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城旧事 第1章 一、前夜(1)
作者:徐知北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那年春早,才正月间,渭河的两岸已是杨柳如烟。河水吸足了一冬的沉积,在阳光下变成一片深绿,蜿蜿蜒蜒、聘聘婷婷地流入落城。

  铁落城,原上人都这么称呼这座帝都。而这座城,也正像他们所期望的那样从不曾陷落。铁铸的城墙上留下的巨大爪印和不褪色的斑驳血迹表明了这里曾有过的惨烈。即便是那时,这座城也没有让一只异兽进过。史书上说,当年城外万兽汇集,嚎声震天,巨大的三眼猿站在城下,前爪就可以搭在城墙上。那时原上已经是一片血海,剩余的居民们逃进城里,瑟瑟发抖,只求能晚上几天成为食物。危急时刻,帝挺身而出,用无边法力和无尽慈悲护佑万民。他身着青铜重甲,手持攘夷巨剑,站在天机塔顶,以一己之力在城上张开结界,生生挡住了能撕裂钢铁的爪牙。铁卫军身着血衣,左袒露臂,持长刀从城墙上跳下,以必死之心杀入兽群。三十三天,等兽群退散的时候,五万铁卫,只剩下十二人。帝也因法力消耗过大,退位入塔清修。从那时起,帝与铁卫,便成为铁落城,乃至整个奉天原不可撼动的象征。如今八百年已过,当年的帝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深居天机塔内,被尊为教主。剩下的十二亲卫成为世家,轮流暂摄青帝之位护国,代代绵延。

  与一度进入落城后又退出的原上人不同,世代居住落城的帝都人对于落城却没有这么神圣的情感。对于这座方圆数百里的雄城,帝都人习惯称之为“铁王八”。或许是骄傲的自贬,用粗语践踏原上人的向往;又或者是朴素的写实,用意象勾勒雄城的精神。若你能如飞鸟般高翔天际,俯瞰落城,你就会发现,广阔的疆域被纵横交错的官道分为一宫十二坊,恰如龟壳一般。官道宽阔平整,按着能过三十六人辇的规格建造,专候着青帝出巡。然而青帝却也不可能巡遍各坊,八百年间,青帝的宝相除了未央宫,也只曾在普宁、永昌、安定这十二世家停驻的上三坊显露过。于是乎,本应黄沙铺地的官道出了上三坊,便一收富贵之气,退而为净黄土铺地,路边的房屋也从碧瓦红墙变成了黑瓦灰墙,如此每况愈下,等到了长欢、长喜、长乐下三坊的时候,官道已变成煤渣铺地,路边的房屋则东补个屋顶,西修个墙壁的打满了补丁,材质也参差不齐,有灰砖,有碎石,有散木,满满地显出了败相。这败相是如此骇人,以至于上三坊都有所动容,悄悄的将入京大门从当初的月华门改成了中六坊所在的金光门,免得原上人一进落城便生幻灭之感。

  如今的月华门,已经成了混杂的集市。一年四季吵吵嚷嚷,倒也热闹。今日元宵佳节,说书人已经支起了台子。老人拿出三弦,拨弄两声,即传出一曲凄凉调。老人一脸的沧桑在那几声凄凉中更显沉重。他清清嗓子,却依旧沙哑不堪。

  “俺樵夫啊……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歌声未竟,台下已经是一片嘘声。

  一只破壶带着旋子砸到了台上,闲汉高呼:“老莫!闭嘴!大过年的听你扯这些晦气玩意儿!快叫你侄子出来!我们要听新段子!”

  大名莫湘语的老莫叹了口气,依言放下三弦,拿出的居然是一把琵琶。台下又是一阵哄笑,老莫也不理,摸摸索索地又调了一会弦,这次传出的声音,轻柔委婉,圆润悠长,如少女的嘤咛一般。

  台下人总算安静了下来,脸上逐渐露出迷醉的神色。

  一名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摇着折扇缓步上台,约莫三十岁年纪,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发髻,唇上留着两撇短须,极修边幅。只是双眼不住的顾盼神飞,一副轻浮之相。

  中年男子一合手里的扇子,四面一拱手:“小可莫修竹,给诸位爷们行礼了!”

  众人致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莫修竹双手下压,示意安静。

  “今儿个,小可要给诸位爷们说的,是小可家传的一段古书,叫做说空全传。列位,这个空是谁啊?”

