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个人的背景这么复杂,却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如果是我我也会支持费力克斯·艾斯。”李趁玛丽喘息的时候说。
“这个事我也知道一些,”看着玛丽说的口干舌燥,葛就替她说了些自己知道的情况,“费力克斯·艾斯得传于他父亲,本身也是一名优秀的医生,在阿尔卑斯山,当地居民有不少人都接受过他的治疗,他也就很受本地居民的尊敬。许多慕名前来的残疾人士虽然在艾斯的帮助下安装了智能假肢,但因为突破了15%的上限而无法回到管控严格的大城市,只能留在了人烟稀少,地域广阔的阿尔卑斯山的村子里躲避逮捕,人越聚越多,因为在那里大家都是残疾人,没有歧视,所以阿尔卑斯山中的一些村庄几乎成了残疾人士的乐园,费力克斯·艾斯被视为阿尔卑斯山的保护神。德国警方的数次追捕都耗费大量人力却一无所获,因为这个地方的人们都很支持他,帮他躲藏,再加上阿尔卑斯山山脉众多,分属多国,容易躲藏,警方的追捕甚至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德国警方也曾想过集中逮捕山中那些安装智能假肢突破上限的人,将他们的假肢强制去除,但德国大部分民众对这些人是抱以同情和支持的,警方害怕会引起大规模暴动也就没有执行。”
“接下来就要说艾斯和欧洲未来人类发展委员会的矛盾了,”猛灌一通水的玛丽接着说,“欧洲未来人类发展委员会是为了保持人类的纯洁性防止在人类发展与高科技融合的道路上出现偏差而成立的。它总部就在慕尼黑,直属于欧盟,决定的事情自动通过欧盟上升为各国的强制法律。因为德国这个民族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严谨的民族,所以成立之初就决定这个委员会的全部47名学者委员都在德国人中选出,最高决定权在五个高级委员手中,这五个高级委员都是有远见卓识的学者和政客,普通委员则只有提案权,每个提案只有得到五名委员中至少四人同意时才能生效。2045年时委员会一方面是怕假肢人会给民众带来危险,更重要的是怕出现介于人与机器人之间的半机器人这一全新人类,在机器科技还没有成熟的条件下会给人类走向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所以设定了15%的上限。近几年随着民众的呼声提高每年的欧洲未来人类发展会议上都有人提议提高15%的上限比例,但都未获得通过。在三天前本年度的欧洲未来人类发展会议开始前,艾斯就通过媒体告诫委员会:如果谁投了反对票,致使提案通不过他将会使那个人体会到残疾人的痛苦。最终这个提案仍然以3票赞成,2票反对而未获通过,看来今天的艾斯袭击的目的就是在报复提案未获通过。”
“15%的上限是联合国‘最高科学委员会’颁布的,委员会的人可以自行修改吗?”林裳问道。
“联合国‘最高科学委员会’的规定并没有强制力,”玛丽解释道,“它颁布的规定需要各成员国国内通过才能形成强制力。各成员国也有权力按照本国的情况进行修改,实际上,中国和美国两个大国已经修改了比例上限。”
“德国民众对这件事的反应是什么?”叶砚海问玛丽。
“其实在三天前这个提案没有获得通过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民众的不满,全国许多地方都有抗议,特别是在慕尼黑,每天都会有大规模游行示威,而且有一位名为妮可·罗宾的电视台节目主持人发起成立了抗议联盟,组织合理有序的抗议游行。今天卢卡斯被袭击后游行人群还燃放了烟花进行庆祝,艾斯还被称为‘新时代的骑士’。”
“看来,我们这次要陷入两难境地了,”林裳皱了皱眉说,“我们接了这个案子,如果抓了艾斯就会违背民众的意愿,如果不抓就是我们失职了。”
“已经有人给我们施压了,”正在通过腕带电脑看新闻报道的葛说,“在警部大楼的下面已经有不些人在聚集,手里还打着抗议抓捕艾斯的条幅。”
其实,叶砚海的心里也有些犯难,从内心上来说,他和别人一样,不想去抓费力克斯·艾斯,他也很敬佩艾斯这种侠士行为。但他毕竟是一名警察,关于抓住他以后会怎么样的问题他现在还不想多想,现在只想如何抓住他的问题,在稍一沉思之后叶砚海问道:“投反对票的除了卢卡斯还有谁?”
