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科实习日记 第22章 尘溪四姐妹
作者:孝白医生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陈二强的老家在湖南省尘溪县陈家坪村。异术奇人“尘溪四姐妹”,传说就是陈家坪村人。

  这件事情程孝白并不知道,但是王助却几乎知道当代学界记载的所有有关四姐妹的事迹。所以陈二强一开口说“仙娘婆”,他就问是不是尘溪人。王健樟教授在1990年代曾经多次到尘溪,上山下乡,那时王助还小,王助的妈妈,曾是王健樟的学生,所以比王健樟年轻很多,也正好给已经成了丈夫的老师,在田野采访工作中做助手,而年幼的王助,由保姆和外婆在家带着。十岁那年,妈妈从尘溪回梅台之后,忽然染病送去医院,王助都还没见到久别回家的妈妈,妈妈就去世了。

  初三的暑假,王助也跟随爸爸王健樟去过尘溪。但爸爸没有带他去乡下,只把他交给在县城师范学校做校医的一个学生看管。

  但在后来父子俩相依为命的岁月里,他还是不知不觉的知道了父亲终身所研究的许多民间奇谈。

  尘溪四姐妹原本是做接生和打胎的。

  大姐最擅长的是治不育,据说曾让50岁的老婆婆怀上头胎。

  二姐最擅长接倒胎横胎,谁家女人生不出来,请二姐去,不出一个对时,一定能母子平安生下来。

  三姐最擅长打胎,无论是刚刚上身的血泡子,还是即将临盆的足月胎,都能被她平安打下来。

  四姐的功夫,据说她自己是不愿公开承认的:她能改变刚出生的婴儿性别。

  三姐和四姐,只是传说,也有人亲眼所见。而大姐二姐,确实是尘溪县志有书记载,她们在民国初年曾受到官府的嘉奖。

  但在民间,有关三姐四姐的传说,远比大姐和二姐丰富。

  据说,有一户书香人家,未出阁的小姐竟然怀孕了,这在当时是天大的丑闻,就算把小姐家法处死也不为过的。父母怕事迹败露,就托人请到三姐。

  三姐到了这家,见小姐肚子都已经很明显了,老爷夫人愁的要死,三姐却笑嘻嘻地说:“都成型了,是个男伢儿,打掉可惜了!”

  满腹诗书的老爷虽然焦急,也只能耐心地求着三姐。三姐让夫人把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喊过来,最后三姐让这家儿媳,也就是小姐的嫂嫂,留在小姐的房里陪着。

  小姐的房间里只剩下小姐、三仙娘、嫂嫂三个人,连丫头都只能在门外听使唤,三个女人在紧闭的绣房里关了三天,整天里面静悄悄的,吃饭都是从门缝送进来。

  三天后的早饭后,三姐吩咐门外的丫鬟说,弄点瓜子来给嫂嫂嗑,丫鬟觉得奇怪,就去报告夫人,夫人也不知三仙娘是什么意思,就自己亲自去抓了炒好的瓜子,放在点心盘里,顺带也抓了点花生果干,一起叫丫鬟端着,自己也跟着往小姐绣房去。

  走到门口,三仙娘懒懒洋洋把紧闭了三天的房门全打开,让夫人和丫鬟都进屋。

  夫人进屋来,没看到女儿,以为女儿在床上,一看床上也没有,就问小姐是不是上茅房了,嫂嫂笑眯眯地说:“妹妹去学堂访友了。”

  夫人大吃一惊,房门一直紧闭的,又没有后门,丫鬟就守在门外,都没见小姐出去,再说了,小姐那身子,怎么出得门怎么见得人?

  嫂嫂却依然笑眯眯地说:“妈,妹妹在同学家吃过中午饭就会回来的。”

  夫人这才注意到——儿媳的肚子大了!

  夫人转头看三仙娘,三仙娘没事人一样的,拿着小姐的纸笔,给嫂嫂写保胎药方。

  然后到了午后,小姐带着一位同学,蹦蹦跳跳回来了,见到夫人就嚷着饿了,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见到三仙娘,并不打招呼,只是抿嘴一笑,就过去拉住大肚子嫂嫂的手,给嫂嫂捎回了杨梅干。

  老爷夫人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千恩万谢地付给三仙娘一张银票。

  过了几个月,嫂嫂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

  这样一来,三姐就不只是技术高超的打胎婆了,虽然家丑不外扬,三姐也从来不显露不承认,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后来这家小姐干脆出国留洋去了,当事人不在,人们更是大肆渲染这件奇迹。

  到1960年代,已经80高龄的三姐,被一群中学生擒起来,揪到小镇的街上示众。1960年代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年代,大学教授、各种研究者、宗教人士、正直工作的人、学业优秀的学生、专业技术精湛的人,等等,总之一切对人类社会有用的人,都被随意定义为各种坏人名义,然后学校停课,学生成群结队到街上或者任何地方,去抓他们认为的“坏分子”。

  那是一场可怕的全民运动,说它是一场******的运动,都不为过。究竟有多可怕,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感受到。

  像三姐这样的身怀异术的人,是首当其冲被人记得的。她被一群中学生抓起来,白天把她头发剃了,脖子上挂一块大木牌,牌子上写字——我是牛鬼蛇神。木牌上端钻了两个孔,用铁丝穿过孔,然后把铁丝挂在三姐脖子上,被学生们赶着,顶着毒日头在街上转一天,晚上再赶回来,关在学校的礼堂。

  80多岁的老婆婆了,自己觉得自己一辈子打胎,也是造了孽的,所以三姐一直默默低着头,十分虔诚地认罪的。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晨,另一群学生打算继续把三姐拉出去游街,打开礼堂门,其他的“牛鬼蛇神”虽然半死不活,但是人都还在,唯独三仙娘不见了。

  后来的年头,再也没有人见过三姐。

  王健樟教授到尘溪的时候,想去看当年关押三仙娘的那个礼堂的,可惜学校的老房子都拆了,原来的地方盖了新楼,只能在那里徘徊一阵,无功而返。

  大姐和二姐,在1950年代就已经相继过世。

  只有四姐活到1990年代,王健樟教授见过四姐,跟四姐有过频繁接触。但是谁也没有在意过这种频繁接触,因为在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初,大学里学研之风盛行,知识和任何研究都受到尊重和保护,人们不会特别在意以为民俗学家与一位异术奇人的接触。

  但在1990年代,四姐已经不住在陈家坪村了,而是搬到了镇上,做着当时非常时尚的一件事——她开了一间精品屋,卖音乐贺卡和各种生日礼物。

  这些事情,生于1993年的陈二强,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