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老式小区的的房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了。
走廊里暖黄色长明灯的光晕,被轻轻关在了门外。
池岳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娴熟地摸进门来。
空空如也的冰箱被打开了,24小时便利店买的牛奶面包被填塞进去,还有3个青涩的橘子。
开热水壶的声音,煮开水的声音,啪嗒,矿泉水的一次性瓶盖被人利落地扭开。
开水和矿泉水参合到合适的比例,双唇抿一下,水温恰到好处。
陆徙听到池岳走进来了。
他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
池岳把水和药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俯身去看陆徙,高大的身影遮挡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光。
陆徙睁开眼睛,看到池岳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深紫色的悲伤。
池岳把陆徙半个身子捞起来,又把枕头对折塞到他背后,拿起温热的水和刚买的药,递到他嘴边。
陆徙伸手想接过来,池岳却固执地要为他代劳。
“别折腾了,一会儿洒在床上。”池岳皱眉,柔声劝道。
陆徙看了他一会儿,把眼睛垂下,乖顺地张开嘴,吞进药,任由池岳托住他的背,把水喂进他嘴里。
性感的喉结翻滚一下,药下肚了。池岳紧皱的眉毛却没有半分纾解。
“你太夸张了。”陆徙嘶哑着喉咙,缓缓说道。
池岳给他捻被角的手僵了僵,半响,他抬头,用一种很小心的口吻问道:“饿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又不会做饭。”陆徙有些疲惫地把眼睛闭上。
池岳看着他,英气的眉毛皱起来,俊朗的五官写满了担忧、心疼,还有什么欲语还休。
“我以后,再不会让你淋雨了。”陆徙听到池岳用一种无比郑重地口吻承诺到。
宛如那天在病院里。
“我会照顾好他。”他又想起池岳对池奶奶的那个约定。
只是很多时候,池岳的照顾,早已经过了界。
你只是报个恩,何必那么较真?陆徙很想问他,说出口的话却是:“我没弱到需要你这样保护吧。”
池岳摇摇头,充满挫败感地说一句:“我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陆徙垂着眼睛,胸口沉钝的闷痛又涌上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我困了,想睡了。”他逃避一般的别过头去。
“好。”池岳说着,帮他把枕头铺好,扶他躺下,又把所有被角小心地捻好,然后,拉过椅子,像个孩子一样趴在陆徙的单人床床沿。
被窝里的陆徙,药效上来,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池岳也很疲惫,但是此刻,他睡意全无。
仿佛看不够一样,他直直盯着陆徙的睡颜。
白净的脸上,五官平和寡淡,刘海微微挡住眼睛,锋利的下巴搁在深黑色的被褥里,衬得一张脸更为苍白。
池岳愣神看了陆徙一会儿,又把脸埋回自己的臂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有力的肩膀不规律地颤抖着,仿佛在哭泣。
陆徙睁开了眼睛,眉毛轻蹙,看着床沿上人高马大的男孩。
有些东西,不得不做一个了结了。
他这样想着,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池岳重重呼出一口气,把下巴重新搁回臂弯,抬着眼睛,继续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徙。
一双眼布满着血丝,邪乎到异常。
陆徙是因为回去的路上淋了雨,才会发烧的。
而那个时候,他却在送另一个人回家。
他为别人挡风遮雨,却放他一个人在黑夜里淋雨。
陆徙说的对,他没有弱到需要他保护。他很抗冷,大冬天穿衣服也不过三件,而且还会配夹趾拖鞋。
所以他一定是淋了很久的雨,很久很久的雨,才会烧成这样。
池岳的眼睛一眨不眨,憋得通红。心脏像是要坏掉一般的疼痛着。
这个皱一皱眉毛都能让他不安的男人,此刻苍白着脸疲惫地睡在自己面前,对于池岳来说,简直是无法承受的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这个人的在意,超越了所有原则和底线。
甚至,都有些小题大做。
池岳想起在医院的那个夜晚,浑身冰凉的陆徙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
