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殿门廊处,侍女急急跑向殿内。
不等静站在殿里的晗瑛问话,侍女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看到主暮了——”
听到侍女急切的话语,晗瑛孤寒的眸子划过一缕异色,转身细问道:“说清楚。”
“芷言守候多日,就在刚才,主暮由白先生抱出阁楼,现在就坐在阁楼前庭的园子里。”侍女细细说来。
晗瑛跨步走出殿厅,侍女紧随其后。一边加紧步子,一边仔细的问道:“她身体……”
“静逸阁自禁封那日起,就没再见过主暮,有很多人打听主暮的消息,可霜姑都闭口不谈。唯一能透风的便只是那一盆盆送进的清水换出的是染了血腥的棉布。已经一个月有二十天了,远远看到主暮时,我也吓了一跳,她苍白的已经失了血色,整个人孱弱的仿佛坐在太阳下都会溶化掉。”芷言焦急又担心的说道,当说到后面时,居然有些哽咽到无法说出口。
晗瑛在听到芷言的话后,突然止步。
“告诉易世,带侍卫将静逸阁团团包围住,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靠近。”
“是。”芷言领命后,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傍晚的夕阳终是短暂可贵,只是稍微闭一下眼,它就匆匆逃离开了。我缓慢的深吸一口气,心肺居然有些负荷不了,一急就想咳嗽,一咳嗽血就止不住的从嘴里喷出来,连鼻子也不放过。
“汐银——”晗瑛刚一靠近庭园时就见到这一幕。
他从芷言口中知道汐银受伤很严重,前些日子也急切的想要靠近,但总是被霜姑拒绝。虽然他现在是一国之主,但主暮之位的汐银是有特权的,她若不见时,是不能随便冒犯的,因为主暮便是神使呀。他也从不少风言风语中听到汐银受伤很利害,可是若不是刚刚见到,真是很难想像现在她的样子。
与鬼无异了……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我抬眼向远处看去。
纵然阳光美好,却也不敌已经成为王者的晗瑛耀眼。从他的眼里我能看到自己的模样,是那样的哗众取宠,因为他轻轻蹙眉时的自然无华,因为他轻唤汐银时的傲然,居然都成了他与我差距的证明。
他是天神,我是恶鬼!
白葵侧身一转,直直挡住晗瑛。
“你干什么,还不让开!”晗瑛怒气微重的低语道。
白葵平静如初,淡定的回应道:“还请主君不要靠近主暮,静逸阁现在正禁止来访。”
“白葵莫要让我动怒,我知道你武功极好。可是一人难敌众手,本主已经派人将静逸阁包围。”晗瑛低沉的提醒道。
却不想,白葵依然伸手拦住了晗瑛的前行。
我知道这样僵持不是办法,本来也是小事,何必弄得剑拔弩张。于是开口微弱的说道:“让他过来吧。”
听到我的吩咐,白葵终是松手退到一边。
走近躺椅上的我,晗瑛有些迟疑的再次将我打量,许久后才缓缓说道:“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止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平缓气息慢慢的说道:“我现在是不是丑死了?”然后伸手努力将自己刚才吐出的血渍给抹去。
“不要说话了,看着就累。”他清冷的低语道。然后转身盯着白葵疲惫的问道:“她是怎么受伤的?给我一个解释!”
白葵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晗瑛见白葵不肯开口,便转了个话题,冷冷的问道:“九眼怎么说的?”
“治不好。”白葵简洁的回应道。
“治不好?”听到白葵的话后,晗瑛冷笑道,然后目光落到我身上,俯身说道:“汐银可愿相信我,让我去请最好的大夫来为你医治?”
“我不就是最好的大夫吗?”九眼缓缓从园子外走了进来,冷
漠的回敬了晗瑛后,他又盯着静站一旁的白葵道:“你怎么能带主暮出阁楼?她这身体已经孱弱到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散!”
“我喜欢夕阳……”见到九眼的指责,我提声说道。
九眼走近躺椅,帮我理了理毯子,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缓慢说道:“好了以后再看夕阳不行吗?”
“我怕我等不到。”我微微一笑,声音低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怎么会看不到!!!有我在,纵使是碧落峡上的夕阳,我也会让你看到。”九眼郑重的申明道。
碧落峡的夕阳?去那看夕阳,一定会冷死的!
