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惑 第八十五章 一世
作者:蓝色棉花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艺松阁少有的迎来了它的初主——西钥涟。

  “涟主子,我家主暮呢?”霜姑担心的跑向刚刚进门的西钥涟,跟在霜姑身后的白葵和易世都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只能黯然的望着西钥涟。

  “在本宫的熙濯宫。”西钥涟一边接着向里走,一边回应着霜姑。

  霜姑听到这个消息后和白葵易世同时松了口气,然后向西钥涟行了个礼道:“这样便好,只是麻烦了涟主子。”

  西钥涟听到霜姑的宽心后,回头清冷的扫视了一下霜姑,然后微微偏头向身后的染风使了一个眼色,就见染风急走进来,向霜姑问道:“汐银姑娘的东西在哪?”

  “什么东西?”霜姑莫名其妙的愣在原地,无法跟从西钥涟前进的步伐。

  “她的一切物品。”染风回敬道。

  “为什么要拿走主暮的东西?”易世冲了过来质问道。

  西钥涟媚眼惺松的眉眼间闪烁着寒意,毫不避讳的提醒道:“汐银今后会留在熙濯宫。”

  “什么?这是主暮的决定吗?她不回蛮暾了吗?这怎么可以!”易世有些不可置信的逼问道。

  听到易世的质问,西钥涟并不生气反而越发的冷漠安然,只是惬意的回头盯着易世,以傲然独尊之势碾压着易世道:“这是本宫的决定。”

  “你——”易世气愤的马上就要拔剑。

  染风哪会让易世出手,直逼到身边警告道:“滚回蛮暾,别在这里枉费性命。”

  易世本来就有伤,却因为晗瑛下了死命令,哪会管染风的警告。抽出剑就不管不顾的直逼西钥涟。可是他早在帝庙中受有伤,之后又遇到刺客,耽误了伤势的愈合,所以现在他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哪会是染风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染风擒住,但头仍是不恳低分毫,执傲的想与西钥涟争辩,被点了穴后,倒是安静了下来。

  霜姑是一个明白人,自然不会做易世那般以卵击石的举动,只是快速的问道:“涟主子留主暮在宫中作何?”

  “熙濯宫至少比蛮暾安全。”西钥涟浓郁迷人的羽睫轻扇,秾丽的目光无法探得分毫情绪,只是淡淡如烟云萦绕无解。

  霜姑闻言,一时无言以对,安静的站在一边沉思着。

  熙濯宫中,我静坐在餐桌前,痛快的喝了三碗小米粥。本来想要大鱼大肉的喂饱肚子,却不曾想一位宫里的医官前来给我诊了一次脉,告诫我不要因为过渡的饥饿感而大荤大腥,等调养好身子后,再适量的加入一些荤腥……

  其实吃小米粥也不错,至少比我在河里摸了半天,还是一尾小的可怜却又担心烤的时候再缩小一半的鱼强。而且几天不见小米粥,居然香甜可口如人间美味,两碗下肚完全没有饱感。

  当我再要一碗的时候,宫女退身回绝道:“医官说了,姑娘身子不能一时太过饱足,两碗已经是界限了。”

  “你是在给你们太子殿下节约粮食!”我倒了杯水快饮而下,然后不平的指责道。

  宫女没有回话,只是带着另两名宫女离开了。

  我静坐在这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隐隐残香似焚了一株桂花般淡雅清新,精雕细刻的圆形门框古典精致,格外拥有历史的厚重感,而那琳琅满目的摆设真让恍了我那素净一色的眼,像是来到了一家珍藏宝物的古董行店,想怎么个华丽就怎么个华丽,想怎么个奢侈就是怎么个奢侈。

  西钥涟是将我送到了他的藏宝阁休息吗?

  想到这里,似乎从我醒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西钥涟,怎么也没人去通传一声。还有霜姑她们呢?不是说很担心我吗?怎么我都睡到如此时候了,也没见她们的踪影。难道这一切都是梦,我还在那片林子里吗?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间门口

  静走来一人。

  是西钥涟的侍卫幽方,他走近门口时便向我行礼道:“汐银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我的身体甚好,只是你家涟太子呢?”我从桌前起身,缓慢的走向幽方。

  当靠近幽方后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跟了一名女子,看打扮似一宫女,幽方退让一旁然后回答道:“她叫子盐,今后便是姑娘的侍女。”

  幽方话一落,那安分宁静的女子就轻缓有度的向我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声音细软的问候道:“子盐见过汐银姑娘,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向子盐吩咐,子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被这突然的回应弄的有些迷糊,挑眼清冷的向幽方问道:“我为什么要宫女?我身边有霜姑便够了。”

  “太子说霜姑心思深厚,不可再留于姑娘身边,而且她也不会久留夏郢,不日便会回蛮暾。”幽方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不见分毫异色和忌讳之意。

  听到他的回应,我的眉头不由轻颤,冷漠的质问道:“听你这口气,似乎我要长居此地?”

  “这是太子的吩咐,姑娘此后怕是回不了蛮暾了。”幽方拍手,一行不知静候在哪的宫女快速的走了进来。她们的手中拿着夏郢国特有的纱质衣服,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草根、烂木头、干花等。

  我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宫女随着子盐走进了屋子的另一侧,然后独留我和幽方安然对视。我有些气愤却按捺不发火,冰冷的低语道:“回不回蛮暾不是由涟来作主,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恕幽方无法回答,还请姑娘好好休息。”幽方是个沉闷的人,不回答的东西就直接给拒绝,不让对方有一丝机会再来试探。他的这句话将一切都打住,自己静默的离开了。

  我退坐在凳子上,恍然出神。

  ……

  又是一夜无眠,不痛不痒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北宫刖轻按着自己的胸口,闷闷的说不出哪里不快,哪里难受。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时常莫名的生疼出另一个人的痛苦。他侧身坐起,抬步移至窗前,望着满园的月光,竟是格外的云缈天高。

  夏郢相比冬琉的天气终是太热,总是让人感觉有些焦躁,连情绪都会随着起伏波动。

  他轻身一跃,便轻松坐到了窗廊上,缓而侧头低视着掌心被月光柔和的伤痕。

  本是妖孽,何来的仙根?

