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棐林再一次和茹芸菁相聚，已经是四月初的一个周末的晚上。那天傍晚下了班，端木棐林没有回家，而是和茹芸菁在“湘情酒店”碰了面。

　　端木棐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茹芸菁在“湘情酒店”吃饭了。这倒不是说他抠门不想带她来这里吃饭，而是他所在的项目部离茹芸菁的住地不太远，下班后他要想见她可以直接步行去她那里。即使想在外边吃饭，也是在她住处附近的街上找个小馆子。所以，两个人来“湘情酒店”的机会就少了。

　　当然，今天这顿饭选在“湘情酒店”吃，也不是随意而为，端木棐林有他自己的打算。一来小鲜肉时常请茹芸菁在外面喝酒吃饭，忽悠得她晕晕乎乎颠三倒四，端木棐林只得针锋相对、适时出击，请她出来吃顿大餐联络联络感情；二来在她那里相聚又是骚扰电话又是门上的纸片，弄得人怪不舒服，所以端木棐林只能选在“湘情酒店”。因为这里不但可以吃饭，还能住宿。

　　两个人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台坐下来，茹芸菁环顾了一下周围，说：“好长时间没来这里了，今晚为什么忽然想到来这里？”

　　“不为什么，就是想来。”

　　“你不知道春天吃辣菜上火吗？”

　　“可以点微辣的。”

　　“那今天我点菜吧？”

　　“好，你点。”

　　茹芸菁打开菜单仔细看了一遍，点了棕香排骨、左宗棠鸡、清炒苦瓜、豆瓣茄子，最后又点了一瓶红酒。

　　工夫不大，菜上了来。女服务员给两个人的杯子里分别倒上红酒，然后知趣地离开了。端木棐林端起酒杯和茹芸菁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小口。

　　“你一般都去什么地方吃饭？”

　　“快餐店。”

　　“我是说你和小鲜肉。”

　　“小餐馆，或者面馆……”茹芸菁突然想起什么，说：“噢，对了，我打算换个地方，免得门上老被贴纸。”

　　“有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要不我早晚得被折磨死。”茹芸菁拿起筷子夹了一条苦瓜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说：“我想在公司附近找一套房子。”

　　“哎呦，那离我们项目部可远了。”

　　“远就远呗，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仔细想想，茹芸菁换房不无道理。这样一来，她不但上班方便，而且再也见不到门上的骂人纸片了，何乐而不为呢？但是，端木棐林去她那里可不方便了。端木棐林的项目部与茹芸菁所在的三星电子工厂尽管都在仲恺开发区，但不在一个方向。项目部附近根本没有出租车，只有一个公交站牌，公交车班次又少，所以他去她公司附近十分麻烦。

　　“在你们公司附近找房子好是好，但就是地方有点偏。”

　　“我现在住的地方也不是市中心呀。”

　　“可你现在住的位置离陈江街道很近呀！陈江街道毕竟有商店、酒店、超市、影院……”

　　“可我搬过去上班方便呀！”

　　端木棐林心里清楚，茹芸菁是以门上贴纸为借口换住处，故意躲避自己。她或许是想换一种崭新的活法。

　　“你是不是故意躲开我，想和小鲜肉在一起呀？”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

　　瞅着茹芸菁怒目圆睁的脸，端木棐林终于安心落意了。

　　“换地方住可很麻烦哟？要找房，要搬家……”

　　“你放心吧，我不会麻烦你的。”

　　茹芸菁这么一说，让端木棐林有点不舒服。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茄子，喂进嘴里，若有所思地咀嚼着。

　　“你要真的搬走了，以后咱俩见面机会就少了。”

　　“少就少呗！”

　　“见面一少，感情慢慢就变淡了。”

　　“你想和我分手吗？”

　　“不想。”

　　“那见面少就少一点呗！”

　　端木棐林搞不懂茹芸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不管怎么说，一想到她要换一个离自己更远一点的地方住，他心里就不舒服。

　　“咱俩好长时间没有出去旅游了，要不抽个时间出去旅游一趟？”端木棐林不想再谈搬家的事，他想换一个话题改变一下压抑的气氛。

　　“奇怪了，你今天为什么忽然想起旅游呢？”

　　“没有啊？你不一直想再出去一趟吗？”

　　“广东都走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地方可去呀？”

　　“那就去远一点的地方。到西安玩两天好不好？”

　　“哪有时间呀？”

　　“再过二十多天就五一国际劳动节了，咱们五一节去好不好？”

　　“西安我还真没去过，有什么好玩的？”