“是这位名叫费恩的学者,”玛丽从虚拟电脑屏里调出来一张面容枯槁的老头像说,“据报道称这是一位公认不爱钱财名利、安于清贫的人,但据说也是一位非常固执的老学究,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主意,也不怕任何威胁。在三天前艾斯发出威胁时他就公开表态不会改变初衷,还会投反对票,今天卢卡斯被袭击后又再度公开表示即使炸掉他的双腿也不会改变态度。”
“既然大部分民众都同意提高上限,为什么这位费恩还不同意,卢卡斯是为了赚取政治资本,吸引公众注意力,那费恩是为了什么?”李不解的问。
“因为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林裳说,“普通民众做出的集体决定都是基于人性的善良面,而人类未来的发展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容不得太多的情感因素,学者所具备的知识毕竟远远多于普通人,可以较为正确的预见人类的发展。但这样的预见往往是与民众的意愿是相反的。”林裳没有提到政客,因为她和大家一样是一个挺度讨厌政客的人,认为政客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说谎的人,像卢卡斯这样的人是不会真正的为人类的发展着想的。
“卢卡斯被袭击了,那下一个就一定是他,我们要先将费恩先生保护起来。有没有追踪到下午艾斯一伙去了哪里?”叶砚海问李。
“没有,他们身上都有信号干扰仪器,而且直接从北边飞出了慕尼黑市,交通局的低空监控系统重心主要在市区,在受干扰的情况下追不了那么远。”
“艾斯的通缉指令输入电脑没有?”
“已经输入计算机系统了,网络电子眼正在运行,只要在慕尼黑市任何一个公共摄像头中出现疑似费力克斯·艾斯的人,电脑都会自动进行取图分析,并供我们辨别。但这电子眼也有很大的漏洞,几乎所有的摄像头都是自上向下看的,如果他故意用帽子遮住脸或是戴了人皮面具,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对付艾斯这种有预谋的犯罪很困难。”李操作着电脑回答,不时有疑似人员被电脑提取出来,但经过辨认都不是。
叶砚海看看窗外,黑夜已经悄悄降临,寒风中的黑暗给人一种特别的不安……
晚上九点,慕尼黑市警察局办公楼还是灯火通明,最近接连有重要国际会议在慕尼黑召开,安全责任重大,所有警员是一点都不敢懈怠。忽然,在刑天特攻组临时办公室的电脑发出了“嘟嘟”声,网络电子眼在慕尼黑西南区一家超市外的摄像头中截取到一张高度相似费力克斯·艾斯的图片,但由于人处于黑暗当中,又面无表情,所以无法使用面部肌肉分析系统识别是否戴了人皮面具。警方立即出动前往西南区……
与此同时,在慕尼黑市东北方向一个地铁站的第二层,黑夜的寒冷驱使人们都早早的回家,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在等地铁。空气中飘荡着悠扬的音乐,音乐的来源是地铁站楼梯口一个中学生手中的小提琴,中学生双眼紧闭,显然已经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中了,正在等地铁的人们纷纷被他的琴声所吸引,围在他身边静静的听着。
一曲终了,仅有的几个听众热情的为中学生鼓掌,中学生羞涩的鞠躬感谢,有人要给他钱,但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在公众场合拉小提琴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胆量,说完就背起小提琴向地铁上面的出口跑去。目送中学生离开几个听众也散开回到站台等地铁,这其中就有费力克斯·艾斯。
地铁来了,费力克斯·艾斯进入了一节车厢,一个一直站在地铁站角落里的候车人也飞快的跑过来紧随着他进入了车厢,这个人叫布鲁克,是艾斯的追随着之一。车厢内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艾斯和布鲁克没有找位置坐下,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身材微胖,穿一身不太合体的灰色西服,手里拿一个黑色公包,可能是一天的工作让他有些疲倦了,坐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
地铁门自动关上,开始行驶,车内的喇叭里传来电子列车员清脆的声音:“距离下一站点有五分钟时间!”
