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承急忙捂住妻子的口,盯着血淋淋的手背,他声带颤抖:“闭、闭嘴,我还不是为了你!拆迁款...可以拿到手了。”房产证户口本他都有,母亲死了,自然没有阻碍拆迁的人。
一想到上千万的拆迁款,妻子歪过头,盯着性情大变的丈夫,她惊惧的眼神渐渐地被冷酷取代:“把老太婆藏起来。”
趁夜,他把母亲尸体扔进蛇皮袋,藏进老房子的柜子。又与妻子一起洗干净衣服,擦干净地面。
确保万无一失的毁尸灭迹,没有别人知道发生过什么。而太太和自己这么相爱,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因为他们是凶手和帮凶,也是拆迁补偿的受益者,他们是夫妻呐!
锁好了藏尸的柜子,为了防止母亲老公寓的邻居们的怀疑,他们特意拜访了住在对面的老邻居:“我母亲不小心摔倒了,一检查是骨折,所以近期住在新家,方便照顾,就不回老房子了。”
老邻居推了推老花镜,侧头看向范承母亲家,挥了挥手:“我看你妈精神不错啊。”
“什么?”范承和太太背对着母亲家公寓,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冷冷地吹过,铁门发出生锈的吱呀声。老邻居指着他们的后背:“喏,你妈不就站在房间好好的吗?!”
范承脸上突然没有血色,四肢僵硬,不敢回头。.136zw.>最新最快更新你...你说死掉的母亲就站在背后盯着自己?!
太太及时反应过来,手脚冰凉地逃下楼,口中念叨着:“不是我!婆婆!”
闭嘴蠢女人!范承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朝老邻居点了点头,步伐仓促地去追太太,下楼梯时差点打了个踉跄。
犯罪现场打扫完毕,他和妻子努力把生活过得和以往一般,按捺住惶恐的心。可是后来的四天,每一夜的零点,他和妻子都能清楚地听见洗衣服的声音。
大半夜,谁会半夜洗衣服?!鬼!!!
有好几次,半睡半醒间恍惚看见,缺了半个脑袋的母亲浑身是血地站在床边,肉白色的脑、浆粘着发丝,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范承。
他们害怕了,一到夜里便打开满屋子的灯,妻子常梦呓着:“妈妈对不起!我错了!”蜷缩在棉被里,整日病怏怏。
更可怕的是他的衬衣一天天浮现出血溅过的纹路,洗多少次都是这样。就算丢掉重买,依然会印出血的痕迹来,散发出血液特有的铁锈味。范承只好选择每日穿西装,企图遮住诡异的衬衫。
可是范承不敢请法师驱邪,不敢用笔仙碟仙去见母亲冤魂一面,更不敢让和尚道士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自己偷偷解决。.136zw.>最新最快更新,提供于是在藏书丰富,自己又熟悉的租书店借来了《鬼字录》,想着跟母亲鬼魂道歉,待范承翻到书的中间时,还在纳闷怎么有两张空白纸,就在此时,纸上突然就出现了一段殄文。
他怕得赶紧合上书本,生怕是母亲的一段讨命话,然后赶紧凭印象哆哆嗦嗦的用鬼字写了一堆“对不起”,边写边哭喊:“妈妈,我.我错了,以后我多.多烧纸,你原谅我们。”可是,第二夜第三夜,洗衣服的水声不断,母亲半夜仍然面目可怖,立在床边诡异地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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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租书的第三天,范承依照约定要还书。他写了这么多愧疚,母亲还是阴魂不散,只有咬咬牙去买符咒了。
可是,安店长说,口吃不能遗传,不是先天的。那么,母亲为什么还要告诉别人,自己的结巴是她遗传的呢?而这么多年的恨呢,他恨错了吗?!母亲被恨错了?!
他想问母亲许多个为什么,可她,早已被亲生儿子给害死了呀!
范承不解流着不能扭转一切的眼泪,安宁递过纸巾:“新死的鬼只能维持死时的形象,你母亲有话不能讲,只有夜夜守在你身边,没想到吓着了你。”
语言能够表达的并不一定是爱,一个结巴的母亲能够给孩子带来的是无声地守护,以及默默的奉献。你看到了家徒四壁,却没看到干净的墙面。你看到了简衣陋食,却没看到临行密密缝。她什么都没告诉你,却不代表从未爱过你。
母亲夜夜出现在床边,居然不是为了寻仇,而是有话要说。眼睛男悔恨无比:“她.她有什么话要说?肯定恨死我这个、个不孝子了!”原来这些年遇上的困难,和母亲毫无关系,而她从不辩解。
算你好运,碰上了我,安宁叹着气翻开《鬼字录》,找到那段殄文,说:“你母亲写着,她死后没人照顾你,望你多多保重。某天她买菜时,撞见你太太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母亲知道你爱妻子而且好面子,就不敢告诉你。但是拆房子的钱是绝对不能给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你母亲拒绝马上拆迁分款。你的不孝的罪孽已经反映在了染血的衬衣上,等你死后下地狱,将受到刑罚。她半夜借助阴气施法术,洗衣服其实是想洗掉你的罪责。”
安宁合上书,看着那个哭得上起不接下气的男人。
范承夺过书,反复看那段殄文,大恸:“我真的错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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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警局,范承自首,指认母亲尸身时,他长跪不起,只是抬头轻问尸体:“为什么是、是三天?”
“他三年没陪您过年,您希望范承为了您花的三天,正好抵了三年的不孝罪吗?地府未必都是傻子噢。老太太,时候差不多了。”暮色中,安宁站在租书店门口,对着一片空气说话。不孝之徒总共有几年没与家人团聚,下了地府就要受到同样时长的罪罚。
常人不能看见的地方,一个缺了一半脑袋的老太婆微笑:“谢.谢谢,《鬼书录》上的信,我.我已经消除干净了。”然后她的身体渐渐透明。快完全消失时,安宁问出困惑许久的疑问:“为什么要骗人说结巴是您遗传的?”空气中只有缓缓的一句话:“他太自卑,恨.恨我总比恨自己好。”
一位贫苦的母亲,唯一能为儿子做的只有分担他的苦和恨意。
这时街道亮起黄色的灯光,安宁飞快地闪进书店,对路灯下一团影子嘲讽道:“你每天上班真准时,今日我帮地府送来无怨气的新鬼,你们要不要知恩图报,把我兄姊送还人间?!”
静悄悄的影子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只是安宁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