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高的地方,到了晚上就越冷。
船玉躺在一张竹床上,身边连一条被子也没有,冷得她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跳下床,打开房门,探出头去,只见四周黑乎乎一片,猜测别人大概都睡着了,便偷偷地溜出门,沿着那一排屋子悄悄走过去,想到药园里去捣乱一番,也好报点儿小仇。
哪知刚走了几步,后面有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一把将她拉进了一间屋子里。她想要大叫,却有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吓得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几乎晕倒。
幸好这时屋里亮起了灯,她立刻看到一张脸,可恶的家伙,他还在笑!船玉气得脸都黑了,腾地站起身来,刚想开口骂人,花尽冲又将手指放在嘴边,“嘘”声道:“别把人家吵醒了。”
船玉这才记起这是在天敌峰,是那个可怕的老巫婆的地盘,不是在自己家里,连忙屏住呼吸,乖乖地坐下来。
花尽冲问她:“三更半夜,你想去哪里?”
船玉闷声道:“我冷得很,起来活动活动。”
花尽冲道:“你不怕被人家抓住,给你一顿惩罚?”
船玉没好气道:“都怪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害得我也回不去,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跟我娘交代?”
花尽冲道:“放心好了,我的马儿已经向你娘交代过了,你的两短三长你娘早就知道了。”
船玉瞪直了眼睛望着他好一阵,终于醒悟起来:“哦,原来你早有预谋,特意让我回不去,你——”
话未说完,窗户被一阵风吹开了。
花尽冲起身想去关窗,才走出一步竟突然间倒在地上,倒下去时,刚好碰到船玉的肩膀,把她整个人都碰翻在地。她眼看着花尽冲晕过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窗户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想要翻窗进来。她灵机一动,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诈晕过去。
六芝圣母从窗外看见两人已被迷倒,这才轻轻地推门进来。走到花尽冲身边停了下来,将他翻转过来,从他的衣袋里搜出了一颗蜡丸,捏开一看,里面藏着一张纸条,上面沾满了墨渍,好像写了不少的东西。
六芝圣母将这张字条凑近灯光,看了好一会儿,自顾自地哼了一声,低声道:“小辈无知,竟然想欺骗我!”说着又将纸条藏入蜡中,放在掌中一搓,蜡丸又变回原来那样。她依然将蜡丸放入花尽冲的怀中,放轻了脚步掩门而出。
六芝圣母前脚刚走,船玉在背后立马站起身来,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伸出头去,老巫婆的身影早已不见。她吸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往里走,一不小心就撞在别人身上,她以为是老巫婆去而复返,一掌推过去,就想转身溜人。可是这一掌打出竟是泥牛陷海,推出去的手连收都收不回来。她定睛一看,原来竟是花尽冲,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花尽冲一只手抓住船玉,她便动弹不得。然后他又表扬她说:“看来你也挺机灵的,我一撞你就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段烧过的树皮样的东西,在船玉面前晃了一下,“有这个东西在这里,一般的**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原来他事先算准人家要来放**,连解药都一早准备好了。
船玉这才恍然道:“哦,原来你也是诈晕的,我差点就被你骗了!”
花尽冲笑道:“你已经被我骗了!”
船玉哼道:“我是被你骗了,可是你的秘密却被别人知道了,你就不担心么?”她一把甩开手,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花尽冲正从怀里掏出那颗蜡丸,船玉指着它问:“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那老巫婆为什么这样偷偷摸摸进来看它?”
“你不打算猜一猜吗?”花尽冲摇着手里的蜡丸说。
船玉想了想,可惜没能想出来,故意不屑地说:“费这劲干什么?还是你告诉我吧。”
“那我就告诉你,这是一张解毒的药方。”花尽冲又卖起了关子。
船玉轻“哦”了一声:“刚才老巫婆问你有没有什么药方,就是这个啊,那为什么你不当面给她?非要让人家进来偷不可?”
花尽冲仰头一叹道:“因为我确实没有,她要进来我也阻止不了她。”
听到这里船玉简直有些糊涂了,抓着脑袋问道:“那你手里这个到底是什么?”她索性自己抢过来看,打开一看,里面写的尽是一些药名,有些她连听都没有听过,哪里看得出什么破绽。
幸好花尽冲的关子终于卖完了,坦白说:“这是一张假的药方。”
船玉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她想要的那张药方你根本没有,但是她不信,认为一定是你藏起来了,你为了让她死心,所以弄了一张假的来骗她。”
花尽冲承认道:“没错,她认定了我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要是没有看到,她一定不会放我们走,没有办法,为了让她开心,我只好弄一个假的秘密给她。”他敲了一下船玉的脑袋,说,“受到我的提点果然变聪明了啊!”
