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将那破公司卖给我，还要我沐家出钱来进行扶植，归根结底不就是想靠那破玩意儿来套我沐家的钱吗？我要真如你所愿了……岂不是养虎为患？”沐天昇抬手就将手边的烟灰缸砸了出去，哐当一声，从墙壁上敲下了一块石膏来。

　　——沐天昇根本没有去关照过沐初阳半卖半送给自己的那家公司，甚至，还安了偷偷将其弄死的心。

　　“偏偏还装得一副给了我救命仙丹的模样。”沐天昇愤愤不平，心念一动，居然就起了将那小公司再转手卖出去的主意。

　　“是呢，既然你对自己那堆破玩意儿的评价这么高，不如就让我看看，那堆东西能卖多少钱好了。”沐天昇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点子，“如今我有大半的股权，完全能够做主将其卖出呢。”

　　“如果你当真如此看重那堆东西的话，是不是就没法再守在那女人身边腻歪了？”沐天昇微微地咬牙切齿，“妈的，快回来吧，至少让我看着你痛苦纠结，这样哪怕沐家的财富再缩水一半，我也一样会心情愉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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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天昇打算将手里的那些股份出手的消息很快便传播了开来，不光是内地那些与沐初阳有所合作的人，甚至一些听说了其底细的外来人都动了心思，暗暗就有了争夺之意。

　　这种争夺让沐天昇心情复杂——一方面这意味着他能够藉此漫天要价以获取沐家如今需要的流转资金，另一方面，更意味着沐初阳对他自己的评价，是毫不夸张的。

　　“去死去死去死啊！”沐天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放肆地发泄着，而他终于将房间里的东西砸到几乎没什么好的了的时候，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一旁嵌在墙壁上的保险箱上。

　　沐天昇突然就像着了魔一样，一步一步地往那保险箱走了过去，输入密码，打开那厚厚的铁门——保险箱中，安躺着那把手枪。

　　“一枪干掉他”这个念头变得越发地强烈的了起来，于是沐天昇颤抖着双手，摸上了那把手枪。

　　枪身在沐天昇的认识之中仿佛烙铁一样，烫到几乎要将沐天昇给整个儿燃烧起来，而沐天昇并没有因此而松手——他甚至感受到了些许的热血沸腾。

　　沐天昇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我还需要害怕谁顾忌谁吗？他和佟宛如的婚事都快落定了，我难道还要继续装腔作势地希望佟家能多看我一眼吗？我可不是冤大头。”沐天昇呵呵地冷笑了起来，“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对佟家来说，也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损失吧？”

　　——沐天昇没有开过天眼，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那把枪上，其实正有一团黑红之气，正在缓缓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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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老爷子猛然从睡梦之中惊醒。

　　——沐老爷子此刻依然住在那山中寺庙中，等待着当年那个给自己儿子换命的高人的回归，并且，由于这山中清净，颇为适合修身养性，所以沐老爷子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半夜做过噩梦了。

　　沐老爷子睁开眼，坐起身，抬眼看向窗外，木格子窗将屋外的月光切割成了一道道光柱，正直直地照进房里，看起来竟是仿佛利剑一样，让人无端地心惊肉跳。

　　沐老爷子缓缓吐气，平定着自己的心神，却突然意识到这僧房外面，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

　　“缘觉大师？”沐老爷子大喜，一咕噜从床上爬了下去，也来不及披衣服，趿拉着鞋子就小跑了出去，看到屋外空地上站着的那僧人的时候，立即五体投地地就跪了下来。

　　“求大师救我沐家。”沐老爷子口中呼喊着。

　　那缘觉大师仿佛没有听到沐老爷子的呼喊，只是抬头看着月亮，半晌之后，当那月亮被一片云遮蔽了一角之后，方才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这时候，那和尚才好像刚刚发现了沐老爷子一样，小声地惊呼了一句：“施主这又何必？”

　　“求大师救我沐家。”沐老爷子跪在地上继续说道——沐老爷子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双腿膝盖部分，这短短一段时间跪伏的动作，就已经让他有些疼痛难忍了，可是为了能打动这老和尚，沐老爷子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唉，当初我跟你说过，换命之事之后，你我缘分已尽，再无瓜葛……你又何必非要苦苦相逼？”缘觉长叹了一口气，显然并不欢迎沐老爷子的拜访。