  “孙悟空!!”台下热烈回应。

  莫修竹显然很享受这种互动,一阵大笑之后连连点头:“对了,我说的就是这位盖世神杰。诸位爷们都知道,这落城里头,说孙悟空的,东城有杨铁琴,西城有段小楼,北城那不让说,不提也罢。可爷们怎么就来这南门口,听我莫修竹说呢?自然是我莫修竹下的功夫深。他们的本子,和我莫修竹比,可是少了一大截,短啊!你们说,这短,爷们忍得了么?”

  众人哈哈大笑:“忍不了!!”

  莫修竹故作神秘:“我这本子,长!长在哪里呢?长在前缘。他们总说这位神杰无父无母,乃是仙石所生。但是小可总是觉得有些不对,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方生万物。这叫大道。大道不可背。孙悟空虽是盖世神杰,能反了大道?不能!于是小可遍翻古书,终于让小可从这字里行间找到了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莫修竹压低了声音,做出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众人都坏笑起来。

  “什么叫蛛丝马迹啊?!”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众人循声看去,一个七八岁的胖小孩仰头看着台上,一脸的好奇。

  莫修竹不笑了:“哪位爷的公子,怎么带这来了?我莫修竹的规矩,不懂么?”

  一个和小孩一样胖的大汉连忙抱起孩子,左右看看,发现众人都是一脸的严肃,汗珠就下来了。

  “……莫……莫先生,我是刚来落城,不知道您的规矩……”

  莫修竹点点头,大汉旁边立刻有人解释:“你啊,这地方是孩子能来的么?咱们莫先生,说的是爷们的段子。”

  大汉仿佛被噎了一下,再看看莫修竹。莫修竹倒是一脸的大度:“这位爷,不知者不罪,还是带着你的公子先走,下次自己来就好。”

  众人开始不耐烦了:“快!快走!别耽误事儿!”

  大汉恋恋不舍地扯着孩子走出人群,再回头看看,人群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些。

  台上,莫修竹一脸的神秘:“列位,却说这上九重天里,一条无定河,隔开了天府和混沌。这无定河边,长住着两个小神仙,一男一女……”

  台下,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莫修竹那两片上下翻飞的嘴唇。

  琵琶声更加妖娆起来。老莫的头,却越来越低,似乎要低到尘埃里。

  老莫在台上如坐针毡的时刻,莫家第三代,莫轻寒,正和死党岳千牛经受着人生第一次的大考验。

  “跳下去吧。袁洪跳下去了,张侯也跳下去了,你们怎么不跳啊?”

  莫轻寒和岳千牛站在城墙垛边,一边往下看着,一边微微打颤。

  “也没有多高,本来二十三丈的城墙,这么多年磨损,现在只有二十二丈八尺高了。想想当年飞身跃下的铁卫,你们已经占了大便宜了。”

  自称指挥使的徐家珲很有耐心,不停谆谆教诲。

  岳千牛挤出一个笑容:“……指挥使大人,我觉得我们还小,要不,等下次我们再来应募铁卫吧……”

  “下次?!下次可要等上三年了,你以为我时间很多么,成天和你们这些小屁孩牵扯?”

  “三年……”岳千牛又开始犹豫。

  “还是跳吧,要是心意够诚,教主一定会注视并护佑你们的。”徐家珲继续劝说。

  岳千牛把头探出城墙,从这里看去,地面的石头看起来只有豆腐般大小。岳千牛去过那里,那可是货真价实方圆径丈的大石板。

  “小寒啊,还是算了吧,我心里没底……”岳千牛哭丧着脸朝莫轻寒说。

  莫轻寒也在沉吟:“好像是有点高……我们……”

  一直察言观色的徐家珲立马换了一副奸商的嘴脸:“这可是你们自己放弃的啊,交的银子,一分都不会退。”

  “啊?!”两人同时惊讶。

  徐家珲满意的笑笑:“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莫轻寒咬咬牙,拉着岳千牛:“大牛,咱们这银子可攒了五年。要是不试,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过了今天,我就得去学说书,你就得跟着你爹杀猪了,你愿意这辈子就这么过么?”

  “对啊对啊!人啊,就是要有理想,要是没有理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徐家珲对于莫轻寒的话深表赞同。

  “我是不愿意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可是我也希望这辈子有的过啊……”岳千牛继续哭丧着脸。

  莫轻寒深吸一口气,把嘴凑到岳千牛的耳边:“大牛,按着咱们平时做的,我们一定能行!”

  两个少年站上城墙垛,朝着蓝天开始怒吼:“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啊哦!”

