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魄之御魂 第六章 滕与虎
作者:故我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六章滕与虎

  第二天,六点一刻,南黎镇镇南武馆准时来了一个人,正是宿白。宿白一如既往的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把整个身子都罩在袍子下,连脑袋也遮在帽子里,不过帽檐倒是比往常拉高了许多。

  黑色帽子下,只露出一个光洁又苍白的下巴,如墨般漆黑的头发并没有做过多的打理,而是随意的披着,刘海挡住了半边脸颊,另一边露着一半病态的面容,黑色的瞳孔古井无波,却没有年迈者的沧桑,只有失魂般的空洞。

  宿白向那两个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壮汉守卫出示了自己昨日拿到的牌子,那两人也倒是没有换过,对昨日的事也是记忆犹新,随便叫了一个管事,便带着宿白到后院的马圈去了。

  宿白被带到马圈,不得不说镇南武馆还是有些底蕴的,马圈虽然不大,但是马匹无一不是,每匹马都生龙活虎,毛色纯正,细滑普通绫罗绸缎,有的放养在草场里,奔腾如飞。

  马官指点了宿白几句,看这个小子,眼神空洞,略显呆滞,不过干活却听从指挥,从头到尾也倒没有什么怨言,虽然这的确有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不说话,不过一个下人而已,可以做好工作就行了。

  尽管马官不以为意,却还是对宿白抱有一丝好奇,如此一个瘦弱的小子,怎会被招收到镇南武馆呢?哪怕是一个下人。因为他是知道入馆的规矩的,不说层层筛选,还是有很多必要的流程的,而这个少年显然是绝无可能通过的。不说别的,单从他包了半个脑袋的黑色布带,遮住了差不多半边脸和眼睛就可以看出,要不就是头部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要么就是半个瞎子,挡住了一只瞎眼。镇南武馆可是不招收残疾人的啊。

  不过马官也不是多事的人,略作猜测便离开了。

  宿白自然不知道马官的猜测,只是拖着瘦小的身子,拎着一个差不多齐腰高的木桶回走在各个马槽。他遮住的,自然是那只白色的眼眸,和半张可怖的脸,昨天来时他便做好了打算,自己这张脸是绝对不能示人的,否则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灾难了。但流离失所的他们却无可奈何,为了维持生计,总不能一直偷盗,正当地挣些钱,也不用总是生活在阴影下,或许还能寻访到名医,治好小巫鸦的怪病,即使这种怪病这种事连宿白自己都不相信。

  就这样,从早上六点一刻开始,一直到晚上月影挂梢,宿白中间只休息了片刻,本来打理马圈的工作也算不得多么重,但是对于宿白薄弱的身体来说,这种与一般人的差距只能用时间来弥补。

  宿白的单薄的衣衫带着一点湿气,全然不像是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样子。这恰好又与他的体质有关,由于右脸右臂的萎缩,宿白体内的经脉自然也一定程度的受到了损伤,气血运行不通畅,代谢自然也受到阻碍,所以出的汗也比一般人要少。

  只有宿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其一是体内的杂质不能全部排出,日积月累如果不根治的话,宿白的正常活动都有可能会严重受到影响,甚至有可能加快死亡速度;其二是由于经脉堵塞,宿白想要剧烈活动便要承受来自身体的巨大痛苦,况且,习武什么的,对于宿白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了。他的身体根本吃不消,除非能够奇遇改善体内的经脉情况。

  正当宿白准备收拾下今天的剩菜回破庙时,一阵喧闹声传进他的耳朵。

  “真令人不**啊,这次大练居然又输给了那个讨厌的家伙!”

  一行少年从练武场走开,均身着镇南武馆的道服,其中一个少年歪着头,一手掏着耳朵说道,眉宇间尽是不快和厌恶。

  “是啊羽哥,那家伙邪门得很,真想不明白他自身排骨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果然是下里巴人,只有力气没有脑子的家伙。”

  旁边的人附和着,显然这个羽哥便是这帮人的小头头了。

  的确,所谓的羽哥,名唤戴羽,是南黎镇上的富贾家公子,戴家常年来往于南黎镇和东土,生意越做越大,在南黎也算小有名气。戴羽作为戴家的公子,自然锦衣玉食,但是却突发奇想来镇南武馆习武,戴老爷心想只是一时兴起,说了几句习武是小,继承家业是大之类的话就不再阻拦。兴许戴羽只要过了那一阵,受了些苦就会自己回来了。

  戴羽听了这几个跟班的话,有些恼怒地打断道:

  “行了!长什么他人威风,那家伙一介莽夫能跟本公子比吗?本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在南黎镇待不下去!”只是不是正面交战的情况下,戴羽心理默默嘀咕着。

  “是啊是啊,戴少让他继续在镇南武馆呆着是给他面子,不!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然那家伙分分钟卷铺盖走人。”

  旁边的人听了也是急忙吹捧着戴羽,戴羽也很是受用仿佛自己他们口中的“那家伙”在镇南武馆的去留都只在他戴羽的一念之间。

  牛吹得越来越响,一行人嚷嚷着就要走出镇南武馆。突然,戴羽脑袋一歪,双眼疑惑地望着马圈处的某个人。怎么?有种跟那家伙一样的感觉?那么令人讨厌!