　　“上天有好生之德。”沐老爷子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甚至还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攀住了缘觉的衣角，“求大师救我沐家。”

　　“唉。”缘觉连声叹气，终于还是弯下了腰，将沐老爷子给扶了起来，“沐施主，起来说话吧。”

　　“大师这是答应了？”沐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沐施主与在下的这份因果，本不该再有的。”缘觉没有直接应允，但已然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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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觉将沐老爷子扶进了僧房——方才那一番折腾，沐老爷子的膝盖已经受了寒气，开始变得有些僵直了。

　　“唉，都是当年那件事落下的毛病。”沐老爷子坐回椅子上，腿上盖上了毛毯，方才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沐施主的救命之恩，老衲总归还是记得的。”缘觉依然是止不住的叹气——缘觉知道沐老爷子是靠着很久之前的那份恩情，并配合着卖惨来逼迫自己，只是他一个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知道对方别有用心，他想着的仍是度化之事。

　　——当初缘觉行走四方，路过嘉淞，遇到了一些麻烦，被沐老爷子豁命救了下来，不过沐老爷子的双腿在那个时候被阴气所侵袭，从此便落下了毛病。沐老爷子意识到缘觉是高人，自然有心捆绑一二，所以在得了缘觉的批命忠告等等之后，仍一直和缘觉保持着一份香火情谊……直到沐老爷子有了沐天昇，并生出换命的心思之后，两人之间的这份因果，才算是暂时有了了结。

　　“我当初就劝过你，换命之事，牵扯巨大，未来的好坏，根本无人能够断言。”缘觉重复着自己当初的劝告，“而且我作为主持术法之人，若在日后真与那两个孩子有了因果，只会让事情往更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下去的。”

　　“所以，你来求我帮忙这种举动，其实无异于饮鸩止渴啊。”缘觉劝慰道。

　　“我又何尝不知？”沐老爷子叹着气说道，“那两个孩子之间迟早会有生死，然而我现在却不知道，我到底更希望谁能活下来了？”

　　“何至于此？”缘觉有些吃惊，因为在他当初的印象中，沐家那两兄弟最多就是不和以及闹分家而已，可听沐老爷子的口气，这竟是快要闹出人命来了，于是他立即抬眼看向沐老爷子，“你且待我看一看因果。”

　　缘觉的眼睛在黑夜里微微有些发亮，一动不动地盯住了沐老爷子，好像要将沐老爷子这个人都给看个通透才好，然而越看，缘觉的神色便越是惨淡，最后竟只有“惊恐”二字可以形容。

　　“你在我离开之后又做了什么？这因果为何牵连了如此之广？而且……还有我都看不透的黑暗……”缘觉连声问道。

　　“我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原因。”沐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大约十年之前，有一个道人来拜访过我……当然，他并不是以道人的身份来的，只不过他在看到我的时候，一句话就道破了天昇初阳之间的换命之事，并且跟我说，这兄弟之间注定了无法太平，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趁早解决掉其中之一——他甚至给我留下了一把枪，并且告诉我，用这把枪来解决掉初阳的话，是能够斩断初阳和天昇之间的因果的，也就是说，死了一个，另一个却并不会如大师所言的那般受到影响……”

　　“这怎么可能？”缘觉惊叹，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凝重了。

　　“我也提及了大师的断言，那道人却只留下了一句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而后就大笑着离开了……”沐老爷子叹了口气，“我那个时候，其实仍对天昇有所期待，而且那个时候……初阳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学医的。”

　　“后来初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弃了自己在布兰登的前途，强行带着天昇回来了……这件事，按道理来说完全是顺理成章的，毕竟初阳是我沐家长大的，而且他也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是那个时候……”沐老爷子的脑海中闪过了沐初阳和沐天昇刚回嘉淞那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愈发地一脸后悔莫及。

　　“那个时候的天昇也实在是有些不争气，于是我有心想用初阳来敲打一下他，所以便将初阳也给安排在了沐家商会之中，甚至让他先行接手了一些事情。”沐老爷子继续说道，“而后，那天晚上，天昇突然跑到我面前对我说，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胜过沐初阳，觉得自己无法掌握沐家……”

　　“我一怒之下，将那把枪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