  两人一起栽了下去。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莫轻寒一直在脑中狂念。

  在接触地面前的一刻,两人的速度终于发生了一次停滞,短得几乎看不出。

  然后两人狠狠的砸在石板上。

  一时俱静。

  徐家珲从城墙垛上探出头,看着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两人。

  “这两个……也不行么?”徐家珲叹了口气。

  “……疼死我啦!!……”岳千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这就对了!”徐家珲一脸的欣慰,连连朝下面挥手:“我就来!!!”

  莫轻寒扭扭身体,动动关节,发现都无大碍,再看看岳千牛,后者已经翻身坐起了,只是一直龇牙咧嘴,似乎不胜疼痛。

  “大牛,真的能行啊。我们,闯过来了!可以修行了!”

  落城铁律,非卫不得修行。

  岳千牛开始大笑:“是啊是啊!以后不用学杀猪了!”

  莫轻寒也大笑:“以后不用说黄段子了!!”

  岳千牛忽然看着莫轻寒,有些不好意思:“小寒,我现在可以和你说了,我不愿意杀猪,其实是因为我不敢……”

  莫轻寒拍拍岳千牛的肩膀:“好兄弟,不用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胆小了,你看你哪次晚上敢自己回去过,别拿你爹要揍你说事儿!我这都门儿清着呢……”

  两人唠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见徐家珲急匆匆的跑来。

  “两位兄弟,不好意思,城门堵。”

  岳千牛呵呵笑了起来:“指挥使大人,你管我们叫兄弟啊!”

  “那是自然,一入卫,即为兄弟,以后,你们叫我大哥就行了。”徐家珲一脸的严肃。

  说完,徐家珲从怀中掏出两块腰牌,递给二人。

  莫轻寒接过手一看,乌木材质,拿在手中有种不一样的质感,再看看上面的花纹,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只圆瞪眼睛的夜枭,形神居在。

  “铁卫,是万民的守夜人。”徐家珲一脸的神圣。

  二人从地上爬起来,朝徐家珲深鞠一躬。

  “谢大哥!”

  “恩,以后,你们要自重身份,不能再把自己当一般人了。”徐家珲转过身子要走。

  “大哥!我们以后到那个衙门点卯啊?”莫轻寒忽然想起一事。

  徐家珲一乐,一边走一边朝两人挥挥手:“兄弟,咱们是铁卫,地位超然,不用做这些琐事。”

  两人又是一喜。

  “那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修行啊!”

  “生活中,处处是修行!”

  徐家珲开始加快速度小跑,

  “这个……”莫轻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赶紧追了上去。

  “大哥!我们怎么修行啊!”

  徐家珲眼看走不过去,又露出了一脸奸商的笑容。

  “这个,也是要另外收费的啊!”

  莫轻寒和岳千牛顿时眼前一黑,摔坐到了地上。

  徐家珲得过此关,心情大好,好整以暇的抖抖衣袖。

  “等你们凑够了钱,我再来教你们吧。”

  徐家珲此时不再惊慌,迈着方步往前走。莫轻寒和岳千牛坐在地上,呆呆看着。

  “小寒,我们还得攒几年的钱才行啊……”

  “骗子……”

  “什么?!”

  “那人是个骗子!我看到他抖袖子时,袖筒上都是洞!他是个穷鬼!骗子!!”

  莫轻寒忽然大吼起来。

  话音未落,岳千牛已经一个虎扑,把徐家珲撞到了地上,顺势就扯开徐家珲的上衣:“我们的钱呢?把钱还给我们!!”

  徐家珲连连挣扎:“不要动粗!不要动粗!”

  岳千牛赏了他两个耳光:“王八蛋!骗我们跳城墙!爷爷我差点摔死知道么?”

  徐家珲高喊:“你不是没死么?!是老子我用法力托着的!老子是试你们的胆量!”

  莫轻寒心中一动,却立刻摇头:“你胡扯!你要是真行,就不会被我们摁着打了!”

  徐家珲争辩到:“那是我不擅肉搏……我是修符道的……”

  岳千牛继续扒徐家珲的衣服:“钱在哪?钱在哪?”

  徐家珲眼睁睁的看着那件玄色丝袍被岳千牛扒下来,左翻右翻,撕扯中又多了几个大洞。

  “我的礼服……”

  “你穷成这样,又菜成这样,出来混不觉得丢人么?”

