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惑 第六十二章 伤重
作者:蓝色棉花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吐出胸口的一团淤血,我弱弱的俯身趴在床沿边,抽搐着昏了过去。

  “主暮~~”霜姑见我突然醒来转尔又是昏睡,心里杂乱不堪,一时尽不知是喜还是忧。

  这一次受伤,似乎比那次坠崖伤得还利害。北宫刖真是歹毒,竟然下如此重手,将主暮伤成这样。他如果真是看主暮不快,嫌弃她是北宫然的私生女何不直接给一个痛快,也不至于如此折磨。

  又是几天过去,我终于在浑浑噩噩中再次醒来。

  “主暮真是命大,这番伤情竟然能清醒过来,实属奇迹。”九眼站在床边感叹道。

  我虽然睁眼了,却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整个人如同瘫痪。

  “主暮莫要心急,如此伤势还需静养些日子,不是一醒便什么都好了的。”九眼安慰道,但他黑沉的脸色却出卖了他的揪心。

  听到他这话,我也不想过于急躁,只好闭上眼,接着休息。突然这一刻才发现,睁眼睛也是如此繁重累人的事。

  又是一周过去,我的清醒只是胸口的再次翻涌,血吐了一床,吓得霜姑痛哭流涕。

  而静逸阁外早就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年经的主暮马上就要殒命了”似乎是传得最真实的一件,特别是那些从静逸阁旁路过的仕女,看到阁楼里端出一盆盆血红的液体,便什么都信了。谣言四起之时,偏偏很多人在这一个月都想靠近阁楼,比如晗瑛,洛言风,老头子七爷,佟清寞、汀二小姐,婉小主等。可没有一个人被允许进入了……

  静逸阁从那天出事起就被封禁了。

  一个多月,有些东西总会改变。比如突然多出的伤疤,北宫刖是一个极会保护自己的人,断没有让任何人伤及自己分毫。可是那天的大意,却留下了终身的烙印,只要执手放平,便可见左手手心处有一块很小的点状伤痕。这是那枚如冰晶般脆弱却又万分伤人的簪子带来的,也是那个女人制造的!

  拿起那枚剔透晶莹的簪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点,夺目而又炫丽。这东西还真是不能小瞧,当初在春邗时,她就如此打好算盘了吗?表面乖顺,实则叛逆的女子,真是应该好好给她一个警告了。

  御殿门口,一身着素色青衫高冠的女子缓慢走进。

  “太子的伤可好些了?”女子止步于内殿前厅,正身低头颔首。

  北宫刖放下手中的簪子,然后再次将左手的伤痕注视,若有所思的抬眸说道:“好多了,倒是你的医术精进了。”

  女子轻叹道:“仪谍现在只想知道,一个月前太子被谁人所伤?”

  听到女子的提问,北宫刖收手隐于流袖中,目光清澈而又艳丽的轻扫不远的风景,随性的提醒道:“仪谍不想做医官,想做本宫的侍卫了吗?”

  “仪谍不敢造作。只是出于好奇,能避开语拾,又近身太子的人,会是谁……”女子清雅淑静,安如君子兰般气质独佳。

  “本宫找你来,不是让你来探案提问的。”北宫刖平静的提醒道,见不远的女子一直沉静,便接着说道:“父皇最近可有异样?”

  “如常,只是精神越发不佳。”女子低落的回应道。

  “他的旧疾呢?”北宫刖关切的问道。

  “有加重的倾向,每到寒月都会如常般疼得皇上夜不能寐。用了很多药,终不能帮助止痛。”说到这里时,女子隐晦的抬眼看着北宫刖的神情。

  “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御医院。有事本宫自然会再召见你。”

  仪谍见北宫刖要遣她回宫,她马上从长袖中拿出支精致小巧的瓶子奉上说道:“这是专为太子手中的伤痕调配的药膏,只要坚持使用,一月便可将手中的伤痕抹掉。”

  厅房中站着执莲灯的女侍走去

  接过瓶子并交到北宫刖手中,北宫刖将瓶子放在桌案上,低眉凝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你有心了。”

  “能为太子解扰,是仪谍的责任。”

  “本太子受伤的事,莫要外传。”北宫刖一改之前的静谧温柔,严肃的提醒道。

  “是。”仪谍回应后,缓慢的退出了内厅。

  就在这片刻之际,语烈如一缕青烟般悄然出现在了御殿门口。见到走远的仪谍后,忙向厅里走去。

  “太子~~”

  北宫刖见到风尘仆仆的语烈,莫名的说道:“什么事?”

  “涟太子已经到了冬琉地界,在边境时与属下有过交手,让我带话,他要登门拜访太子您。”语烈急切的说道。

  北宫刖乖张一笑,精雕细琢的侧颜下浅藏着如影随形的摄人魅力,“与你交手的可是他的鹰卫?”