那是年幼的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痛。
是这种痛,让他明白了爱,让他看清楚很多原本犹豫和怀疑的东西。
两个小时前他才被同窗最漂亮的女孩子表白,两个小时后,他猛然发觉自己的心里,原来早已经有了一个人。
超过了友情,超过了爱情,也超过亲情。池岳不知道,世间有哪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对于陆徙的感情。
以至于,连喜欢,连爱这样的字眼,他都觉得肤浅。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生命,我的人,我的灵魂。
想把所有属于池岳的东西,都深深刻上陆徙的烙印。
也许你一生都不会像我这样的爱你。那么,就让我成为你的东西。
池岳这样想着,侧头睡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校长室里,桂美之的脸色很差,她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表情对着池岳。
“昨天的火是怎么回事。”桂美之的脸不怒自威。
“意外。”池岳答得简洁。
桂美之看了他一会儿,她不觉得那是意外,但以她对池岳的了解,现在,要从这个人嘴里问出什么来,也是不可能了。
“罢了。”她摆摆手,一手抚上额头,“既然陆徙的画都烧没了,那你准备一下,去thefit展吧。”
“我去不了。”池岳答得很平静。
“你说什么?”桂美之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我刚刚,把所有作品,全部捐掉了。”池岳站的笔挺,双眼直视前方,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
“池岳!你是不是以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由着你!由着你这样胡来!”桂美之一掌拍在实木办公桌上。
池岳不做声。
“我是惜才!但也不是整个thefit,只有你一个才!”
池岳被封杀了。
擅自拒绝thefit展的事情闹得很大,这种缺乏契约精神的肆意妄为,直接让他失去了在时装界继续施展才能的可能。
商业社会是很现实的,任你有一身才华,如果不能遵守最基本的规则,那么就没有人敢冒险用你。
陆徙醒来的时候,池岳已经不在了,床头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装了温水的保暖杯,一只木雕小猫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别喝凉水了,冰箱里有吃的。”
陆徙把纸条放回椅子上,侧目看着椅子上的那只小猫。
猫应该是池大鸟亲自刻的,外面的针织小衫,应该也是服装系高材生池岳的手笔。
这么少女心的东西。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吃了药,退了烧,现在陆徙的精神好了很多。
他看着这只小猫,也意识到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也许,池岳打算把那句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说出口。
突然觉得,世间因缘,也许都是早已经注定好的。
今天本来是thefit展的预准赛。
现在外边估计都已经闹翻天了。
陆徙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揉了几把。
作品没有了,他自然也用不着去比赛了。
心里的某个角落,居然是觉得有一些轻松的。
他并不喜欢这样形式化的东西,也不喜欢比赛,更不喜欢争名夺利,并不是他有多清高,只是觉得烦。生命短短几十年,说不定哪一天就结束了,没有什么值得过分在意的事。除了……
窗边的桌子上,敞开的盒子里,那只手工雕刻的画笔又回来了。
没有上釉的笔杆上,池岳亲手刻上的lx里,钳进了一些新泥。
狭小的出租房内,灯光昏暗,不辨几点。
陆徙沉默着收拾东西。
池岳带来的书、池岳的cd,多余一人份的杯子、碗、勺子、筷子,池岳的拖鞋。
统统塞进白色的塑料袋里。
冰箱被打开了,池岳塞进去的面包、牛奶,一样样消失。
三个池岳买来的橘子。
陆徙迟疑一下,冰箱内侧的灯光照亮他的面孔,平静如水,刀枪不入。
陆徙把所有生活不必要的东西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这样比较好,不曾拥有,就不用失去。
陆徙劈腿坐在床沿,把身体倒下,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习惯自己拥抱着自己。
所以,一个人也可以取暖吧。
