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斗打发两个男生去外面洗碗。
池岳搬了一个小板凳让陆徙坐在自己身边,然后笨手笨脚地蹲在地上洗起碗来。
“还是我来吧。”陆徙说着,挽起袖子想去拿碗。
池岳轻柔地拍掉了他的手。
“我来就好。”
陆徙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池岳也是这拍掉他的手,坚持要亲自动手给他洗头。
他们差点擦枪走火的那个晚上,清醒过来的池岳,也是这样,憋着劲儿要亲手喂他吃药。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陆徙叹了口气。
池岳正在洗碗的手顿了顿。
“你知道的,我养尊处优惯了,很多事,我都不拿手。”他抬起眼睛,用许久不见的天真眼神看向陆徙:“但我会慢慢学的,无论要花多少时间。”
“你不累吗?”陆徙看着他,池岳挽起的袖子都被倒流下来的肥皂水打湿了。
池岳摇摇头:“我有时候啊,真希望你能让我累一些,可是你呢……”他抬头,用率直到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着陆徙,突然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总是这么棒,这么完美,好像永远都用不着我。”
陆徙低下头,刘海微微挡住眼睛,他继续问:“村门口碑上的字,是你写的?”
池岳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有那么明显吗?我还故意照着我爸的笔迹练了很久。”
“喜喜,月月,这些名字也是你取得?”
池岳沉默了。
他有点怕陆徙会不高兴。
其实他做这些事,并不是图什么,也不是打算什么,就是不由自主,不受控制。
好比怀春的少女,会在练习簿上一遍遍写心爱的人的名字。
没什么目的,也没什么用意。
这个村子的存在,他从没打算要和陆徙说过。
他其实一直都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无意提及陆徙的家人,陆徙当时那个不自然的表情。
“你也没有爸妈?”是陆徙对池岳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给过池岳唯一一条关于家的信息。
他们认识这么久,陆徙从没有让池岳去过他的家。
他不想说,他就从不问去。
这是他的尊重。
直到池天华某天说想做一个慈善项目,池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做一个儿童之家,专门收留那些没有爸妈、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想给他一个家。
可是又怕他不要。
陆徙的那句,你也没有爸妈?像一个符咒,成为他所有心痛的开始。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懂,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毫无交情的两人,为什么陆徙那么寡淡轻飘的一句,你也没有爸妈,会让他如获桎梏,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池岳和池天华是在一次聚会中认识退休教师郑燕的。
不能生育的郑燕一直热心儿童公益,三个人一拍即合,就在这个小村落做试点,做了第一个儿童之家。
用池天华的话来说:“人活着也不需要花太多钱,钱这种东西,够用就好了,多出来的就拿来造福社会吧。”
池岳当时勾着他的肩膀附和到:“我老爸真帅!等我赚了钱,也贡献一份出来。”
那时候的池岳还不过是个高中生,所以对这个项目的帮助也不是很多。
直到大学毕业之后,池岳有了自己的工作,他真的就把收入的大部分,都汇给了这个儿童之家。
所以公司别的同级别模特或艺人,早已经豪车豪宅绯闻女友遍天下,长着一张桃花脸看起来风流倜傥的池岳,却仿若这个圈子里的一泓清流,做派朴素,温和有礼,入行几年纯洁到一条花边新闻都没有。
就连郑燕的这个儿童之家,他也从未对外公开过。
即使郑燕曾经很多次提醒过他,作为公众人物,公开这件事,有助于他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
但是池岳摆摆手,拒绝了。
“不想让这些孩子成为社会消费的对象。”
“就让他们好好读书吧。”
在和陆徙陷入僵局的这几年里,池岳总是隔三差五驱车来到这个简陋的小村庄,穿着简单的运动套装帮郑燕务农带娃。
渐渐的,这里的孩子都不再叫他池岳哥哥,而是一个个改口开始叫爸爸。
而郑燕收留的孩子,也从原来的五六个,慢慢增加到了十五六个。
“小鸟儿,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我……”池岳有些捉急,努力地组织着言语。耳廓有一些不自然的红。
其实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一个岳岳,一个徙徙,简直就是大写的池岳和陆徙生的娃。
每次他喊着喜喜的时候,都会在脑袋里自动关联另一个陆徙。
好比喜喜每次乖顺地依偎在自己胸口,两只小手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好比喜喜撒着娇要自己给她洗澡,两个人窝在一起互相给对方搓背,好比喜喜趴在一边专心致志的画画,自己在一旁仔细地给她剥个橘子……
甚至是月月给喜喜喂饭,月月带喜喜去山头摘花,月月和喜喜窝在一起睡觉,这些美好的画面,都能让痴汉如池岳脑补很多很多东西。
但是这些都是少女心泛滥的池大鸟自己拿来yy一下的。
他哪里敢告诉给陆徙知道。
但是这真的不能怪他,谁让陆徙这几年都对他爱答不理。
坚强如池岳,也是需要精神寄托的!