“保罗先生!”费力克斯·艾斯向这个快要睡着了的人喊。
听到有人叫自己,保罗顿时清醒了些,再看看喊自己人保罗先是疑惑的愣了一下,但很快认出了眼前的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双眼瞪圆,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因为这个保罗正是在欧洲未来人类发展会议上投了反对票了的费恩的儿子。
“费力克斯·艾斯,你被捕了。”正在保罗惊恐之际,在周围有五个人突然站起身来拔出手枪对着艾斯,最前面是一个面容冷峻,眼神凌厉的人右手拿枪,左手拿着一个证件,上面是一柄战斧和一面盾牌交叉的图案,正是刑天特攻组五个人。保罗知道自己有人来救自己双腿瘫软的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喘着气。其他乘客一看情况都远远的退到车厢尾部。
“我本以为高估你们了,一个小小的骗局就把你们骗走,看来是低估你们了,会在这里等着我。”看到特攻组的艾斯略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让一个属下戴上你的人皮面具在远离这里的地方出现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这种手法太简单了,一分钟前他已经被慕尼黑警方逮捕。”站在最前面的叶砚海说道。
“他叫维戈尔,只是听我的命令而已,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找费恩的儿子保罗?我知道你们有网络电子眼可以连接全市的摄像头,但我直到进地铁站之前都是戴着人皮面具,你们应该发现不了我的,我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你没有露出破绽,隐藏的很好。我们只是推测,费恩老先生是世人皆知的强硬人物,根本不怕你的生命威胁,不以杀人为目的的你对他毫无办法,但唯一的软肋就是他的儿子。虽然他们父子关系现在闹的很僵,但他仍然很爱他的儿子,如果他的儿子变成了残疾人那他一定能遭受最大的痛苦,这是天下做父母的共同点,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他的儿子保罗下手。”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艾斯看着叶砚海,眼神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你为什么指名要我负责这个案子?”
“因为你和我一个死去的弟弟长的有些像,所以我想找你和我做这个游戏。”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弟弟,就听我一句劝告,及时收手投降吧,我可以看作是你们主动投案。从你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你不是一个坏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艾斯轻叹一口气,看看车厢顶缓缓的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是个拳击运动员,身高两米,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苦练终于使他成为拳坛一颗闪亮的明星,但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双腿被高位截肢,按照安装智能假肢不得超过15%的规定他只能装一双高约15厘米的腿脚。他曾经以自己健硕的身体而骄傲,有力灵活的双腿为他带来拳击台上无数的胜利,他也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即使被截肢后不能再打拳击使他所有付出的努力都灰飞烟灭也不曾失去对生活的希望。但自从安装上假肢后他就慢慢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完美的上身却只有一双15厘米高的腿,世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他,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无处不在的嘲笑,教练、对手、队友、观众、亲人、朋友,甚至只是路上的陌生人都在嘲笑他,几乎没人愿意和他走在一起,最终他忍受不了世人的眼光,自杀了……”
艾斯沉痛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默默的为这个人念了几句祷才接着说:“我父亲当年费尽心血研究出将智能假肢接入人体神经系统的方法,就是为了让残疾人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生活,不受别人的嘲笑,可以用机器手自由使用刀叉,敲击键盘,不因处处需要别人帮助而心生自卑。可是这个所谓的规定呢,让残疾人从一种嘲笑跳入另一种嘲笑,从一种困顿掉入另一种困顿,那些健全的人怎么能体会到我们的痛苦。在阿尔卑斯山里由于政府的封锁我根本得不到合适的材料去做智能假肢,也没有足够的药品去术后消炎,只能用捡拾来的废旧钢铁材料加以锻造,使用报废机器上拆下来的电线,制作出非常简单的智能假肢。由于医疗条件有限,许多人都受到术后感染的威胁,但只要是来到这里的人们都不愿意离去,他们认为只有那里才有尊严,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我本以为随着时间的增进政府会有所改变,但是我错了,我现在所做的只是想唤醒人们的良知,让残疾人无论在那里都能得到尊严。”
“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达到你的目的,唯一不应该使用的就是犯罪。”
“共患难可以增进人与人的情感,和平与富贵只会让人生活在自我满足中,让人体会不到他人的痛苦。我已经不能再等了,只有通过自己的方法。”
“那保罗呢,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只能坐地铁上下班,他父亲名誉没有为他带来任何好处,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任何事情的改变总有无辜者牺牲,未来人类发展委员会把我们当作牺牲者,现在只能让保罗做牺牲者了。”
艾斯说话期间眼神坚定,没有情绪上的波澜,越是这种情况,叶砚海也越明白,已经没有说服艾斯的可能性了。这时,广播里再次传来电子列车员的声音:“距离到站还有两分钟!”这句话就像比赛场的一声哨令,宣布比赛开始,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剩下的只有谁制服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