  “应该是,其中一个手腕处有鹰图。”

  “嗯,你退下吧。”北宫刖满意一笑。

  涟果然还是来了,他应该是为了汐银的这枚戒指来的吧?想不到汐银还真能说动涟来办这件事,倒真是低看了汐银在涟心中的位置。涟呀,带着你的鹰卫这是求人的阵仗吗?看来你并不想和我做一笔真正的交易了~~

  床上挣扎了好些日子,终于从连连恶梦中逃出。清醒的那一刻,第一眼望见的便是窗外晴朗的碧海云天,自由的空旷与翱翔的山鹰形成一幅空洞自然的景色,微风轻起,阁楼屋角处挂的佛铃空静的清响,回荡在屋子里。

  佛音——梵音——我——

  心情顿时放空……

  可以放逐自己狂奔向西藏吗?不管跋山涉水的路途,我只求让我心灵得到渡化。

  我无心杀人的,我是真的不想杀人!!!

  回想起那日的自己,简直就像被恶魔附身,居然起了杀意。虽然我不是慈悲之人,但杀人这种意识绝不是手起刀落那么简单。如果那日北宫刖真的死在我手中,即便得到了戒指,事后醒悟时我也会被自己吓疯的。毕竟我是一个生活在法制社会的现代人,而不是蛮荒的古人,杀人太过晦涩,回忆会让我崩溃的。

  手轻压着胸口,疼痛感让我尝到喉咙处翻滚出的咸腥味,想要压制却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那感觉就像喝水的时候被什么给刺激后的表现,血瞬间将床上的缦帐给挑染出一朵惊艳的血色夏花。一支手撑着床沿,有些无力的用另一只手将嘴唇上还残留的血渍一抹而净。然后呆呆的盯着手上粘稠的液体。

  淳浠,我可能快撑不住了,戒指丢了,你的前世我也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样弱的我,你会不会鄙视呢?

  “主暮——”白葵少有的将情绪透露在声音里,但他还是紧张的。

  侧头发现他向我跑来,我坚持着勾起一抹笑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怕一张嘴吸气,就会控制不住的吐血。

  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差,失血过多让我的脸色简直和放了血的死人差不了多少。白葵见我坐在床上轻摇了身体,马上靠近扶住,然后二话不说迅速的抬手向我的肩胛与颈部几处按下。被他那么一点,倒感觉轻松了不少,就如喷发的火山瞬间被冷却般。

  “快去叫九眼大夫!”白葵向站在门口的侍女吼道。

  侍女远远见到床前缦帐上的血色残花后,惊吓得将手中端着的盆子给落地,在听到白葵的吩咐后,马上转身向楼下跑去。

  “主暮好好躺着,我已经将你翻涌的血液给封住。待到九眼来时,切不可再动。”他轻轻将我放躺,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我莫然无声,现在就算我想动,也动不了呀。白葵,你嘱咐我时,不也同时将我的穴道封住了吗?动不动已经不由我来决定了。

  几分钟后,驻守在阁楼外的

  九眼焦急的冲了进来。看他样子,怕也是多日没有休息了,平时清亮的眼睛现在已经疲惫不堪,充血的失了神彩。

  “我才打个盹,怎么就又成这样了?”九眼焦躁的说道。

  白葵若有所思的问道:“这血什么时候止得住?”

  听到白葵的提问,九眼又低头看了看盯着他的我,为难的摇头说道:“止不住,你这样强行封穴,只会引起更大的血崩。让她吐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胸口淤积的污血得以早早排出。但主暮吐完污血后,还会时不时惯性吐血,那时吐的就不是污血了……”

  “那不是容易失血过多吗?”白葵微怔的反问道。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不但会失血过多,而且心脏已经被震伤,以后是离不开药物和无尽随时处于暴发状的疼痛了。”

  “语拾下手果然凛冽。”白葵默然冷哼道。

  话一停,九眼就开始摆放他那繁多的药物和工具了。

  傍晚的时候,我吐血的症状终于有所缓解,身子也轻松了许多,但还是不能随意起身走动。望着窗子外的落霞,阳光撒满了整个阁楼,温暖的让人想要摄取一分装入袋子做收藏。

  床边一直静站着白葵,他目光深邃的凝望窗外。我缓过一口气,微弱的说道:“把我抱到阳光下坐着。”

  我的声音太过细弱,让静站着的白葵有些恍神,他似有些怀疑的转头盯着床上的我,看我的目光肯求的与他对视后,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动作细微温柔的将我从床上抱起,直直的向阁楼外走去。

  躺在躺椅上,侍女为我拿来一条毯子盖上,享受着阳光温暖的同时,感觉自己像已暮花甲的老婆婆,虚弱的争取着最后的养分。很想问很多事,但因为身体太过孱弱,已经无法顾及。我这一倒,究竟过了多少时日?西钥涟与我约定一月后在夏郢见,现在却变成这样,真是有些讽刺。还有……晗瑛的加冕呢?是否已经过了?霜姑呢?怎么没有看到她?那天发生的事,除了霜姑还有多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