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的某家高级餐馆,陈斗和胡文浩正在一起吃饭。
陈斗熟练地切下盘子里的牛排,塞进嘴里,挑眉称赞道:“不错哦。”
胡文浩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慢悠悠品了一口,浅笑着没有说话。
“我说,老胡啊。”陈斗把牛排咽下去,眨眼问道:“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胡文浩不明白。
“就是你老婆啊,小孩啊。”陈斗随口举例。
“我还没结婚呢。”胡文浩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
“你单身?”陈斗愣了。
“单身。”胡文浩点头。
“wow!”陈斗不明所以地感叹着,看了眼胡文浩的穿着打扮和造型,“你是怎么做到,呃,单身的时候就修炼出一身已婚男青年气质的。”
“哈哈哈哈哈。”胡文浩爽朗地笑了,一张老实人的脸扯起几个褶子,“你忘了,读书那会儿我就显老。”
陈斗努力想了一下:“有吗凑合吧!”
“你肯定是不记得了。”胡文浩摇头。
“我能不记得你?”陈斗的眼睛瞟上来,鬼灵精怪地朝他眨了眨眼。
胡文浩叹了口气:“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有必要这么矫情吗?”陈斗继续往嘴里塞进一块牛排:“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怎么?池岳也来跟你道歉了?”胡文浩挺聪明。
“算道歉,还是不算呢?”陈斗笑笑。
“陈斗,只有好到你这样,才能让整个世界都欠你。”胡文浩感叹。
“这个世界。”陈斗把酒杯里的红酒摇一摇,一口闷进嘴里,哈出一口气,“从来都不亏欠我什么。”
胡文浩定定看着眼前的陈大美人,由衷称赞道:“你真是一个,能让所有女人都为之失色的存在。”
“别把女人这样三六九等来分,你以为你是谁?秦始皇啊?”陈斗蔑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嘴笨。”胡文浩解释。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陈斗笑,“少废话了,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她说着,充满侵略性的漂亮脸蛋向前逼近一步,直直看着对面的胡文浩,一只手手掌心朝上,别有意味地甩了甩。
胡文浩无奈:“你这么搞得我们像是在做什么违法交易一样。”
他边摇头,边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纸袋,递了过去。
陈斗打开纸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瓶新调试好的香水小样。
她把鼻子凑近,闻了闻,美艳的眼睛一眨,就笑了出来:“极品。”
“你这是在抽鸦片呢?”胡文浩笑。
“成了,大老板,这一波儿不会让你亏得,我们的直感力会大卖的!”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胡文浩点点头,旋即又卖关子道,“你可知道,这款香水是出自谁之手吗?”
“出自谁之手?”陈斗疑惑:“这不是出自你新收购的香水品牌的调香师之手?”
“池岳。”胡文浩报了一个名字。
“池岳?”陈斗眨了眨眼睛:“什么情况?他不是只给出关键词,然后让调香师负责调配吗?”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去取货的时候,调香师和我说,池岳觉得电话里讲不清楚,希望来现场沟通,结果来了现场就直接挽袖子上了,这款香水,就是他在调香师的指导下完成的人生第一个作品,我们leader还一直夸他天分过人。”
“这人就是什么事儿都喜欢参和两脚,闲得慌。”陈斗撇嘴,嫌弃到。
“天才的世界,我是没机会懂了。”胡文浩自嘲,“所以这么多年,我选择放弃创作,在这个圈子里经商。”
“这一点咱们倒是志同道合。”陈斗笑,“不过我是打从进七美的第一天,就放弃创作了。”
胡文浩看着她,不禁笑出声来。
“不过呢。”陈斗把香水放回纸袋里,“咱两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你有你的执着,而我这个人,对什么都无所谓。”
“真的什么都无所谓?”胡文浩看着陈斗。
“无所谓。”陈斗答得坦然:“老子只喜欢钱!”
