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与黑夜正在s集团顶层的环绕式落地玻璃窗办公室一隅进行着整个b市上空最后时刻的交替，醇香浓郁的咖啡在壶里咕噜噜地倾诉着对城市喧嚣与躁动的感受。

　　着一件驼色衬衫的穆聿明以背对整个世界的姿势倚靠在玻璃窗上，凝视着手机里正在播放的视频，一个拥有乌黑长发的少女在白色钢琴前快乐得弹奏着，白皙的玉指尖不断蹦出明快的音符顺着她纤细的胳膊坠落到素雅的连衣裙摆，她的嘴角天生带着弯弯的微笑，稍稍下垂的眼角透着让人心生怜惜的无辜。

　　他是黑暗泥淖里逆行的秃鹫，在最孤独绝望的时候发现了她，一棵悄悄探出污泥的青草芽，柔弱的躯体里流淌着向往阳光的倔强。

　　“咕噜噜......咕噜噜......咕......啊！找到了！咕噜噜在这里！”披着红色小斗篷的奶娃娃打开门走进了这间昏暗的书房，在她打开门的一瞬，门外宴会的喧闹声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接着又被她关上门赶了出去。

　　11岁的穆聿明望着这个刚及自己腰部的小奶娃突然不知所措。

　　“你是咕噜噜吗？”她仰起婴儿肥的小胖脸儿，肉乎乎的小手揉搓着裙子上的蝴蝶结。

　　穆聿明摇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冒着咕嘟嘟热气的咖啡壶。

　　她看到壶嘴喷吐着热气的咖啡壶咯咯得笑起来，嘟起小嘴巴模仿着“咕噜噜”，两个人之间不再有任何一个字的交流，她“咕噜噜”玩得不亦乐乎，而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直到咖啡壶烧得半干，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来这里把她领走。之后他去了加拿大念书，偶尔在暑假的时候回国几次，在几个世家的聚会上看到她由小不点慢慢变大，小脸上逐渐显现出那个温婉美丽女子的影子。再后来他加入了海军部队，好几年才能难得见上她一次。

　　24岁那年为了给爷爷庆贺六十五寿辰，他专门从部队告假回家，席间爷爷将他作为穆家新一任的接班人介绍给大家，介绍完毕后有一少女走到钢琴前开始演奏，笔直的黑色秀发像潺潺的溪水流泄在她盈盈的肩部，她身上汇集了他对一个女人的所有憧憬，他尝试过不同性格，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各类女人，但从不曾有一个女人能像今天这般贯穿自己的灵魂。整个晚会穆聿明的视线一直不受控制地跟随在她左右，她弹完钢琴后便退到了一旁角落的沙发上静静地喝果汁，让人感觉她并不属于这个晚会而仅仅是在观察晚会上的杯盏、笑声以及重叠的人影和相似的人生。穆聿明在她身旁坐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她如此之近，近得令他感到虚幻。

　　她抬起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他冷峻的脸庞，眼角向下弯嘴角带出笑容的痕迹，“你是咕噜噜吗？”

　　穆聿明的脑海里溅起一片记忆的浪花，披着红色小斗篷的她“咕噜噜”地从海底慢慢浮了上来，眼前这个16岁的少女与那个小奶娃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声音、光线、气息、触感，所有的感觉瞬间回到了11岁的那个夜晚。

　　对待女人，他向来是一旦发现足以吊起胃口的猎物便迅速出击，很快失去乐趣后再次寻觅更具有挑战性的猎物，但对于她，穆聿明用最持久的克制熬着自己最强烈的**，他想慢慢等她长大，这期间绝不容许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在她还未绽放前采摘。

　　“总裁.....总裁？.”王助理轻轻敲了敲半开的门。

　　“进来！”穆聿明关上视频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媒体他们被有效控制下来了。”

　　穆聿锡眼角添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让宏坤最近消停点儿，否则他现在的位子也很难保住了。”

　　“还有一件事！”王助理摘下墨镜把眼镜腿别到领带夹上，一双小而犀利的眼睛转了半圈，“罗堂的死不是杜宏坤安排的，好像是上次塞钱给金巧菊的人，会不会是李俊成怕现在的形势波及到他，想把他给咱们弄地皮的事儿给拾掇干净所以先动手了？”

　　“那样对他来说只能有害无益，他这个老狐狸不傻！只能说现在的局面突然变得有点儿意思了！”

　　管陶陶牵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来到刑警大队的解剖室便驻足了，“栋栋，你自己进去吧，孙阿姨和万俟阿姨应该在里面。”

