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直感力画展的周边内裤连同包装被完整的放在了陈斗案头。

　　陆徙非常有辨识度的画作印在精致的平角内裤上，显得分外时髦，确实是性感慵懒，别有一番风味。作为包装的纯黑色鸟笼，看上去也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按照池岳的意思，这款周边配置了包括丝绒袋、鸟笼、黑色方形手提袋在内的多层包装，让原本单薄的内裤，瞬间呈现出华丽的体量感来。

　　nobrandnologo，全素色的纯黑包装，反倒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腔调来。

　　“所有的面料、印刷、加工，统统都是最好的。立体剪裁版型，2米面料只够做一条内裤，但是能保证最好的穿着体验；全进口印刷工艺，出来的色泽明艳动人，还原度高还环保；用了最好的工人，最老道的师傅，手工剪裁一条条加工而成。然而最可贵的是，这一切，只花了2周时间。”

　　常阿在一旁如数家珍，虽然现在她的老板已经从池岳换成了陈斗和陆徙，但是她对池岳那骨子里的崇拜，真的是只增不减。

　　池岳这个人，离得远了，你觉得他大概就只是个虚有其表、玩世不恭的装逼高富帅，走的近了，才发觉这人内心柔软，待人宽厚，才华横溢，总之就是数不清的好。

　　“确实是，相当精彩。”陈斗感叹道，“做个周边给老子花这么多钱。”修长的手指一边在计算机上咔咔按着数字，一边磨着后槽牙，她可没有这么高的艺术追求，小贩心态的心疼她那些搭进去的成本。

　　常阿撅着嘴，她实在是不能苟同，内裤这样贴身的物件，不仅要考虑时尚度，还要考虑很多安全性和舒适性的，这万一用了有甲醛的染料，保不齐小弟弟会染色会中毒会过敏，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截肢呢，弟弟都不保了！！！万一用的版型不够立体，这西瓜罩在模型里还能长成方的呢，保不齐弟弟在长期的挤压下会变成什么奇怪的形状啊！！！虽然池岳用的东西是都贵了点，成本是高了那么一点点，但是……

　　不行，身为一个称职的助理，她必须把老板这种错误的观念给纠正过来！

　　常阿这样想着，努力清了清嗓子，又开始了她循循善诱的说辞。

　　“陈总，我岳以前代言的那可都是一线国际大牌，你让他往差里做，他也不会啊。而且这些钱，每一分都是花在了刀口上了，池岳为了这次的周边，可是动用了他所有的资源，你就说这个包装吧，本来在礼品里应该是成本占比最高的，但是我们弃用了印刷包装，采用了鸟笼的创意，既节约了印刷费，又力行了环保。“

　　“得得得！你岳做啥都是对的！节约包装费，还给我套那么多层包装！”陈斗一边按着她那从淘宝五块八包邮买回来的三无计算机，一边焦躁地抖起脚来。

　　计算机枯燥尖锐的“归零归零归归归归零”在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魔音穿耳般地回荡着。

　　常阿还在苦口婆心的证明着池岳的清白。

　　“我岳说了，这个周边，主打的其实是一种礼品的概念，中国人讲究送礼的礼仪，那包装的体面就是必备的，而且我们设计的每一层包装，都不带logo，可以重复使用，抽绳袋可以做收纳，鸟笼可以做装饰，手提袋可以拿来装东西，我觉得挺好挺环保挺物有所值的啊。”

　　“你就是一池岳脑残粉，行了行了别逼逼了，让我好好想想，怎么把我这损失的成本拗回来。”

　　陈斗摆摆手，又开始在心里打起了她的小算盘。

　　终于到了直感力画展的日子。

　　陈斗一大早就穿着打扮好了，一边往耳朵上带耳环，一边走到客厅，看到池岳还穿着睡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便上前去问道：“你怎么还磨磨叽叽，都几点了？”

　　池岳没有作答，高大的声影一动不动。

　　陈斗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什么呢？”

　　落地窗外，小区雅致的环境里，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刚拐出偏门，朝右边走去。

　　“陆徙？”陈斗满脸疑惑，“他这是，去哪儿呀。”

　　池岳转过来，朝陈斗笑笑：“你怎么就挑了个清明节的日子办画展呢？”

　　“清什么明什么节啊！场地都是蹭人家的，当然是什么时候有档期什么时候用啊，况且这种节假日人才多，有什么不好的。”

　　“恩。”池岳点头，“挺好。”

　　“你们俩又什么情况？昨天晚上x生活不和谐？吵架了？冷战了？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在画展前夕给我找事儿，你斗爷话可放这儿了，谁阻碍我赚钱，人挡杀人，佛挡斩佛！”陈斗眼神凶悍的看着池岳，做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池岳笑了：“我真好奇，你出国这些年，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陈斗懒得理他：“用不着你好奇。他究竟干什么去？”