　　“有兵马俑、大雁塔等古迹……”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一咱俩去西安玩。”

　　“好，一言为定。”

　　“你真想带我去玩呀？”

　　“那还有什么真的假的？我明天就订两张高铁票，咱们从深圳走。”

　　茹芸菁脸上浮上了一丝喜悦，她举起酒杯和端木棐林碰了一下，说：“但是，我要冒昧地问一句，你带我去西安玩，不会有别的目的吧？”

　　“你考虑太多了。”

　　“我问你，咱们三个人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什么三个人？”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和我，还有裴小菲……”

　　茹芸菁啜一口酒，放下杯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眼。

　　端木棐林万万没想到，茹芸菁会在此时此地提这样的话题。看来她脑瓜子装的全是这些事。

　　“我始终搞不懂？”茹芸菁又开口了。“你连碰都不碰裴小菲，为什么还不和她分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的意思是以后再和她拜拜喽？”

　　“感情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看来，你从未打算和我结婚。”

　　“那倒不至于，条件成熟了还是可以结婚的。”

　　“什么叫条件成熟？什么叫条件不成熟？”

　　“结婚不是说结就能结的，需要买房子，需要买车子、需要……哎呀，总之需要的事情很多很多，我们现在根本不具备条件……”

　　“这些事情只要想解决，总能找到办法。”或许茹芸菁是喝了酒的缘故，那股倔强劲儿忽然就上来了，说话也显得激动。“你说，你到底想不想找办法？”

　　反复逼问，搞得端木棐林有点悒悒不乐。本来请她吃饭是件高兴的事，现在却成了花钱买罪受了。

　　“你今天是不是非让我回答你呀？如果不回答你要跟我分手是不是？”

　　“我没说跟你分手呀，只是好奇地问问。”

　　“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回答你。”

　　“我每次问你这个问题，你都含含糊糊、敷衍了事。”

　　“这种事得慎重，不能信口开河。现在离婚的人为什么那么多，就是在这种事情上不慎重，结果结了婚还得离婚……”

　　“强词夺理！”

　　对话变得越来越有火药味，端木棐林只得沉默不语。他咂嘴弄舌地吃着，一大杯一大杯地喝着，很快便结束了酒桌上战斗。

　　“换个地方吧。”端木棐林埋过单，起身往大厅走。

　　“去哪里？”茹芸菁跟在他屁股后面问。

　　“楼上。”

　　“不去。一点情调没有。”

　　“你要什么情调？”

　　“咱俩去喝咖啡吧？”茹芸菁说得没错，吃完饭就上床确实没有情调。“附近就有一家‘午后阳光咖啡馆’。”

　　“是不是你和小鲜肉在那里喝过咖啡呀？”

　　“胡扯。是我偶然碰上的这家咖啡馆，就在陈甲路锦源街。”

　　“好吧，那就过去看看吧。”

　　端木棐林无可奈何地跟着茹芸菁走出“湘情酒店”，来到了“午后阳光咖啡馆”。

　　“怎么样？挺有情调吧？”茹芸菁径直走进去，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嗯，还行。”端木棐林在茹芸菁对面坐下。

　　咖啡馆生意不错，不算太大的空间里除了喁喁情话的年轻情侣，还有一些悠闲自得的中年男女。

　　“白天这里没几个人，很安静。”

　　“你白天来过吗？”

　　“嗯，来过一次。”

　　端木棐林的脑海里浮现出茹芸菁和小鲜肉喝咖啡的一幕幕，顿时有点抑郁寡欢。

　　两个人分别点了各自喜欢的咖啡。刚才还怨气冲天的茹芸菁，现在却舒眉展眼地喝着咖啡，一脸的甜蜜幸福。

　　在咖啡馆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出来。

　　街上灯火通明，依旧热闹。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在街灯下嘻嘻哈哈地笑着，打闹着。有一对挨肩搭背的男女走到灯光暗淡处，竟相拥接吻。

　　“现在去哪里？”茹芸菁由于心情舒畅，竟主动挽住了端木棐林的胳膊。“明天是星期天，可以睡懒觉。咱们到前面找一家ktv唱歌吧？”

　　“好了，我的大美女，咱们该回去啦……”

　　端木棐林不容分说，拉着茹芸菁往她住的小区走。茹芸菁急忙问：“你想到我那里睡觉吗？”

　　“对呀。”

　　“还是到‘湘情酒店’住吧。”

　　“你还想着门上贴纸的事？”

　　“永远忘不了。”

　　“好吧，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