他这样想着,侧身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池岳来找他的时候,只看到陆徙的出租房楼下,一大堆扎好的垃圾。
一只橘子滚出来,停在他的脚边。
池岳抬头,看着陆徙那紧闭的大门,突然觉得,自己也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蹲下来,捡起橘子,呆呆地站在楼下。
幸好没有说出口。
他这样想着。
忽然发觉这些天来,自己被一厢情愿的甜蜜冲昏了头。
陆徙应该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应自己的感情。
他不想逼他,不想逼他做任何事。
也没有打算用无孔不入的温情,强迫他就范。
陆徙的软肋在哪里,他很清楚,这个牙尖嘴利的男人,比任何人都容易动情。
最怕就是你对他好,所以你动心以前,他就会用身上的刺把你扎的体无完肤。
池岳把橘子塞进口袋里。
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是个龟毛的洁癖症患者。
也许,只有当你想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从他坚壳的缝隙里,看清楚里面柔软的心。
陆徙就是这样,坚强的外表下,有令人心疼的脆弱。
他并不柔弱,相反的,他的寡淡和镇定,总能让池岳平静下来。
我是需要你的,你知道吗?你就像一根芦苇,我潜进水里,需要依靠你呼吸。
浅灰色的天空阴冷无常,又一个毕业季。
池岳和杜泽靠在栏杆上抽烟。金色的托尼温柔地坐在一边。
“秦海今天好像来办转学手续了。”杜泽靠着栏杆,看着池岳。
“恩。”池岳淡淡的应了一句,没太多反应。
“关于毕业,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戴眼镜的杜泽,浅浅呼出一口烟。
池岳没有回答,盯着手中的烟灰,思绪飘得很远。
“今天我去招聘会,听到一些风声,thefit……好像在……”杜泽犹豫不决。
“在封杀我?”池岳眼睛都不抬一下,口气不咸不淡。
“池岳,桂美之向来最喜欢你,有什么事你不能服个软,thefit展的事,你也确实让她下不来台。”
“就是要让她下不来台啊。”池岳叹一口气,把烟含进嘴里。
杜泽眯着眼看他,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
“你真的太难以捉摸了。”他表示放弃。
“不能再让她老人家趟这趟浑水了。”池岳当然知道,封杀自己这件事与桂美之无关,甚至到最后一刻,桂美之都想帮他。但是thefit展的事,关系之大,并不是校长或服装协会理事长的名头就可以压得下来的。这件事,是他毁约在前,业内的批判没有半点不公,而他,不想桂美之因为这一点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被一并诟病。
“你和小鸟儿,还好吗?”杜泽转过身去,背对着池岳。
“……”池岳默不作声。
“关心则乱啊。”杜泽仰天,呼出一大口烟来。
“所有爱情都有它要走的路。”杜泽回头,朝池岳眨眨眼:“只是你的那份,要多拐几个弯儿而已。”
池岳回头,看着杜泽。
杜泽拍了拍池岳的肩膀:“总有一天,我们都能跨过彩虹。”
池岳笑了:“你丫倒是看得挺透彻。”
“七年朝夕相对啊,再看不懂,我都怀疑自己是傻的。”杜泽目视远方,幽幽感叹。
池岳皱皱眉毛:“谁跟你朝夕相处!”
“怎么?嫌弃我啊?”杜泽一把揽过池岳的肩膀,“本少爷英俊多金,你怎么就没看上我呢?”杜泽朝他挤眉弄眼,努力地卖弄风情。
“嫌你俗气!”池岳把杜泽的爪子扒了下来。
杜泽很受伤:“这四年来,睡在你隔壁的可是我,不是他啊,你薄情寡义,池大鸟儿!”
正说着,池岳的电话响了。他和陆徙已多日不见,现在手机又重新调回了铃声。
“池岳。”简单的自报家门。
“好,我知道了。明天就可以上班。”
电话被挂掉了。
“你要去上班了?”杜泽一脸惊诧。
“去森海。”
“森海艺人经纪?”
“做模特。”池岳朝他笑笑。
“哈!对嘛!差点忘了你是谁!”杜泽高兴地拿肩膀撞他,“你可是迷倒万千少女的池大鸟儿啊!红了可千万别忘了我!”
池岳衔着烟,痞气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成熟。
经历了这场变故,虽然疲惫,但却令他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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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节操的作者微博:@腐男编剧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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