　　“陶陶阿姨，您不进去吗？”小男孩背着印有蝙蝠侠图案的书包，那还未长开的眉眼间已然充满着不可摧毁的凛然正气。

　　“不要叫我阿姨，里面的两位才是阿姨！你应该叫我姐姐的。”

　　“哦！陶陶姐姐，您不进去了吗？”栋栋虽然嘴上改了口，却在心里不住地发出疑问，她和孙大律师阿姨还有万俟阿姨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长着阿姨的样子吗？

　　“姐姐还有事要忙，就不进去啦！”管陶陶一秒都不想在这儿多待，更不要说走进去了，天晓得那个房间里会不会正好挺着一具死尸呢？万一是惨死的或者高腐的，估计接下来几个月就可以顺利减肥了。也不知道琪姐他们三个人平时围着尸体谈话喝茶吃外卖是什么样子的心态，想想就觉得脊梁骨发麻，最可恶的是她还要走进解剖室里给琪姐送资料，不时去幼儿园接彭队长的儿子，并把他送到这儿。相比于很多实习的律师助理，琪姐待她还是很不错的，但为毛总觉得琪姐在有意无意地给她练胆儿呢。

　　“陶陶！”孙琪从刑警大队门口的一辆车上下来朝管陶陶招手。

　　“琪姐！”管陶陶快步走过去，眼角的余光全部在看那辆银白色的布加迪。

　　“辛苦了！你回家还是事务所？”

　　“我回事务所拿点东西！”

　　“顾皓！你捎她一段路呗！”孙琪打开副驾驶车门，把两眼正直勾勾看着穆聿锡的管陶陶塞了进去。

　　这个女人......穆聿锡在心里暗咒。

　　解剖室里，万俟楠正在进行解剖的最后一项工作，栋栋则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摆弄飞机模型，桌子上散落着彩色蜡笔和一幅刚刚完成的涂鸦画。

　　“哟！咱们栋栋大人在呐！”

　　“孙大律师阿姨！”栋栋一听到孙琪的声音立马抱着飞机模型跳下板凳，飞奔到孙琪身边。

　　“跟你说多少遍了！要叫我，孙，阿姨！”

　　“孙大律师阿姨！哈哈哈哈哈......”

　　“你个小鬼，把你爸爸的坏毛病一点没落得全部继承下来啦！”孙琪向手心里呵了口气，“我今天非得收拾一下你不可！”

　　“哈哈哈哈哈，孙大律师阿姨，你抓不到我的！”栋栋极尽夸张地做出一个嘲笑孙琪的鬼脸。

　　寂静的解剖室里顿时活跃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消停点！”万俟楠挑起一把解剖刀，“刚刚解剖完一个，下一个轮到谁了？”

　　“他！”“她”一大一下两个人几乎同时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了对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不约而同地同时伸出左手食指，指向彼此。从走廊里都可以清楚听到解剖室里此起彼伏的笑声。

　　“栋栋，你画的这三个人是谁啊？”孙琪抱着栋栋坐在办公桌前。

　　“这个是爸爸，中间的是我，右边的是万俟阿姨。”

　　“咦！栋栋，我觉得你这幅画不完整，为什么没有把我画上啊？”

　　“因为这是我们一家人，我画出去野餐的时候可以把你加上。”

　　“哼，你为什么选万俟阿姨当你的家人不选我呢？”

　　“爸爸说找媳妇儿不能找孙大律师阿姨这样的，只会大手大脚花钱不会持家，那样我们就不会幸福，孙大律师阿姨，你的手和脚很大吗？”

　　“吼吼吼，栋栋啊，你爸爸眼睛可能不好使了，你看看我的手和脚比你万俟阿姨小多了，是不是？”

　　栋栋把头转来转去比对了一下，确实是万俟阿姨的手脚比较大。

　　“栋栋啊，你知道你万俟阿姨有多不会持家吗？你玩的这些飞机模型加起来可以买一套房子了，但你万俟阿姨全都把钱浪费掉了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地方住。你手里拿的这个限量版模型如果换成玩具车啊，小书包啊，恐龙书啊，嗯......得有一座小山那么多，但也被你万俟阿姨浪费掉了，那么你要不要选孙阿姨当你的家人呢？”

　　“不要！我和爸爸更喜欢万俟阿姨！”

　　正在往显微镜里安放尸体切片组织的万俟楠不小心失手将玻璃切片掉落在试验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