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七人分了两小拨儿分别按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时间赶到天武城外的枫叶林。我,花满城,厉剑昂三人到的时候,遥遥就能看到如烈火燃烧的枫树林中的一抹如湖碧之色。灿烂夺目的火红衬托着极为珍贵的绿,让人在感受着如火般炽热的金红美景之时不忘深秋的凉意。
洛碧裳领着我们去了凌风车内。我一掀开帘子,扫视一周,把目光落在端坐中央的一个带着红黑二色的玄铁面具上,那面具上诡秘而又荒诞的笑意让人心生畏惧。那个人身形高大,与厉剑昂相较无差,是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
我刚要上前说话,厉剑昂不动声色地拉住我,低语道:“阿竹,此人气息浑厚内敛,修为极高,虽然他隐匿全身气息,但是凶煞幽冥之气隐隐浮现。看来,他的修炼偏于魔道。”
“我知道。”我低声说道,面上带着如三月春风的浅浅柔和,“这位就是阿璇口中的‘第八人’吧?还请在下以真面目见人。”
一道黄光急闪,我疾速侧身,用手夹住那道急如闪电一般的黄光。我眼见着那个面具人没有其他的动作,颇为迷惑地低头一看,原来我手上拿住并不是什么奥妙无穷的神奇暗器,而仅仅只是一纸黄符,用手轻轻一抖就能听到黄纸发出的清脆的声响,仅仅再加一丝的气力就能把它撕碎。
那黄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符,我拿着黄符上下左右转着圈地看,始终不知怎么看,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看不明白,只能在一旁瞎捣鼓。还没等我真正搞清楚他的身份时,凌风车已然御风而行。
“我们要先到修武西边沙漠中的狂沙镇,再往西走百余里便是了。狂沙镇便是七重炼狱的分界点,从那再往西走便无法再使用飞行之术了。”洛碧裳似乎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一般,神色不变地核查着手中的羊皮地图,说道。
“走百余里,那岂不是花上一天的功夫?”白羽瑶看起来很不情愿地走上这一段路。
“无妨,凌空不行,那我们就用最古老的的方法--遁地,不过需要在狂沙镇准备一些东西。”那个面具人终于说了话,他声调极为平静,那面诡异至极的面具似乎改变了他原本的声音。
那个面具,似乎和我的神农面有相似的功效,我冷眼看着那面具上诡异至极的笑脸纹样,身上不由得产生一种未知的寒意。
他这么说着,阿璇悄悄走到我耳边,轻声道:“他所需要的东西便是哥哥你手中的‘灵土’碎片,其实八方魔魁的力量涉及天上地下,本来也是无法用‘土遁’的,但是哥哥你手中的盘古之力可以帮助土遁施展成功。”
“……我问你,那个戴面具的是不是他?”我直视着阿璇微微迟疑的眸光,心中有了九分的肯定。她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面具人,颔首的动作轻得如同没有一般。
果然,我摇头轻笑,这次又遇到一个鲁莽不知分寸的主儿,不过罢了,他有这份心总归是好的。我心下放松了许多,又打开手上的黄符细细地看。
“这不是女娲殿的‘圣心符’么?”花满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身边说了一句话,把我吓一跳。
“女娲殿?圣心符?”我疑惑地反问道,一时间我想到了地皇阁中地皇鼎的鼎灵。花满城轻轻擦拭碧绿色的润仙笛,另一旁的白羽瑶冷冷地看着她手中的玉笛默然无语,花满城神情颇为严肃:“神农宫、女娲殿、伏羲谷这三处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三皇时期,只是女娲殿和伏羲谷两处已经没落很久了。而眼前这张符咒所凝聚的特殊温和的灵力,圣洁而宁和,似乎能感受到那从无尽岁月之中流传来的古老力量。”我亦颇为惊奇地看着花满城,“阿满,神农宫对符咒甚少了解,你是如何知道此张符原为女娲殿的圣心符?”说着我抬眼看着正襟危坐的那个高大的面具人,“我记得女娲殿从不招收男弟子,不过阁下的身形确实让人难以想象是女子。”
花满城接过我手中的黄符,含笑轻言道:“我修为虽然比不上哥哥,但我自幼涉猎的书籍却不少。这符咒,我自然识得。阿竹你说得也不错,这圣心符原本属于女娲殿,我也仅仅是识得而已。而这张符中所蕴含的灵力绝非一般世俗所绘制的符咒,我想应当是女娲殿之物。可是就像你所言,一个男子又怎会拥有这张符?又怎么知晓女娲殿密不外传的绝技?”
