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都没见到19床了，程孝白竟然感觉有点找不到急诊科的节奏了。

　　主动给吴倩倩写了一条信息：

　　，没写完，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无聊又失态，就把打出来的字删掉了。

　　自从上次听了吴倩倩的话，自己就留心了，果然在医院里时不时就遇到没有映像和影子的医生或者护士甚至保洁。他并不感到恐惧，也没有打算离开梅附，因为既然梅附可以有这样的事，那么不能保证别的医院就没有，而且他觉得查尔斯贝勒如果真的在这里，那他更不想走。查尔斯贝勒与久远的圣玛丽医院，深深吸引着他，而今，只有梅附这个载体了。

　　“程医生！”护士在门口轻轻叫他，“毛老师呢？”

　　程孝白这才发现毛老师不在诊室，就自己一人坐在这里。

　　“毛老师，她，刚才出去一下了吧……什么事？”

　　“今晚科里有活动，晚上6点钟，不上夜班的都要参加哦。”

　　“实习生参加吗？”

　　“都参加呢。”

　　到了五点钟下班才知道，晚上的活动，是因为急诊科写的一篇急救事迹报道，上了系统网站的首页了，主任就犒劳大家，晚上出去吃饭唱歌。

　　程孝白没想到，急诊科的活动，比父亲做生意请客吃饭还要高级，连他都觉得开眼界了。

　　而且这只是今天上白班的一拨人，今晚值夜班的，明天还要再来一次。

　　还是公款比较厉害啊！不过，科室真的是值得这么犒劳的大家的，急诊科，只有到了这里，才知道不止是累！

　　急诊会把医生和护士自身都改变了，心里想的只是时间，上班不到一个月，程孝白就感觉自己在改变，凡事都会不由自主地以秒计算，因为每天面对急救，快一秒和慢一秒，患者得到的结果可能完全不一样。

　　……所以，大家放开吃，放开玩吧……因为——不是我出钱！程孝白心里这样想一下，自己也笑了。

　　在23楼餐厅吃完饭，再坐电梯下到5楼去唱歌。

　　现在，只要进电梯，电梯里面有镜子的话，程孝白就会下意识地看看镜子。

　　还好，镜子里的人数和镜子外的人数是相同的。

　　ktv是早就预定好的，到了5楼，明确了包厢房间号之后，程孝白和另一位实习男生一起先去洗手间。其实包厢有洗手间的，但是程孝白觉得，还是先去趟公共洗手间比较好。就邀了值班室的一个男生一起。他心里其实是怕自己一会儿找不回来路，从小妈妈就在抱怨说，水瓶座的孩子容易迷路，所以他觉得自己能成为路痴，是因为妈妈的暗示。

　　不料那个男生并未起到带路的作用，两人从洗手间出来，真的就走反了方向，在灯光深柔的软地毯走廊里走了一截，两人都觉得有点不大对。

　　“先生，请问你们是哪个房间？”站在走廊的服务生终于殷勤地问他们了。

　　“5088.”

　　“请问是5088a，还是5088b？”

　　这个，当时两人都没记清楚，好像科里根本也没说。

　　“a吧。”程孝白说。

　　“ok，请跟我来。”

　　5088a的房门开了，程孝白眼前一亮，这里完全不是一个ktv包间，而是宫殿的某一个专区！

　　另一位实习生当场就吓得不敢往前走了。

　　程孝白抬眼一看，房间是空的，只有两条简单的沙发，和一台电视，没见到科室的人，沙发上坐着三个男青年，像是司机保镖之类的工作人员。

　　服务生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绕过间壁，再进入一条小走廊，到达里间，这里才是娱乐的地方。但是并没有听到唱歌的声音，反而是很安静。

　　服务生无声地推开包了白色羊皮的软包门。

　　“二位请！”服务生用耳语般的音量让程孝白二人进屋，在后排的椅子上落座。

　　这时才注意到，屋里静静地坐着大约有十多个人，灯光清净自然，宛若早晨的天光。隐隐地传来琴声。程孝白听了一下，居然是古琴。

　　太意外！古琴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娱乐场所！

　　那位实习生悄悄拍拍程孝白的手臂，两人一对视，都知道找错地方了。

　　静一静，找到了琴师的位置，并没有给琴师打聚光灯，相反，琴师与客人相隔大约四五米的距离，坐在灯光更暗的地方，让人感觉不到是有人在弹琴，仿佛听到的是天籁之音。

　　曲子不熟悉。但是听得出琴人的古意。

　　自然，自由，随心随性，清高，自足，风骨凌凌。

　　一曲终了，全场静止了几秒钟，鸦雀无声。

　　然后缓缓爆发热烈而有节制的掌声。灯光渐渐转为明亮。

　　就在这时，程孝白手机响了。

　　这时灯光已经大亮，旁边的两个中年女人都侧过脸来看程孝白，虽然她们面色温和，毫无责怪之意，但程孝白还是窘迫的急忙关掉电话。

　　但服务生过来了，悄悄问：“先生，你们是这个房间的吗？”

　　虽然是这么客气地问话，但是明显看得出服务生的表情是怀疑和轻慢的。

　　“嗯，刚才那个服务生，”程孝白抬起手腕，让自己的手在服务生面前慢慢地移动，直到服务生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积家表。

　　“那个服务生……”程孝白知道这个服务生已经在注意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了，但是还是决定让他多看几眼，看清真假，因为这种地方的服务员都是经过培训，知道如何识别有钱人，“对，好像就是那个，他是怎么带路的？！”

　　服务生的语调改变了：“哦，没事，您先在这里休息会儿。稍等，我去找他。”

　　服务生去找自己那个带错路的同事。

　　同来的实习男生完全没有看懂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学友。

　　程孝白这时候才想到，自己平日衣着过于休闲了，身上就这块价值40多万人民币的积家表能换点钱，这还是20岁生日的时候，外公送给他的，没想到今天这个东西用上了。

　　灯光又开始变暗，转过脸去，这一回，琴台被打了聚光灯，程孝白看清楚琴师了！

　　“啊……这样啊……”程孝白目不转睛地望着聚光灯下的琴师。

　　服务生悄悄走过来，耳语说：“先生……”

　　“滚！”程孝白用耳语声对服务生喝到。

　　服务生急忙闭嘴，无声地站在程孝白身后保持一米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