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惑 第八十四章 哭泣
作者:蓝色棉花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四天后,我被人找到。

  是西钥涟!

  他错落别致的静站在溪口时,我却懒洋洋的坐在乱石堆旁烤鱼。

  跟在西钥涟身后的染风见到我后,很是羞涩的转过了身子,倒是西钥涟那冷傲却又撩人的身姿轻逸儒雅,含蓄内敛一笑。

  我抬眉侧眼,没有起身行礼,只是对于染风的行为很是不屑的冷笑道:“别转过头呀,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你主子,多镇定。”

  染风听闻我的话后并没有转身,只是带着一丝气愤的说道:“姑娘好生逍遥,却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衣不遮体吧?”

  “涟太子你夏郢是诸国中最热情开放的国家,怎么会如此顽固封建呢?我什么时候又衣不遮体了,我只是穿了一件自制的t恤和迷你裙。”我收回目光认真的盯着手中的烤串,鱼有些小,我找了一些野菜穿在其中一同烤,多转几圈后,格外的香甜美味。

  西钥涟妖娆妩媚的眉眼间清透着一丝简洁明朗的快意,欣然走来坐在了我对面不远的一块石头上,那一坐倒像神仙入尘毫无杂念,烤鱼的青烟升起更是衬得他超凡脱俗,繁华浮境自如安然。

  “这粗犷的打扮,纵使是夏郢女子,也不常见。汐银定在这片海林中吃了不少苦吧?”

  我收起烤串闻了闻,然后再次放在火上熏烤,然后目光淡薄的说道:“虽然有些苦,但我还是有所收获。至少我用一天的时间学会了钻木取火,你也该庆幸我是一个有节制和懂文明的人,所以这片森林没有被我烧毁。”

  他闻言,只是安静的当了个听众,没有插话。

  我接着说道:“我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学着打猎,可一无所获,以失败告终。饿了两天的肚子在那天夜里找到了野果。”我没有说出,其实我找到野果的同时,我遇到了挂在树上的蛇,如果我手再慢一点,可能今天他找到的就是我僵尸般的尸体。

  “你不想知道邺竺的事吗?”他听到我在此处停顿,便随性的插话进来,淡淡的问道。

  我并没有理视他的话,只是拿起烤好的鱼咬了一口,然后有些生涩的再将鱼放在火上架着,接着自语道:“我还花了一天的时间,让我能在这潮湿闷热的森林里睡觉,太多虫子了,没有杀虫剂的森林恐怖的像是绿色地狱。还有一天,我学着在水里坐着睡觉,因为这样即舒服又没有虫子的侵扰,特别是蚊子!可是我学会了抓鱼,你看,烤着的这条鱼就是我抓的,你要尝尝吗?”

  “这样伪装镇定真的好吗?”西钥涟悠然缓慢的低语道,声音染红了晚霞。

  我无趣的抬眼,然后漠然无畏的问道:“伪装?”

  他如开在淡香云雾中的莲花,笑的时候美艳异常,而且不可名状。可他偏偏要冲着我勾魂的微笑:“害怕的时候就褪下伪装,没有人指责你的不安和恐惧。”

  “我为什么要不安,为什么要恐惧。”我冷哼道,心里却是苦滋滋的,别说有多别扭。

  “你哭的时候,本宫可以转身让你依靠~~”温柔絮语,侧身转去,唯留那毫无防备却无法逃避的温柔陷阱——他的背影。

  这句话,居然成了撼动我坚硬石块的利斧,硬生生将我那已经被这片森林折磨得形神俱灭的心给再次瓦解。明明我已经如此坚强的保持平静,不露一丝情绪,却还是被他发现我的恐惧。

  我真的怕,怕夜里悲鸣虚幻的狼嚎,怕睡觉时突然钻进耳朵的虫子,怕捉鱼时踩进暗流涌动的沙坑,怕下雨的夜无法生火而独自面对一片黑暗,怕一切的一切,彷徨孤单突袭了我,我才明白自己原来如此胆小懦弱,不怕死并不代表了勇敢,相反死只是一个逃避问题的极端方式而已,所以我才从一开始就在逃避所有的问题。

  努力的压制着已经有些颤抖的手指,狠狠的咬紧

  了嘴唇,眼睛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圈,尽量让自己保持之前那般平静释然的表情,却怎么也无法恢复之前那张表情的脸。因为西钥涟的转身,我的防备开始松懈,因为他的体谅和温柔,我的情绪如冰山般崩溃。松开拿着烤鱼的手,悄然捂着自己那张变得扭曲的脸,泪水像不听话的孩子,抓也抓不住就跑了出来,尽管如此我还是压抑着自己快要哽咽出声的喉咙,纵然是哭,我也不想让转过身背对着我的西钥涟听到那一丝一点的唔咽声。

  可是有些东西,越是压制,就越是反抗。

  我越是用双手去捂嘴,却越是无法遏制,尽管我已经狠狠的将手塞到嘴中痛咬出血,却也无用,无用……

  一切都决了堤,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哭得像一个走失在人海中的孩子,暴发的撕心裂肺!