七个人的目光皆落在面具人的身上,我们只听到他面具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张符确实是我所绘制,至于其中的缘由,恕不奉告。”
“呦,好神秘?我最喜欢勘探别人的秘密了,你可要小心哦!”白羽瑶看似玩笑的神情却又有几分认真。
就这样,我们在狂沙镇短暂地休息一下,面具人在一个极为隐秘的角落里用枯树枝在沙地上开始画阵法,我手指轻轻触碰着胸前置放的“灵土”碎片,思忖一会儿,说道:“虽说七重炼狱地处荒漠,似乎也没有什么人看守,我想,我们还是要遮住自己的面容比较好。”
洛碧裳抚摸耳畔的流苏,水滴状的琉璃轻旋互碰,发出一阵悦耳的叮铃声:“阿竹所说得不错,若是有人看守,那遮住面容自然是必要的,我想,我们八个人的衣服最好也要换一身,我看面具人的那一身就很不错。”
面具人没等我们说完,旋即飞出七张黄纸黏在我们背后。一瞬之间,我感到身上的衣服如同被风吹起一般微微飘动,墨色迅速渲染了原本的衣衫,乌黑墨色吞噬着衣服上原有的色彩。
我低头看了看一身黑衣,解下腰间上的墨云令放入玲珑袋里,随即接过那个面具人扔过来的一个面具,我也没仔细看直接把面具带到脸上。
“满姐姐,你头发上那个珍贵的发饰还是拿下来吧,我来帮你。”白羽瑶浅浅一笑无限温和,但却不由分说就伸手拿下花满城束发的白玉蕊血梅,深褐长发如一股微微泛起波浪的褐色水流,映在日光下更显明亮柔和。
花满城伸手想要夺回发饰,回身伸手穿过自己的褐色河流便要取走发饰,可我的追星步却快了一步。我扣住白羽瑶拿着发饰的手,面带温和笑意,轻轻拿起她手上的发饰,道:“白姑娘,这发饰是阿满之物,不劳姑娘费心保存了。”言语罢,我将白玉蕊血梅收回到自己的玲珑袋中,冲花满城微笑不语。
白羽瑶摸着我刚刚扣住她脉门的印迹,笑容不减,令人起疑。
面具人已然画好了法阵,他手上凭空画出血色符咒化成数道稀疏的血影将我们围住。我与阿璇对视一下,暗中催动灵力将胸前的那一块小小的“灵土”的力量灌入法阵之中。法阵的血影逐渐密集成网,顷刻之间我们八个人的视线都被那种血影遮住。
待到遮天的血网渐渐稀疏,重新化成血符飞回面具人手中时,我们终于看到眼前的景象。
天空蔚蓝,烈日之下满地黄沙灿然如金,而我们处在一个巨大的阴影之下,不由得抬起头。破旧的石楼立在荒漠深处,斑驳的石板已经被风沙侵蚀出了深深的痕迹。高高直立的石楼有破天之势,塔身上不规则的石窗中看不到任何其内的景象。
我们虽然站在外面,已然感觉到石楼内的深不可测的氛围和让人心颤的诡异的安静。
“小心,杀气!”我抢先将阿璇和花满城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紧闭的石门。
巨大的石门上雕刻着一只神似凤凰的鸟,但因为年代久远,原精细的雕工已然不见,只能依稀辨认出图案中的翎羽与翅膀,但那只鸟的眼睛居然是由两个巨大的红宝石镶嵌上去的,看上去流光熠熠像是真的眼睛一样。
那个面具人轻转双手,五张黄符飞旋化成圆圈状飞驰环舞。我听到他口中说道:“血书五命,气幻七魂,聚灵为体,秉息天地,无相万象,吾召五行!”
五张黄符飞旋而出,五种不同灵力凝聚其上,旋即幻化出五个样貌相同,身材巨大的男子飞身冲向门去。
“五行傀儡?”洛碧裳微张眼眸,神色难得有一丝惊愕,“这无相化万象的诀窍不是摘星楼的术法么?他,难道这是他自己创出来的?”