  “就是!你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一句话似乎触动了徐家珲的柔肠,他猛然坐起,奋力把岳千牛推开,然后站起身,抖抖身上的夹袄。

  “徐某自然算不上光宗耀祖,但也没有作奸犯科辱没了先人!你们说我是骗子,那好,那两块牌子,你们拿去城门,一验便知真假。”

  莫轻寒和岳千牛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老兄,我们可是在长乐坊长大的,这种坑人的把戏,我们三岁就会了,你想让我们被抓起来,是吧。”

  徐家珲一声冷笑:“你们这么想我也没法子,清者自清,你们不信,牌子还我。”

  “好,那钱退了。”

  “那不可能,我早就花了。”

  “你!”岳千牛冲上来又要打,被莫轻寒拦住。

  “小爷我让你死个明白,我现在就去试腰牌,真的就算了,要是假的,哼哼,你也别想走了,小爷我今儿个就把你卖给老棒子去当鸭!老棒子你知道吧,他那边专门接胡客,都是些变态……”

  莫轻寒一边说一边仔细盯着徐家珲看,却始终没有发现他露出慌乱之色。

  莫轻寒开始有些犹疑,小声问岳千牛:“怎么办?说卖他去做鸭他都不怕,看来是有些底气的吧。”

  岳千牛抓抓头,又摇摇头:“也不一定,说不定他本来就好这一口呢。”

  “啊呸!!你才好这个呢!老子要弄死你……”徐家珲开始暴走,却被岳千牛很轻松的摁住。

  “老实点!”

  莫轻寒掂掂手里的腰牌:“这样,我们押着他去城门口试试,一旦事情不对,赶紧跑!”

  徐家珲又开始冷笑。

  三人走到离城门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莫轻寒朝岳千牛一使眼色,岳千牛会意,一把把徐家珲摁跪在了地上。

  莫轻寒扯扯自己的衣服,把头发又弄乱了一些,装出一副半傻不傻的样子冲向城门。

  “老爷!!老爷!!不好了!我们抓住个坏人!!”

  城卫小头目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半大小子,一阵好笑:“什么坏人?”

  “老爷,你可不知道,我和我弟弟正在家吃饼子呢,玉蜀黍面的,好大的饼子!今儿个早上我娘才烙的,特别香……”

  “少废话!讲重点!”

  “老爷别急,这不是就说到了么,后来,这人就冲过来了。”莫轻寒一指远处被摁在地上的徐家珲:“上来就抢我们的饼子吃,还说我们就该给他吃,你说该不该打?”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滚!”

  “他还拿个牌子跟咱晃荡,说他是老爷!老爷您说,有跟咱抢饼子吃的老爷么?这不是坏人是什么?我们就把他给带来了!”

  小头目接过莫轻寒递过来的牌子,上下掂掂,一边笑:“嘿,还敢仿造腰牌啊,这可是要……”

  一边掂,小头目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抓在手中,仔细翻看。

  莫轻寒凑上去,傻乎乎的问:“老爷,怎么了?”

  小头目顺手赏了莫轻寒一个耳光:“好你个兔崽子!你们,先把他摁着!”

  左右一把抓住莫轻寒。

  小头目颠颠地捧着腰牌冲上城楼。

  不多时,守官冲了下来:“人呢?人在哪儿?!”

  莫轻寒看着守官着急的样子,心中惊喜交加,但还是一副傻样:“我弟摁着呢,跑不了!!”

  守官又赏了莫轻寒一脚,带着人奔向岳千牛。莫轻寒也被提溜着一起过去。

  岳千牛看见人冲过来,连忙拎起徐家珲:“老爷!就是这货!!”

  话音未落,岳千牛也挨了一脚,就势坐到了地上。

  守官上下打量打量徐家珲,一脸浅笑的扶起徐家珲:“这位兄弟,你委屈了。这两个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徐家珲摆摆手:“算了算了,要不是这次在原外运劲过度,气海受阻,也不至于如此。”

  守官立马肃然起敬:“兄弟,你……”

  徐家珲朝守官一瞥:“少说为好。”

  守官连连点头,又一指跪在地上的莫轻寒和岳千牛:“这两个崽子,怎么办?”

  徐家珲又摆摆手:“我来处理,这事不能声张。你们先回去。”

  守官带着士兵走远,徐家珲再看着跪在地上发愣的两人:“怎么,还有什么要说的?”

  莫轻寒咽了口唾沫:“大哥,我们错了。我们一定好好攒钱,找你学本事。”

  徐家珲哼哼两声:“这事就这么算了?”

  岳千牛仰着脖子:“那你说怎么办?”

  “铁卫法则,侮辱上司,是要自刎谢罪的!”

  莫轻寒和岳千牛又对视一眼,暗暗下了决心。

  “大哥,别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请你去狄人里吃烤串吧。”

  “你说真的?!”

  “没错!”

  “那咱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