她说着,把装香水的手袋往背上一甩,一如当年离开七美时那样潇洒:“走啦,老板,你买单。”
用餐结束,胡文浩送陈斗回家。
陈斗开着副驾驶的窗户,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看窗外。窗外流窜进来的风轻抚着她的发丝,美得仿佛是经典电影的桥段一般。
胡文浩侧头看陈斗,问道:“你这样吹风对脑袋不好,我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你要是说,对发型不好,兴趣我会考虑考虑。”陈斗打趣。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胡文浩笑。
“你可是变了好多啊。”陈斗转头,看向胡文浩,“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日子总是往前走的,你们谁都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没有人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活,过去种种,只不过是我自己的决定而已。况且,我一没残废二没死,你们过度忧伤成这样,可真是有些矫情了啊!”
车子在陈斗家楼下停了下来。
胡文浩停车熄火,走下车来,非常礼貌而绅士地帮陈斗把车门打开。
陈斗挺好笑地看着他:“胡文浩,当年打架的时候,你能那么绅士,该有多好。”
“你的手还疼吗?”胡文浩看向陈斗的右手,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内疚。
陈斗甩了甩右手的手腕,摆出一个格斗的标准姿势:“怎么着?暌违十年,要不咱们再打一架试试?”
胡文浩伸手摸了摸陈斗的头:“你就不能像个普通女孩儿,别整天打打杀杀的,好好的过。”
陈斗把拳头放下,笑着问:“像个普通女孩儿,和好好的过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看,我又说错话了。”胡文浩叹气,一脸的悔恨交加,“你只要像你自己,就好。”
“大老板,回国以来,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过去那点儿破事,我早就忘了,你也乘早,该忘得全忘了吧。”陈斗做了个深呼吸,拍拍胡文浩的肩膀,轻松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而开。”胡文浩冲着陈斗的背影喊道。
陈斗举起右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想她陈扒皮,有用得着的地方,当然不会放过你。
一路哼着小曲儿甩着钥匙,上楼开门甩包包换拖鞋。
“haloeverybody,斗爷回来啦。”陈斗亮了亮手里的纸袋子,心情大好地朝屋子里的两个房客打招呼道。
陆徙此刻正在客厅画画。
池岳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胡文浩的车子启动,慢慢开出了小区。
“这人谁啊?”他问。
“老胡啊。”陈斗答。
“哪个老胡?”池岳又问。
“我们的高中同学,胡文浩啊!”陈斗解释。
“胡文浩?”池岳看向陆徙,陆徙抬头回了个你别问我的眼神。
“你俩该不会都不记得他了吧。”陈斗翻个白眼。
“不记得。”池陆二人异口同声。
“哼哼。薄情寡义的货。”陈斗摇摇头,整个人摔进沙发里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人现在可是我们同学圈里最大的腕儿,旗下不知道收购了多少公司,从画廊到艺术餐厅到摄影工作室到咖啡馆到各种乱七八糟但凡能和艺术挂点勾的领域,大小都有他的产业。这次直感力画展,从场地到场地布置到五感计划,咱可不知道蹭了人家多少便宜,你们最好把大老板的名字给记顺溜了,别到时候会面的时候再给我整我不认识你这出儿啊!”
“所以呢?”池岳走过来,双手插在兜里,看着陈斗问道,“他现在是在追你?”
“怎么?”陈斗眯了眯眼睛,嘴角挑起玩味的笑:“你现在知道吃醋了?前~男~友~~”
陆徙抬头,看了看池岳。
池岳盯着陈斗,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随你高兴。”
陈斗笑了:“去把那个袋子里的香水拿出来吧。”
池岳看了陈斗两眼,弯腰把袋子提起来,从里面拿出香水,递给了陆徙。
“看看你的第一感觉,这个味道,对不对。”
陆徙抬眼看了看池岳,搁下画笔,伸手接过了香水。
陈斗也跟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转头看起了好戏。
陆徙把盒子打开,凑上前去,闻了闻。然后向池岳:“你给调香师的关键词是什么?”
池岳笑了:“你说呢?”
