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宁死不屈，王梓清去向不明，黑猫显然也是个不靠谱的，而沐初阳也不是真的就胸有成竹运筹帷幄觉得自己能够淡定应对一切事件能够完全信任每一个人了，所以他在稍稍的纠结之后，开始试着动用一些原本自己并不打算利用的渠道了——这些渠道会牵扯到太多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会将沐初阳的那些暗搓搓的动作暴露到一些比较敏感的人眼中，比如佟宛如，沐天昇，汤礼煌……

　　沐初阳首先联系的就是当初来向他问话的警察——或许是为了低调行事好细细追查文物交易的网络，也或许还有那枪战现场过于诡异等一些小小的问题，总之，嘉淞警方其实在宣告了自己的胜利之后，并没有事无巨细地将一切资料悉数公开，因此，沐初阳一直等着的有关那文物走私案件的后继报告始终没有出现，也就是说，至今为止，沐初阳都不知道那教堂里的文物都有了些啥。

　　好在沐初阳之前曾经与警方有过交涉，如今他自然也可以通过这么一层关系，曲折无比地向警方打听一下那教堂里头的文物大体都是个什么来头。

　　于是一番折腾之后，沐初阳弄到手了一份那教堂之中已知文物的列表。

　　“战国到明清，那些东西的跨度还真是不小……其他的东西都没对那僵尸有什么意见吗？”沐初阳看到那张列表的时候微微有些头大，毕竟他也不是对古董特别有研究的人，而有关那些文物的描述一个个也就只说了大略的年代器型之类基本状况，根本无法断定那些器物都是从何方出土而来，也不知道上一任的卖家是谁，更不要指望能通过这些粗略描述追溯到这些文物的传播途径了。

　　“果然案件的关键部分资料都是保密的……这点交情还做不了什么。”沐初阳只能继续寻找更多能够用来帮助自己解读这些资料的外来支援，于是他凭着记忆，又将那女僵尸身上的饰物分布结构给绘制了下来。

　　——在沐初阳那短暂几眼的记忆中，那僵尸的衣服似乎被烟熏火燎过，黑黑红红看不分明，但是她身上的黄金翡翠之类还是非常闪耀的，于是沐初阳思考了一下，觉得或许可以从她身上那些饰物的造型工艺之类来判断一下她的身份，毕竟，死亡之时还能够这么富贵的女性，应当不会是无名之辈。

　　沐初阳用自己手绘的这组图去请教了一个人——不是刘利玔，而是给王梓清制作那天师印仿品的那一位。

　　那人有些喜欢显摆自己的学识，很快便有了回应，从那堆金首饰的分布构造品级区分上条条分析，认为那些饰物的主人应当是满金末年皇亲国戚里头的尊贵女子，如果多查阅一下那段时间里的史料记载，应该能够推断出那人身份——那人甚至还给沐初阳提供了五六个备选的名字，有格格，也有妃子。

　　“或许可以查一下这几人的身世以及陵墓的位置，看看有没有与其他文物能联系上的部分。”沐初阳在得到那人反馈而来的信息后稍稍有了头绪，事实上他有些想直接将自己从警方弄来的那张表格也拿给那人过目一番，但是在内心挣扎之后，沐初阳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因为一来沐初阳从那小警察手里拿到那份表格的时候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泄密，二来，沐初阳请教的那人虽然声称是收山了，但是他的身上其实还有伪造文物的案底，在一些走私案中也不是特别清白，所以，如果真让那人知道了些什么的话，没准他真的就能察觉到一些关键，并转手将消息传递出去。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沐初阳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少做些会造孽的事情的。

　　而沐初阳甚至还没有查到那备选名字对应的格格福晋们都是谁的时候，那人又补充过来了一条信息：“我还漏了一个可能，其实满金最后那位老太后慈月，也可作为答案之一。”

　　“慈月？”沐初阳把这个名字念叨了两遍，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语。

　　“我突然觉得我不用再花功夫去查那个僵尸的来历了……”沐初阳喃喃道，“我第一次有这么干脆这么强烈的直觉——那僵尸就是她。”

　　“是因为李英廉曾经提到过这个老妖婆，所以我那会跟着也把她查了一遍，以至于满金的妃子格格那堆人里……我就熟悉这一个名字？”沐初阳当然不会全凭直觉做事，他在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努力给自己寻找一些能够解释这种直觉的理由了。