  一想到那突然多出来的感觉后,他那柔美的眉头便轻蹙起寒冷的旋涡。虽然是些不致命的小疼小痛,但被这般愚弄,怎么会就此干休?汐银呀,明明你我平行无法相交,你却偏偏缠绕不放,涟既然如此安排你的命运,就休怪我囚禁你一生,豢养你一世的寂寞。

  熙濯宫。

  我想要离开这个大院子般的房子,但每个入口都有侍卫把守,把我困在其中不得自由。但我也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并不会一直纠结出不出去的问题,相反我正等着西钥涟的亲自光临,他可不会放任我在这里,不闻不问吧?

  一个时辰的药草浴后,我感觉自己就像刚刚从瓦罐中拿出般,充满一股子中药味。穿好衣服后,我静站在蔷薇簇拥的小园子里,细看每一朵娇俏繁华的花朵。谁都知夏郢最美的莲花就种在熙濯宫的前庭中,可那些人却不知道熙濯宫后庭种满了奢靡的蔷薇,纵然高耸入天的宫墙也拦不住它的一世美好华丽。

  夏郢的衣服精致大气,轻薄却指尖留凉,使得全身像被薄霜覆盖,丝滑细腻。这是我第一次穿胭脂红的衣服,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色,却也不失宁静致远的美感,偶窥得镜中自己还有些些傲慢自信的眼神,真是讥讽至极。这样便自我满足,那前些日子见过的夏郢皇后呢?真是情何以堪!

  而我那异色的头发,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得越来越长,前半段的自然黑色与后半段的

  染发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我却不忍将它剪去,它的颜色只能为淳浠出现,也只能为淳浠褪去。

  回眸放下手中拾起的花瓣,静静的盯着不知何时站在后方的西钥涟,他漂亮的容颜迎上如此奢靡的花蕊,竟也让花儿失色,那汐留色的长袍简洁奢华,毫不张扬的透露出那份内外兼优的唯美之感。

  “听说汐银想见本宫?”他轻浅缄默的问道。

  我低眉细想一秒,便又抬眼相对:“汐银只是不懂幽方的话,什么叫我永远也不会回蛮暾?”

  “难道汐银想回去吗?”西钥涟悠悠慢语,目光犹如深潭幽暗。

  他的问题我没想过,一想下却有些迟疑,这世界哪都不是我想去的,回蛮暾也只是因为晗瑛对“汐银”的守护,而我并非真的眷念着蛮暾或者晗瑛。而且听易世说,晗瑛早在我离开蛮暾后不久便迎娶了婉小主……

  沉默许久后,我释然的回应道:“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涟太子怎可替人作主?”

  “本宫许你一世安好,你留在本宫身边,可好?”他侧坐在园子中的石凳上,目光清幽明媚,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摄人心魂的脸上尽然带着平静的笑意。

  这不是开玩笑,他的表情虽然带着笑意,却不假,反而诚恳安静。

  而他的这句话,却乱了我的心扉,让本来就惶惶不安的我更是思绪大乱,整个人都静止于一个表情。

  我不懂,真的不懂。汐银在世时,她努力的追寻着涟,而她死后,我却得到了他的青睐。我有那么好吗?我又何德何能能赢得涟的注意?虽然我对他颇有猜忌,但他的好我还是能一一看出,那是不假的。或者换一个方式想想,从前的汐银依恋着他,他没有动心,反倒是我这个一心没放在他身上的汐银,才让他顿悟了?他赢得了汐银的爱,也赢得了我梵音的喜欢,是不是太攻于心计呢?

  心计?我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可能是从前的错觉让我一时不能将他与心中那份突然升起的位置相迎合吧。

  而对我繁乱的沉思,他并没有刻意的提醒或者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侧看着我那有些复杂的神情。

  “涟太子要留汐银一世,可知汐银心中早已住有他人?”我沉沉的问道。

  “郡吗?”

  我摇了摇头,淡淡的回答道:“淳浠。”

  “汐银还真是多情,可本宫不介意。”他柔美婉约的回答道,神情中带着无以言表的自信。

  “可我介意,因为我的心中再也容不下更多的人了。”我黯然清冷的回答道。

  “本宫不要汐银的心,本宫只要汐银留在这里。”他同样清冷的提醒道。

  我木然森冷的反问道:“笼子里的金丝雀吗?”

  “随便汐银怎么想,本宫只想让你一世留在熙濯宫,这样便好。”西钥涟漠然的说道,犹如黄泉中的引路花,纤细薄凉却残艳青烈。

  他的话让我一时无言以对,只是陷入更深的沉默中。

  我知道他这样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又怎么能让他介入我与北宫刖呢。虽然这个世界能与北宫刖相庭抗争的只有他,可是困我于熙濯宫中与晗瑛困我于羽宫中又有何异呢?没有自由的活着,死去又何妨!不过就是一条命,本来我来到这个世界前就没打算活下去……

  西钥涟离开的时候,讳漠很深的提醒了我一句:“刖还在皇宫之中,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随便到处走动。”

  他离开了,袭卷了整片花际,徒留艳压群芳的霸气。

  我静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