“对不起……”池岳语无伦次的道歉,仿佛预感到自己药丸。
陆徙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池岳,看着他犯傻,看着他手足无措,直到真的有点看不下去,索性就从后面抱住了他。
说了一半话的池岳,就这样傻在了原地。
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仿佛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他听见他的声音附在他耳边。
“谢谢你。给了这些孩子们一个家。”陆徙柔软的声音,好听到不可思议。
池岳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用沾着肥皂泡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完完全全忘了自己有洁癖这回事。
陆徙看着他沾上肥皂泡的下巴,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毛。
池岳捂着嘴,转过头来死死盯住陆徙。
陆徙叹了口气,抬头,却撞进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里。
池岳的眼睛里,居然有泪水。
那眼神复杂到难以言说。
陆徙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如何反应。
两个人静默的对视着。
一个蹲在地上,一只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沾着肥皂泡捂在自己嘴上,睁大着眼睛,侧头看着自己背上的人。
一个从身后抱着他,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愣神对他四目交接着。
池岳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努力要把眼里的水汽憋回去。
“我……”他想解释一下,因为现在此刻,这种状况,超乎了他的意料。
他没打算要哭的,也没打算会在这个地方,遇见陆徙。
陆徙看着池岳,无可奈何的鼻息喷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圈在池岳胸前的手抽了回来,轻轻拨掉了池岳捂在嘴上的那只手。
“你傻不傻。”他垂着眼睛,看着洁癖症患者池岳一嘴的肥皂泡。
池岳条件反射的想要伸手去擦。
伸出去的手却被陆徙按住了。
陆徙的脸凑了过来。
双唇一闪而过的触感。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充满肥皂泡味道的吻。
等池岳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徙早已经站了起来,掉头走进里屋了。
陈斗的马丁靴在千钧一发之际先一步闪进了里屋。
陆徙走进来的时候,看到陈斗正蹲在地上逗小虎子。
“我们开始吧。”陆徙对着陈斗道。
“啊?哦!好!”陈斗应着,从背包里掏出纸笔画材,铺在了桌上。
池大鸟一个人在院子里蹲了很久,直到腿麻到站不起来。
他的神经全部断掉了。
陆徙吻了他。
这件事超过他生命所有的认知。
陆徙吻了他。
陆徙吻了他。
陆徙吻了他。
陆徙,吻了他!!!!!!!!!??????????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这个大概只有一秒的吻。
嘴唇柔软的触感,喷在脸上的鼻息,属于陆徙的味道,令人留恋的体温。
他吻了他。
池岳洗干净的手又一次捂在了自己嘴上。
他吻了他。
怎么办啊,他吻了他啊!
“池岳呢?”郑燕收拾好灶台,却迟迟没见到池岳进来,“这孩子不大会做家务,我还是去搭把手吧。”
“不用了不用了。”陈斗赶忙拦着他,“他刚刚说胸闷胸慌,让他去外面透透气。”
“胸闷胸慌?该不是病了吧?”郑燕有些担心。
“啊,估计是更年期综合症,吃两瓶大大口服液就好了。”陈斗摆摆手,硬是把郑燕拉到了圆桌前。
陆徙已经和一群孩子坐在一起画画了。
喜喜坐在他怀里,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陆徙手里的笔。
“喜喜可喜欢画画了。”郑燕的注意力总算又回到了孩子身上,“一会儿,让喜喜也给陆老师画一个吧。”
“哇,陆老师,我也姓陆耶!”小虎子在一旁蹦蹦跳跳,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月月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你得瑟什么,这里是陆家园,除了校长和爸爸,我们所有人都性陆啊!”
“说不定陆老师就是我的亲爸爸!”小虎子不服。
“陆虎你是不是撒!”月月翻了个白眼儿:“那我还叫陆月呢,月是爸爸的岳,陆是陆老师的陆,难道我是他俩生的?”
陆徙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月月这个小丫头片子,嘴巴真的有点厉害。
小虎子一脸懵逼,竟然好像有点被说服了。
“那陆老师,你的全名叫什么啊?”
“他叫陆徙。”陈斗在一旁卖队友。
“哇,喜喜和你的名字一样耶,你们俩,都叫luxi。”
“对啊对啊。”陈斗把小虎子抱在自己怀里,尊尊教导,“因为你们爸爸是心机婊啊。”
“才不是呢!”月月不高兴了,“爸爸是因为喜喜会画画,才给他取这个名字的,爸爸说叫陆喜的以后都能成为大画家。”
月月虽然平时很喜欢黑池岳,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很帮他的。
喜喜在陆徙的怀里抬起了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陆徙消瘦的下巴。
陆徙也垂下眼睛望着他。
一大一小两个陆徙,就这样面面相觑着。
“你们这个陆家园啊,关系忒乱了。”陈斗在一旁吐槽。
“可是爸爸明明姓池,为什么我们不跟爸爸姓,却跟陆老师姓呢?”小虎子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你们爸爸,想给陆老师生一村猴子吧!”陈斗一脚搁在板凳上,一边往嘴里丢进一颗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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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没有呢?
这是个问题。
无节操的作者微博:@腐男编剧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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