　　“或许还有刘利玔？又或许还有周若虚的表现？”沐初阳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么一细想理由还挺多的……李英廉曾经说过，那个妖道高云峒会永生之法，所以这永生之法是不是会用在慈月那老妖婆身上？而周若虚正是为了追求这永生之法，所以才不计代价地想要让那女僵尸恢复？”

　　“如果是这么个理由的话，那女僵尸的确是比我有价值得多了，也难怪周若虚能够放过我……”沐初阳突然觉得一些事情似乎能够成功地立足在“女僵尸是慈月”这个基础假设之上。

　　“周若虚如果是为了永生之法去和慈月这老妖婆纠缠的话，岂不是等于背叛了青城的那四位牺牲了的祖师？”沐初阳联系到了那四个老道人的魂魄，以及那四名老道人奋不顾身地去做的那些是，略略有些唏嘘，“这么说来，他这行为等于是叛出师门了吧，那么他这神神叨叨不肯见王梓清不肯认师妹的行为，似乎也挺正常的了……”

　　“但是，他的目标真的就只是复原那个女僵尸，然后求一个永生之法吗？”沐初阳虽然给每件事都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仍觉得自己似乎疏漏了一些什么。

　　“顺理成章，才是境界？”沐初阳突然想到了这八个字——这八个字是当初沐初阳和王梓清战过灵应这个满口命数的神棍以及那鬼子母神之后，王梓清质疑起自己与沐初阳之间的缘分，觉得这一切是有心人的操控之时，所发出来的一句感慨。

　　“这一切都过于顺理成章，所以，这一切交集其实都有可能是人为控制的？”沐初阳皱起了眉头，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我，我大哥，沐老爷子以及云台山的和尚这能算作一支；王梓清，周若虚，青城山的诸位祖师是另一支；然后刘利玔，王雅璇，佟宛如，汤礼煌……这群北边来的普通人也可算作一支；当然，还有李英廉慈月以及高云峒这一支……然后，还有安容和、灵应、林岐山……”沐初阳将这些人的名字在纸上一一写下。

　　“这之间都有关联？”

　　“确实都有关联——现在我这一线和刘王佟汤那一线之间或竞争或合作，关系密切得很；青城这一线和大太监老妖婆那一线也是几辈子的仇怨；然后青城一线分别和两个僵尸关系密切；刘利玔更是险些被那位总管大太监取而代之……这几条线中，如果少了某些人的话，现在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沐初阳一边沉吟着，一边将自己和沐天昇的名字从那堆人名中划掉了。

　　“现在这样，假设我和大哥还没有从布兰登回来。”沐初阳看着那表格上突然断开的那些联系。

　　“刘利玔迟早会被李英廉取代，取代之后是不是就会和慈月这老妖婆产生联系了？然后王梓清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到刘利玔这些层面的人，所以也没有理由召唤出四位祖师……嗯，这样一来，青城可以留在场中的，其实就只有周若虚一个人了……然后，汤佟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识趣的闲杂人等，那么那条红线应该就能正常地起作用了，如此，佟宛如其实也没有必要刻意提起她与王雅璇之间的关系，如此一来，这条线便也断了；再来是安家……唔，如果王梓清无法结识我，那么她便根本没理由进那家商场，也就没有理由发现鬼子母神，如此，安家应该仍是一派祥和……”

　　沐初阳就这样一点点地分析出了这人际关系网之中如果没有自己和沐天昇的情况下，互相之间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的关联。

　　“那么，现在假设，没有王梓清这个人……”沐初阳在估计了一个大概之后，又顺手画了同一张表，然后划去了王梓清的名字，“嗯，首先安家这根线就可以排除了，没有安家的话，沐家和汤家就不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合作……是了，对我而言，没有安家的事情，便没有需要开颅的病患，也就不会在那个时候呆在医院里，自然就不会介入刘利玔的治疗之中——这边这根线也就断了……”

　　“很好，再来，假设没有周若虚这个人。”沐初阳连画两张纸后，隐隐觉得这命数之事追究起来果然奇妙，于是决定再接再厉。

　　这一回，沐初阳在纸上切去了第一根连线的时候，心底突然莫名跳动了一下——

　　“没有周若虚的话，王梓清是不是就不会到嘉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