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鸡汤米粉，告别吕剑波后，杜天明带着若琳来到学校门口。一堵砖墙出现眼前。墙壁刚刚刷过石灰水，白得有些剌眼。黑色的大门是铁铸的，一副坚不可摧的派头，却大门敞开。门卫室里没有门卫的身影。水烟筒插着的大香还在燃烧，茶杯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看样子门卫刚离开不久。

　　杜天明向若琳递了个眼色，拖着她的手快步跑过一条陡峭的校道。校道两旁一排排的老樟树不见了踪影，刚才听吕剑波说被姓张的校长全部砍掉，成了他拍马屁的礼品。记忆里美丽的林荫校道已成绝唱。那个可恶的张校长毁掉的不是百年樟树，而是学生们心中关于青春的全部回忆。望着面目全非的校道，杜天明心里徒然若失，许久说上出话来。跑了一会，他们来到一排瓦房前停下脚步，喘着气相视而笑。

　　国庆假期，学校显得异常安静。他们以前的课室，看样子已经弃用多年。破败的瓦房比记忆里的矮小得多。窗户玻璃布满厚厚的灰垢和蜘蛛网，封存了当年的欢声笑语。走廊的地面严重龟裂，好像快要塌陷下去似的。杜天明在玻璃上轻轻划了一下，透过朦胧的指印窥视里面，黑板上残留的粉笔字仍然依稀可见，潦草的运算公式将时空定格在最后一堂数学课。空荡的课室除了黑板之外，什么也没有。不过，从地面的红方砖可以数出自己当年的座位所在的位置。过去的画面伴随着发霉的味道渐渐闪现眼前。

　　操场还是黄土朝天，大风吹过，尘土飞扬。崭新的宿舍楼提示着他，这里的改变不单是没有了樟树的校道，还有这些新盖的宏伟的建筑物。篮球场原来的混凝土地面，铺上暗红色的塑胶地垫，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记得以前，每周升旗仪式结束后，全校晨会在这里举行。杜天明还记得他们有次偷吃村民的龙眼，人赃并获送到学校，第二天晨会时被班主任送上讲台，接受全校的通报批评。

　　斜阳西照，坐在旁边的水泥梯级上，杜天明仿佛看到当年那个耸头耸脑的自己。他主动向若琳诉说，地理老师被他们捉弄的窘态，宿舍肆虐横行的跳蚤，吕剑波私刻饭票贩卖败露，还有班主任的习惯性拖堂。若琳听得认真而专注，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第三天的清晨，天空明亮，微凉的空气清新怡人，太阳挣扎着从东边升起，出现在远方的山峰之上。若琳今天早早起来，杜天明甚至不知她什么时候溜出房间，她大概跑到屋后去照顾刚种下的荔枝树苗了，因为当他从房间出来院子洗漱时，她拿着昨天浇水的水桶从竹林那边回来。只见她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没有半点劳动过后的愉悦，好像跟谁生完气似的。

　　杜天明含着满口的牙膏泡沫问道：“怎么啦？”

　　“刚接到妈妈的电话，跟她吵了两句。”若琳沮丧地将水桶放在水龙头旁边，然后拉过椅子重重坐下。

　　“大清早有什么好吵，别生气了哦！”杜天明心想她娘俩又不知为那件芝麻绿豆的事情吵起来。她们总是这样，见怪不怪。

　　“妈妈非要我们今天回去。”

　　“为什么？”杜天明刚呷了口水，来不及嘀咕直接吐出，没有吐出的薄荷味泡沫呛住喉咙，用力猛地咳了几下，困惑地望着若琳。

　　“她说同事为了照顾她而将聚餐改期。”

　　“改在什么时候？”

　　“五号晚上，也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