船玉摸着脑袋白了他一眼:“人家本来就聪明着!”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哎呀,要是一会儿她发觉了你在骗她,那不是更糟糕?”
花尽冲显得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喝,他慢悠悠道:“放心好了,等药制出来至少也要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就算她制出的药没有效用,也只能怪她自己偷看不仔细,怪不得我。”
船玉打量着花尽冲,活像在打量一只长毛怪兽:“想不到你这人看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原来肚子里面也没装什么好东西,尽是些哄骗人的把戏!”
花尽冲自知问心无愧,因此毫不在意地说道:“过奖过奖!我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船玉故意叹气道:“我知道,道貌岸然的君子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不让花尽冲有分辨的机会,连忙改变话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安心睡觉!”他说着便躺倒在床上,双手枕住头,一副安然若素的样子。
船玉看见他旁边还有一块空着的位置,也学着人家的样子躺下去。她说:“一个人实在太冷,今晚上我在这里将就一下好了。”
她要留下来别人是赶她不走的,花尽冲只好再次把她当作是小伙子看,随她高兴在哪就在哪。
翌日清晨,他们果然很顺利就下了天敌峰。
六芝圣母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还亲自把他们送到悬崖边。
那匹马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崖下,正在那儿等着。
船玉不由得佩服了,她拍着马脑袋说:“原来你真的听得懂人说话啊,为什么昨天就是不听我的话呢?”
花尽冲一跃上了马背,说道:“只要你对它温柔一点,它肯定会听你的。”
船玉拍马的手立刻向他拍过去:“让你知道什么叫温柔!”
花尽冲一把接住她的手,将她拉上马背,又说:“再这样粗鲁,小心我的马把你摔下去。”
“它要是敢把我摔下去,我一定拿你垫底!”船玉嘴上说着,手上总算没有再动。
马儿跑起来的脚步似乎比昨天要轻松许多,很快就回到了船玉家门口。
赵母见到两个人回来,总算放下了心。迎出来道:“昨天你们一去不回,害我好担心,幸亏这马儿回来报信。我见它一直安静地在附近吃草,料想你们一定是留在六芝圣母那里过夜了。今天早上一起来就不见了马儿,我还怕它会不会是自己溜走了,没想到它还会回去接你们。”
花尽冲道歉说:“昨天我们上了天敌峰,在那里留宿了一晚,到今早才得以下来,让前辈担心了,抱歉!”
赵母一早就看出他不是坏人,所以才敢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人家出去。她说:“这么说,公子所求之事,也该办妥了吧。”
船玉在一旁接口道:“像他这样诡计多端的人,不让人家求他就已经很好了,他哪里用得着求别人啊?”
赵母知道她又在胡说八道,阻止道:“你这丫头,总是没规矩,上次毁了圣母的药草,弄得她很生气,把你关起来一个月,还不知悔改,这次又去给人家捣乱,没把你再关起来就算幸运了。”
对于这个顽皮得像个男孩子的女儿,做母亲的也实在无计可施。
船玉指着花尽冲嚷起来:“要骂你就骂他,是他把我带上天敌峰去的。”
花尽冲这回无话可说了!确实是他把人家带到上面去的,他当时只是想,船玉认识路,也见过人,带着她也好方便一些,想必她也一定很想上去玩玩,可没想到现在倒成了她告状的借口。
幸好赵母也并没有责怪他,反而说:“丫头胡言乱语,公子不要见怪,快请进去喝杯热茶吧。”回头又对船玉说,“快去洗洗换件衣服,打扮成这个样子,也不怕人家笑话。”
船玉扮了个鬼脸,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重大事情,蹦起来一下跳到花尽冲面前,拉着他说:“你们有什么话还是呆会儿再说吧,你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然后不由分说就拖着人家跑。
赵母在后面大声叫唤,可惜根本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船玉拉着花尽冲跑了很远很远,跨过了一条溪流,越过了一座山岭,进入一个古木参天的莽林之中,才终于停住了脚步。
花尽冲看看四周,只见到处乱草纵生、野藤交错,不禁心生诧异:“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船玉喘着气道:“你抬起头看一下。”
花尽冲抬起头,看到一棵棵叶子繁密的树木几乎高耸到了云端。他们的到来惊起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四处纷飞。
花尽冲说:“除了树和鸟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船玉伸手指着一处枝叶茂密的方向说:“那儿,你看到没有?有一个这么大的鸟窝!”她比划着道,“我已经观察好多天了,有几次都想爬上去取下来,可是树太高了,每次爬到一半就掉下来。你的轻功那么好,一定可以把它拿下来的,是不是?”她瞪大了一双眼睛,期盼地盯着花尽冲。
花尽冲连一句拒绝的话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