  同行的人眼见戴羽望着什么,不由得也齐齐望去,视野所及,只有一个瘦弱的下人。于是不由得疑惑起来,那个倒霉鬼得罪了戴少吗?啧啧,真是不幸。

  带着看好戏的心态,一群人跟着戴羽一步步**近那个角落里的少年。

  “喂!”

  戴羽隔着三丈左右的距离就冲着准备回破庙的宿白,奈何宿白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从戴羽一行人之前走过,手里拎着今天的剩菜。说是剩菜,其实宿白根本没有动过,全部都打算留给巫鸦。

  戴羽因为对方的无视而愣了一下,下一瞬间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气。果然,果然和那家伙一样!一样的无视他的存在,一样的令人讨厌!

  只是,眼前的,小矮子你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吗?没有就要有作为弱者的觉悟啊!

  “你有什么资格!”

  戴羽冲着宿白咆哮道,仿佛眼前的宿白变成了另一个令他无比厌恶的人,一只手暴然充斥着劲力地向宿白抓去。戴羽旁边的人突然吓到了,不知道戴羽哪里生出的这么大火气,不过片刻后就释然了。兴许是把今日的火气都撒到这个小子身上罢了吧,想想过后便有些同情起宿白来。

  宿白哪里知道天降横祸,只感觉头上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而至,与他相比,这力量简直强大无比。只是一瞬间宿白便被戴羽一手甩飞了出去。

  宿白对突如袭来的戴羽毫无防备,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宽大的袍子上被蛮横地扯掉了一个帽子,宿白抬起头来,没想到遮挡眼睛的布带也被戴羽蛮横地一抓破了,一个不注意,布带顺着宿白的头滑了下来,白色的瞳孔仿佛闪着惨白的光晕。

  戴羽也没来由的愣了一下,奇怪怎会如此失态?还没来得及细想原因,戴羽便看见了眼前被自己莫名其妙甩在地上的家伙绷带滑落的一幕,那一瞬间的感觉只有从脊梁骨开始,凉透了整个后背。

  那是什么?一只瞎了的眼睛吗?

  不会吧?可是它分明还在动啊!

  不要!它,它似乎在盯着我!妈妈……

  戴羽众人越看宿白越觉得可怖,恶心……

  宿白似乎对这种眼神见怪不怪了,内心深处被掩埋已久的一丝情绪似乎要突破了内心。

  这是什么眼神?收起来!

  难过吗?委屈?

  不,不,我根本不在乎的……真的吗?

  宿白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压抑的心情释怀,他不需要这种心情,随便怎样好了,我只要活着就好了啊,就像那个声音说的……咦?哪个声音?

  宿白摇了摇头,刚才突然混沌了片刻的头脑又清醒回来。宿白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并没有选择爬着去捡起被扯掉的帽子,而是踉跄地走过去,左手往地上一带,顺势转身就要离去,没有对戴羽破口大骂,没有埋怨报复,除了……随便丢给戴羽一个无所谓的眼神,用那只白眼,眼神里不带一丝情感,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戴羽望着宿白一步一步歪歪倒倒地朝大门走去,同行者也都莫名地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反应,剧情的发展似乎跳脱得太多了吧?戴羽脑海里,宿白那个眼神始终挥之不去,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啊?就此算了吗?难道这真的是个窝囊废?不像!

  戴羽心理思想斗争剧烈地展开着,弄得他都有些烦躁了。

  还是轻蔑吗?跟那个家伙一样的眼神!不,比那个家伙更加嚣张!这瞎子就连我的所做都全然无视,这已经是在挑战我的尊严了!

  想着,戴羽再次一步一步**近,周围的人想要阻挡,却被他挥手示意退下了,众人只得叹了口气看事态的发展了。今夜之事也太过诡异了,简直就像见鬼了。

  戴羽越走越快,越走步子越大,很快就来到了宿白的背后,手里早就握紧的拳头直直地向宿白毫无防备的后脑勺打去。

  “嘭”的一声闷响。

  戴羽做着一个出拳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戴羽的跟班们也都一个个呆若木鸡,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宿白,无事地转过身来,只见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黑发披肩,同样穿着镇南武馆的道服,但只着了裤子,赤果的上半身露出他同样略显单薄的后背,但比之宿白却多了几分坚韧。

  戴羽张着嘴,良久说不出话来。勉强吞了口口水,才带着颤声吐出几个字:

  “滕……腾与虎!”

  戴羽说得咬牙切齿,仿佛牙龈都要咬出血了。

  腾与虎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只看得见嘴角不经意间掀起一个弧度,露出一颗小虎牙。腾与虎仿佛没有听到戴羽咬牙切齿的声音。

  腾与虎伸出一只手搭在宿白的肩上,头略微抬起,黑发自然地散开,露出他的面容,那是一张不羁的脸。腾与虎咧嘴一笑,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

  “你好!我叫腾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