我只笑不语,因为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了。而且整个人有些想睡了,连睁眼都变得奢侈。
三个人见我昏睡了过去,都闭口不语,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待白葵将我抱回房间后,晗瑛拦住了要进阁楼的九眼,语重心长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九眼知道主君关心主暮,即便你将静逸阁再包围个三圈,该受伤的,已经受伤了。现在做这些防备已经无用。我既然做下如此承诺,断不是信口开河。但我也只是为主暮保命……”
“保命?”晗瑛淡雅幽兰的脸上轻挑起一抹回味。
“只是保命。”九眼再次重复的打醒道。
晗瑛目光微寒,坚定无神的自语道:“保命也好,就让她一辈子待在羽宫里吧。”
九眼听到晗瑛的自语,悲凉的摇了摇头。
这是要把她囚禁起来保护吗?以主暮现在的性格,怕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受困一辈子的。以前在春邗的时候就听霜姑说过,主暮向往那些流浪之人的自由,那种被皇族鄙视却被异教徒崇拜的东西,羽宫给不了,蛮暾也给不了……
“敢挡我去路?你可知不日后,我便会是蛮暾的主后!!!”婉小主不依不饶的对着屹立不动的易世。
“易世奉主君之命坚守于此,断不可放任何人进入。”易世冷淡回绝道,并加重了“任何人”三字。
“晗瑛?”婉小主纵足微怔,脸色焦虑的说道:“他在里面是不是?他居然现在还去见汐银!!!”
易世不语,惘若未闻。
见易世冷漠不语,婉小主沉脸一转,带着冷笑说道:“本小主与主暮好在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听说她快要香消玉殒,多少也要放我进去见见,道个别吧?”
“香消玉殒?”
不等婉小主进去,绿廊处缓缓走来一威严寒俊的身影。
“主君。”易世俯身行礼道。
婉小主对于突然走出的晗瑛惊恐万分,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让他听到了。他是最不喜欢别人指责汐银的,除了他自己。从小的时候起,他就喜欢跟在汐银的身边,现在也一样!虽然再过不久,就会成为他的王后,但这都是利益的交换,他可以依照父亲的约定娶自己,那么有一天父亲不在了,他就可能将自己废黜。
婉小主退后一步,目光偏移向地上,惶恐的低语道:“主暮还好吗?我听说她今日出来晒太阳了,怕是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假的吧?”
“流言蜚语怕都是从你口中散播出去的吧?”
走近的晗瑛高挑英挺,靠近时会闻到淡淡的紫葳馨香,他是蛮暾独一无二的骄傲,诸国提起蛮暾都只是粗犷下劣,但晗瑛却硬是将那鄙疑的画风拉到了另一个水平。他精致的仿若异国人,即便与那神话般的涟太子站在一起,也绝不掉分。
听到晗瑛的指责,婉小主迟疑的跪下:“绝无此事,还请主君明鉴。”
“你可还想进去看看?”晗瑛轻挑一笑,缄默问道。
“不,主君见过便够了,我再进去只会凭添麻烦。”
“那还不离去?”晗瑛眸子由浅变深,冷冷指责
道。
晗瑛的话刚落,婉小主就胆小的退身带着身后的两名仕女急急离去,连最基本的行礼都忘置脑后。
“易世,可还有他人来过?”晗瑛轻浅唯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却别样的俊美。
“没有。如果非要说有,路过的本家小姐汀依锁倒是一个。”
“除了静逸阁的人,现在谁都不能放进来。”晗瑛眉头紧皱,本来年轻青涩的容颜现在却越发的沉稳内敛,自身皇族血统让他自带一分浑然天成的优雅,纵使现在愁眉不展,也是极低调尊贵的。
再看从前静谧的“静逸阁”,一瞬间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不热闹。这是第一次有重兵驻守在羽宫里,所有在羽宫里走动的仕女仆人都被惊吓住了。凡有什么事从“静逸阁”过的,都宁愿绕道而去,绝不敢向那方多看一眼。
而本家与世家两们大人却对此事置若罔闻,尽管对于主暮殒命的流言很多,还有“静逸阁”外突然出多的军队,两位大人都固守各自的宫殿,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般,躲着与“静逸阁”有关的任何事情。
羽宫变天了,诸国都有不少的小道消息。
说法众多,但唯一被流传最广的便是蛮暾新君沉迷女色,而且这女子还是一个挥霍无度又自恃清高的人儿。挥霍无度?用整个佟家的家产与春邗皇帝做条件换了一块无用的石头,实在是挥霍。像什么买一百个lv的包包简直不值一提。自恃清高?在蛮暾宫宴那晚口无遮拦,开罪了一干皇族使臣,还不知己错,硬是让蛮暾与诸国的外交关系处于尴尬。
当然这是我之后得出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