做过一场吗？我现在可是继承了那只大老鼠的全部实力，并且，我的所作所为，可没有伤害到什么人类呢，甚至还可以说得上一句替天行道——你们有理由向我发难吗？”

　　“是不是需要做过一场，其实还有一种很简单的理由，那就是我看你不顺眼，想要教训你一顿。”沐初阳回了一句——这黑猫的作为其实说多么罪大恶极也没有，但是别人折腾了半宿之后，它这样跳出来耍了奸猾主意直接偷取了最后它自己所期待的“胜利果实”，还非要洋洋得意地在两人面前炫耀一番，就已经相当地欠揍了。

　　“算了。”王梓清叹了一口气，拦住了沐初阳的举动，“那些人快醒了，天也快亮了，我们得尽快离开。”

　　继而王梓清狠狠地瞪了那黑猫一眼：“你最好别伤害到人类。”

　　“怎么会呢？我最爱人类了，他们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呢。”黑猫嘿嘿地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抖起了身上的毛，“哎呀，差点忘了把体型变回来了，不然主人又该开始头疼着要我减肥了。”

　　“呵……”沐初阳也笑了起来，甚至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表情又是什么意思？”黑猫让自己小了一圈，此时抬头看到沐初阳脸上那略带嘲讽的笑意，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只是在想，小动物们……还真都是怪单纯的。”沐初阳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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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不开心的？至少活人都没死，只除了汤礼煌的骨裂的伤势又严重了一些……但那并不是什么要紧问题，而且汤礼煌和佟宛如之间的红线，目前来说也算重新缔结完整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沐初阳察觉到了王梓清的闷闷不乐，如此问道——事实上，对沐初阳来说，佟宛如和汤礼煌之间的红线变牢靠了这件事，影响未明，是最值得他耿耿于怀的。

　　“你对那只老鼠王，还有那黑猫，分别有什么看法吗？譬如善恶之类？”王梓清问道。

　　“挑战天道，意图圈养人类——就这点来说，那只大老鼠还真是挺有气魄，比较起来，那只黑猫还真是狡猾得有点小卑鄙。”沐初阳评价道，“不过……我觉得他们的作为都是挺本能的动物性行为，如果不是非要站在人类区分害虫益虫的立场的话，这些行为本无所谓善恶。”

　　“那么，你的立场，是站定了人类的吗？”王梓清沉默了片刻，向沐初阳确认道。

　　“当然。”沐初阳回答，“除非哪一天，这世上一个认可我是人类的人都没有。”

　　“毕竟，当个人类这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