陆徙把香水合上:“一点也不性感。”
“我怎么听说,这是池老师亲自调的味道?”陈斗在一旁吃着薯片看好戏中。
“你什么时候会调香了?”陆徙看着池岳。
“不会啊。现学现卖。”池岳笑,“因为你,我学会的东西还算少吗?”
陆徙白了他一眼:“你可真闲。”
池岳笑,拿起香水把玩在手里。香水的瓶子玲珑剔透,池大鸟心中可是一万分满意。
“薄荷,柑橘。陆徙。”池岳道。
前味,后味,名字。
“老实说。”陈斗手里拿着一片薯片,开始发表意见,“这个味道是很极品,可是会不会太清新了,你不是说,要一脉相承的走性感路线吗?”
池岳把香水放回桌面:“性感就像一尾鱼,吃多了会腻,会腥,过了头会显得刻意。”他看向陈斗:“而这款香水,就像去腥的姜,不仅能中和性感的腻味,还会产生化学作用,提升独特的口感。我问你,丰乳肥臀的成熟女郎,和纤细到不辨男女的少年,哪个给你的直观印象,更性感一些?”
陈斗愣了一下,随即回到:“少年。而且,是那种超越性别,过目难忘的性感。”她说道,顺便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丛林里墨色黑夜,少年的背影白到发亮,圆滑的肩胛骨晒在月光下,还没有成熟的身体在一汪清泉里慢慢站起,是谁拨动了灌木的叶子,暗恋者的偷窥,惹得他警觉地回头,画面定格在一张青涩而不辨男女的脸上,橘子和薄荷的清香瞬间灌满了口鼻,越清纯,越诱发出无与伦比的性感滋味。
“行啊池大鸟,撩人还是你会撩,薄荷和橘子味道的暗恋,还真特么有点儿意思!”陈斗拍起了大腿。
池岳又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小鸟儿和你约法三章,不出席活动不拍照不在媒体前抛头露面是吗?”
“差不多吧。”陈斗点头。
“所以,青年画家陆徙,对于公众而言是一个极端神秘的存在,甚至都不辨男女。我们需要为这飘渺的神秘感打造一种具态的形象,一种超越性别的形象。如果陆徙这个名字失去了视觉的组成部分,那么就用嗅觉去补足它。橘子,薄荷,都是很日常的味道,人们能在很多地方闻到,也就能在很多时刻都想起他,这对于建立画家的品牌形象非常有利,而且,也确实符合他的气质。”
陈斗点了点头:“真的,我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脑子里出来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陆徙,真他妈神了!”
“所以,香水的主题,是陆徙,而不是性感。”
“完美!”陈斗心满意足地鼓起掌来。
池岳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一条瑞海加工发来的短信,嘴角勾起了笑意。
“我们的样品完成了,明天就可以收到。”
“这么快?”陈斗咋舌。
“瑞海那边回复说,非常喜欢我们的设计,觉得我们送过去的东西无论是从版型的专业程度,还是印花的时髦程度,都不输给意大利、伦敦、西班牙的那些出口订单。他们近年来很想开拓国内市场,但是苦于做惯了一线oem,所以暂时还没有找到相同level的本土客户,他们表示对我们的产品非常有兴趣,希望以后能成为战略合作伙伴。所以放下大订单快马加鞭帮我们把样品赶制出来了。”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陈斗把最后一块薯片丢进嘴里,“我们可千万别让这个世界失望。”
陆徙把最后一笔画完,羊尾平笔摔进洗水桶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完成了?”池岳转头去看他。
陆徙一双眼熬得红彤彤的,略显疲惫的点了点头。
“我设计了六种版型,基本上可以调试的尺寸都在里面了,等明天样品到了,就可以确定用那个版,到时候把小鸟儿的作品扫描到电脑里,排版送印刷,十天之后,就可以拿到成品,这样,比预计的还早完成一天。”
“行啊。”陈斗也伸了个懒腰:“那今天都早些休息吧,一切,就看明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