土行的身子扛住了那扇巨大的门,木行双手化成巨大的树枝抵住石门,在两个傀儡的合力之下,凤凰石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两个傀儡持续发力,门越开越大。在尚未完全打开时,从门里面飞出两道疾光直接贯穿了两个傀儡的身体,旋即化成两团翻滚的烟云,地上空空留下两张破损的黄符。
“水生木,火生土。”面具人沉稳地提气凝灵,抬起一只手弹出两道淡光,水行与火行高聚双手集起两团绿色和褐色的烟雾重新化成木行与土行,顷刻五行傀儡旋即用灵力凭空画出五星形的五行法阵,而面具人也在半空之中画出五行法阵,五彩流光宛如虹霓一般流转不息。
“五行诛灭。”面具人轻轻一点他面前的法阵,旋即五行傀儡借助法阵之力化成五道耀眼的光直接冲入门内,顷刻门内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耀眼的白光,一阵翻滚的尘土飞沙从门缝之间涌了出来。
面具人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对我门说道:“可以前进了,它们走了。”
我愣愣地看着径直向前走的面具人,心中的感觉一时难以辨认,待到细细辨别起来惊觉是由心底渗出的畏惧。这个人施展符法的技巧极为灵活,威力又霸道异常,果然是偏近于魔道,而且他的功力浑厚,我想着我认识的人中惟有莫问一人可以为之相抗。
一进石楼就被刚才爆炸所扬起的尘土遮住了视线,即使带着面具也能清楚地嗅到那种干燥的沙土气味。石楼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其中内部的结构,我皱着眉头运转灵力凝与指尖,旋即指尖上浮动着小小的一簇火焰,顺手握住。轰然地,我的手中的火苗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顷刻迸裂出无数流火飞盏,散开的光芒照亮了石楼里的每一处。
神秘的图腾密布在石楼中的每一处,一幅幅被侵蚀得模糊得石画诉说着这石楼中的古老故事。我们一步步地走入石楼深处,不知为何,其中过于安逸古老的石楼让我产生一种敬畏,眼眸掠过石板上刻着的凤凰,心里似乎被触动一般,仔细辨认那种感觉,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羽瑶停下了脚步,惊诧地指着石楼里正中的巨大石板画:“这!这些石板画,这些装饰,这些布局构架,和世外瑶池的祭楼都有几分相似,但这幅后羿射日图,跟我们那里的一模一样。难道这石楼跟世外瑶池有什么关系?”
我答道:“这毕竟也算是修武西边边境,离世外瑶池也不算远,相似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面具人自己一直向石楼深处走,头也不回地说道:“世外瑶池本是神界赐予被废黜神籍司掌光明的白氏一族的栖息之地,与这神界所建造之物有联系也不奇怪。”
白羽瑶赶了几步,一把握住面具人的手腕,原本慧黠浅笑的美丽面孔此时布满了哀求与恳切道:“面具人,你知道不知道赤鸾羽?”
面具人缓缓地抽出了手,道:“这本是神界之事,人间又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羽瑶垂首轻叹一声,旋即脸上又露出以往的笑容:“也是,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面具人没有再说话,脚步比刚才更疾了一些。我们刚要跟上,就听到面具人急促地说道:“大家小心!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们八人刚刚扬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八个人形的石像隆隆地挥舞着石臂向我们砸来。
面具人手中轻画血符,道:“木克土,木行索!”
木行傀儡飞身而上,双臂旋即蔓延出无数的藤条缠住八个石像。藤条越产越紧,但石像也挣扎地越来越厉害,无数的藤条抖动地极为厉害,有的较细的藤条已经被崩开。
“我们上。”我一手拉开无数的缠魂丝,护手上的蛊丝全部飞出化为无数的急箭,发出尖利刺耳的破鸣声地冲向八个石像。可是缠魂丝似乎并没有给予石像任何的伤害,只是扫下细微的碎粉。
“啧,这么硬。”我蹙眉咂舌道,手上拉扯着缠魂丝又一轮刺向石像。花满城一剑疾如流星,血骨剑化成一线血光直刺向石像的脖颈。血光触碰到石像时,骨剑微弯,旋即又被弹回。我慌忙收回缠魂丝,施展追星步拉住她。花满城看了看手中骨剑,凝视着即将挣脱出藤蔓的石像,说:“这石像坚硬异常,血骨剑与缠魂丝居然都无法损伤分毫,当真是不好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