  没有压制的哭声讽刺的惊扰了整片森林,直穿云际,像是千百年的泪都在这一刻决堤,非要哭个气壮山河。

  西钥涟倒也真如他所说,没有因为我的嚎嚎大哭而侧身回头看来,只是一如初始相见般,幽静随性,背对着我不说一句话,即便是连一句安慰也没有。

  他真懂我,现在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和多说的一句杂话,我要的只是好好的哭一场,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不管是因为淳浠的离开,还是邺竺的无视,或者北宫刖的毒杀,晗瑛的深情,珈陵的相助这些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

  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候。

  染风被我的哭声震得一颤,哪个女子会跪在地上仰着天长哭?还如此豪迈犀利,那些梨花带雨的哭才会让人心疼,像她这般哭,怕是有保护欲也都被吓走了。只是一时的回头,马上又悄然回正,低头如宫中的太监视得不可看的,而面壁回避呆站在原点。

  这样毫无顾忌的哭,暴发的太利害,所以足足花了几个时辰才恢复平静,抹去泪水的同时,将一切心情都已收拾。

  “你跟本宫回去吧,霜姑还等着你。”几个时辰的踌躇,西钥涟转身回头,目光如常妖异魅惑,只是那轻薄的嘴里一开始便直奔主题。

  他的这一句仿佛就是劝说离家出走的孩子般,对此我很是反感道:“霜姑又找你求助?她还真是信赖你。”

  “可汐银就不信任本宫,所以本宫让你离开,你却还是回来了。既然你回来了,便留下来吧!”他清透的唇瓣间幽幽透出一句若有似无的话语。

  听着他浅缓轻转的话语,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就真的不信任他吗?没有,其实离开夏郢皇城那天,就已经是我相信他的表态。只是后来北宫刖拿出邺竺做了威胁,一提到邺竺我就疯了,整个人的理智便全消失,所以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不相信自己,无法如口中说的那般对淳浠的前世放手!

  “你是救出了邺竺?”我随口问道,因为答案已经在我心中。想从北宫刖手中拿回一件东西,那非脱一层皮不可。若没有这般,那一定也只是一个折中的结果。

  西钥涟缓慢的起身,然后向我靠近,他步履生花,身姿俊美修长。靠近时,缓缓伸出那双美丽白净的手递向我说道:“虽然结果并不是完美,但能保他一世性命。”

  见到那双手,我犹豫的侧眼问道:“什么结果?”

  他见我的手空置于膝盖上,只是轻轻俯身便让那千万缕的青丝绕了我的颈,他洁白漂亮的手轻轻握起我的手颈,然后直身缓缓将坐着的我拉了起来,清冷说道:“之前本宫与你做的约定还算数吗?”

  第一次靠的如此近,想不到身高再次成了问题,让我无法直视他那魅惑的眼睛。而我那因为抓鱼变得粗糙的手,在他的映衬下格外刺眼龌龊。我低眉,缓缓叹了口气说道:“当然算数。虽然我并没有和邺竺在一起,但你确实给了我机会让我靠近他,至于他

  喜不喜欢我,你也爱莫能助。”

  他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招来了染风拿了件披风递给我说道:“郡舍去了邺竺的身份,回到了俗世中。但却当了质子,送到了冬琉做两国交好的见证。”

  果然是折中呀,以北宫刖的性格,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手。原来只是将西钥郡变了个身份,更明目张胆的带回了冬琉。质子?这安排定也是涟的主意,不能轻易的救出,不如安上一个由头,然后让北宫刖无法下手毒害西钥郡。毕竟两国交好不杀来使的规则谁也不会破坏,只是这次并不是使臣,而是去当人质的五皇子西钥郡!

  这是让我放心的节奏吗?一半一半!

  在回夏郢皇城的几里路中,我晕睡在西钥涟精致的马车里。只是这四天在森林中太累了,没有真心的合过一次眼,现在突然的松懈倒让我整个人都懒散了起来,坐在涟的马车里,毫不客气的打起了瞌睡,直到整个人都倒睡在了涟的身上。

  西钥涟清冷无光的眸子直视着马车正前帘子的摆动,对于睡在他身上的我不管不顾。进城的时候,马车微停的惯性让我沉睡的头有些偏离依靠,他正直而坐在身子不变,只是悄然伸出右手将我已经偏离的头给轻轻扶回左肩膀旁,而目光仍然正视着马车前的帘子,恍若无物般。

  我这一睡可有些时候,浑浑噩噩直至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