　　池岳见绕不过这个话题，只好坦白：“扫墓。”

　　陆徙今天很早就起了，套上黑色体恤衫，黑色夹克，黑色便裤，打开书桌抽屉，拿了些东西，就开门走了出去。

　　池岳躺在床上始终没什么动静。

　　直到外面的门被轻轻合上。

　　又逢清明。

　　往年的每到这个时候，陆徙都会固定的失踪。

　　池岳站起来，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

　　落地窗外出现了陆徙孤独的身影。

　　在早晨的蒙雾里显得有些单薄。

　　他还是那样，穿着简单素净的衣服，一双夹趾拖鞋，双手插在裤兜里，面上的表情说不出一二三。

　　高瘦的身影慢慢走着。

　　这个点的小区里，还没有什么人。

　　陆徙轻轻哈出一口气，居然还有薄薄的白雾，是不是又来冷空气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季节。

　　也有可能，是今天起太早了吧。

　　他拐出小区，一路向右边的车站走去。

　　池岳应该也已经醒了，虽然直到他离开，他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

　　但他几乎是直觉的知道，打从他掀开被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

　　早班车的公交徐徐驶来，驾驶员把着方向盘打了一个哈欠。

　　陆徙把硬币扔到投币箱里，走到空无一人的车厢最尾端，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不一会儿，车子发动了，陆徙把脸转向窗外，淡淡地看着马路上稀疏的人群。

　　早点摊前，穿着睡衣的本地人正在闲聊和付钱。

　　这座悠闲的城市，大多数人都喜欢穿着睡衣乱晃。

　　陆徙依稀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几乎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穿着睡衣纳凉闲谈的人。

　　那个时候，奶奶也很喜欢穿着凉快的睡衣，带他到河边的石凳子上去看星星，吹晚风。

　　陆徙的衣兜里揣着两个橘子，小手勾着奶奶的大手，奔奔跳跳地出去遛弯儿。

　　奶奶的故事翻来覆去就是那两个，但他永远都听不厌。

　　小时候的陆徙，就比一般的同龄男孩成熟懂事很多，用奶奶的话来说，他从小就乖，既不吵，也不闹，从来都不会撒脾气，总是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呆在那里。

　　奶奶还说，有一次，陆徙发烧了，两颊烧得通红，愣是没发出一点响动，后来送到医院，挂了两天水，把奶奶心疼坏了。

　　“你这个娃子，怎么都不会哭呢。”奶奶把陆徙搂在怀里，心疼的要命。

　　其实那会儿，陆徙还在襁褓里，压根儿都不记事。

　　年幼的陆徙把一片橘子掰下来，半哄骗地，塞进奶奶嘴里。

　　奶奶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的娃儿哟，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啊。”

　　一阵酸涩冲上鼻腔，陆徙把头埋到双臂里，他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睛。

　　奶奶离开的时候，他曾觉得很疑惑。

　　他找不到自己继续存在的价值。

　　直到，他遇到池岳。

　　和池奶奶。

　　性格和自己奶奶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的池奶奶，第一次把鱼夹到自己碗里的时候，陆徙心里扎着的千万根针芒，瞬间都软化成了水。

　　年幼的池岳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朗声说，一会儿带你去哪儿哪儿玩。

　　他给过他最好的礼物，是长达二十年的陪伴。

　　他不得不承认，当他最恨他的时候，最绝望的时候，他还是想他陪在他身边。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丢进垃圾桶里，却唯独，偏偏甩不掉名叫池岳的这个男人。

　　他分不清，这样特殊的感情叫做什么。

　　喜欢吗？

　　爱吗？

　　他不知道。

　　他不曾喜欢过谁，也不曾爱过谁。在他的世界里，有关感情的那一块，是一个未激活的灰色地带。

　　因为恐惧，所以被提前封印。

　　他对女人，对男人，都不会有特别的欲望。

　　这一切，可能都要归功于他的亲生父亲。

　　漫长的旅程抵达了终点。车到站了。

　　陆徙走下了公交站，一个人穿过马路。

　　今天不是正清明，所以扫墓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再加上，这块墓地并不是新区，很多人家的祖坟，早已经被牵走了，来的人也就更少。

　　陆徙在山下买了祭奠用品，一个人拎着，缓缓往山上走去。

　　山里的空气很好，一路上鸟鸣声叽喳，陪伴着他走了一路。

　　转过一个弯，面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眼前。

　　池岳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正跪在陆徙奶奶的墓前，认真打扫着尘土和落叶。

　　一大堆祭祀用品，安静地搁在他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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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徙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

　　无节操的作者微博：@腐男编剧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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