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湾的女人 第3章
作者:鱼鳅串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张海青先拐到邻村一个面条加工坊,找熟人赊了两斤面,答应过两天拿麦子来粜。面坊管事的认得这个隔壁村的”老姑娘”,看她要细面,便问她:“你家要玩格了”

  张海青笑着回答他:“哪里敢玩格,我走亲戚。”

  提着两斤面的张海青大步流星起来,脱离了老头子的视线一切都显得美好。凉风习习,谷穗飘摇,蝶儿飞,鸟儿叫,就连人家院子里的狗崽子也不像大黄那么讨厌了,跳得欢快无比。

  走了这好一阵,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张海青四下瞅了瞅希望可以找到点可以裹腹的东西。坡上有一大片红苕地,虽说现在还不是挖红苕的季节,但好歹也长了根吧,扯两窝下来混个不饿还是可行的。但是红苕是别个生产队的,这不是成偷了?算了,逮到也不好看,说不定没吃到红苕自己手上的两斤面也没了。她又埋下头去坡上爬满的野地瓜藤下翻了翻,除了滑几几烂糟糟的地木耳外一个野地瓜的影子也没见到。

  又走了一阵,翻过两个垭口,一片扳了包谷的地里耸立着一排排苞谷杆。张海青跳进苞谷地,拿眼扫了一下,寻出两根杆子,上前一抬脚,一跺下,那杆子齐根地断了。两根甜子杆下肚虽然填不了啥肚皮,好歹驱赶了一阵饥饿感,只是张海青付出的代价是嘴角开始隐隐作痛,她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吐出的口水中夹着一丝血迹。

  顺着坡溜下来是一座小桥,桥下流水哗哗,张海青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小半天的居然连洗漱也没有过。于是翻下桥,寻到一处水浅的地方,捧了水往脸上抹了抹,甩了甩手又解散凌乱的辫子,用那双粗实的大手在头顶抓了几下,分成两半,便重新飞快地编了起来。张海青的辫子可粗了,甩起来就像两条马尾巴;张海青的头发可黑了,虱子虫子爬上去也会迷路的。张海青用手窝着捧起一捧水,埋头喝了,在嘴里咕嘟了一阵,喷在河里,把鱼也吓跑了。

  过了桥便是一马平川,半个小时不到张海青便走完了剩下的几里路,在乡上供销社里,她花了平时积攒下来的二角五分钱买了一大包水果糖,剥了一个桔子味的放进口里,又捡了几个揣进裤兜,甜滋滋地往玉珍家走去。

  玉珍婆家海青只在她结婚的时候作为姑娘送亲的好友来过一回,依稀记得过了公社就拐弯过一个堰塘拉通一条道直走到头的那个村便是。但是走出一里多地来张海青也没瞧见周围哪有堰塘来,正一边努力地回忆一边搜寻路过的村民来问问时,便看到几十米外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一队扛着锄头铁锹的男劳动力们。张海青退到路的一边,等他们走过来。也许是刚经历了一场热火朝天的劳作,这一队的男人们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淌着大汗,远远地便能闻到空气中充满着汗臭味。丁二狗的身上也散发着这种臭味,但张海青觉得还是有区别的,丁二狗的味儿就像鱼塘的淤泥散发出来的,不仅臭还有股腥腻,而这阵汗味,那是充满着生命力的,旺盛的,芬芳的泥土味儿。

  男人们一个个陆续从海青身边走过,他们都将衣服搭在肩上或甩在手上,只有走在最后的一个男子依然穿戴整齐。看着整齐的男子扛着锄头就要从自己边上走过,张海青冲他挤出一个笑来,“请问一下刘家坝咋走?”

  男子意识到这个黑黑的女子是在问自己后,停了下来,把锄头棍子调整了一下方向,指着远处的一个村庄说:“那就是刘家坝子,你顺着这条路右拐上去,那儿有一个堰塘,边上的路直接走。”

  “哦,拐错了,我是记得要过一个堰塘的。谢谢了。”

  张海青又绽出一个更大的笑,男子轻微地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那队男人中有人大声地吹了下口哨,出现了一阵轰笑,张海青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只听见一阵高亢嘹亮的歌声传来,她虽然不会唱,但从广播里早已听得耳熟,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