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大同 第23章 秘境里,杀人戏
作者:任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考官说完,大袖一挥领着弟子离去。考生稍事休息,离开军校场回城,成功晋级者兴高采烈,失败者垂头叹气。宿无命和夜魅打着哈欠,拖拽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沈妍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气喘嘘嘘地道:“日落城的考生今晚在花海客栈举行聚会,我衷心地邀请你们参加。”

  宿无命盯着飘落的樱花,许久不作答。夜魅习惯性望他,看见他眉毛紧蹙,又犯傻了,赶紧扯扯他的衣服。宿无命见樱花飘落,想起老泰的名句:“生若春花般浪漫,死如秋叶般寂静。”觉得眼前的樱花很有老泰描绘的意境,恍然失神,被夜魅搅了兴致,恚怒道:“干吗?又饿了。”

  夜魅羞赧,毕竟沈妍就在旁边,他怎能这样说自己?于是,她也恚怒,嚷道:“白痴,有人跟你说话。”

  “是嘛!”宿无命瞟眼婷婷玉立的沈妍,觉得她很像眼前的落花,心里的某根筋皱了,郑重其事地抱拳行礼,淡漠地问道:“敢问姑娘,有何指教?”

  “你……,”沈妍凌乱了,原来人家根本就没听自己说话,她好歹是城主之女,家世显赫,出身好贵,在帝幽也算中等人家。平日都是被仰视的所在,今日却被人给直接给忽略了,小心肝有些受不了。可人家境界比自己高,又救过自己,便忍痛再次说道:“日落城的考生今晚在花海客栈聚会,我邀请你们参加,去还是不去,能给句话吗?”

  宿无命又傻了,盯着沈妍不语。夜魅无语,开口说道:“有好吃的吗?”

  “有啊!”沈妍笑道。

  宿无命暗骂吃货,对夜魅说道:“那是有钱人的聚会,我们穷得叮当响,去给人家看笑话吗?”

  此言很伤人,很伤沈妍的心,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将双方的关系割裂开来。夜魅低头腹诽道,什么穷人,我们穷吗?这个该死的变态的宿无命,脑袋被驴给踢了,最近变得越来越傻,真让人无法忍受。

  沈妍很想拂袖离去,又怕堕自个的身份。宿无命突然抓住夜魅的尖耳朵,冷冷地警告道:“骂了几句也就是了,别喋喋不休的,就跟怨妇似的。”

  夜魅暗道糟了,赶紧捂住嘴巴。然,她又没说话,捂嘴就是多此一举。她反应过来,放开手问道:“什么叫怨妇?”

  “就是没男人要的老女人。”宿无命眉眼展开,没心没肺地笑道。

  “你才是老女人呢,你才没人要。”夜魅火了,一巴掌打开他该死的爪子,咬牙切齿地道。

  沈妍垂头望着自己的皮靴,落寞无聊,内心悲戚。宿无命发现她的失落,眯眼说道:“沈妍小姐,聚会几时开始。”

  “戍时,”沈妍觉得他说话有些飘,令人难于触摸。

  宿无命问夜魅道:“你想不想去?”

  夜魅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宿无命对沈妍道:“我们会来的,谢了。”

  沈妍吐出胸中的郁闷,抱拳告辞赶紧逃了。她真的真的无法忍受宿无命说话的方式,虚幻飘渺若云,故有敬而远之。她走得很急,窈窕的身影与无数落花交汇融合,变成一抹淡淡的影子消失在街角拐角处。宿无命定定看着她的背影,没头没脑地点评道:“她会飘零吗?”

  “什么意思?”夜魅不解地问。

  “我的意思就是没意思。”宿无命拖拽着步子,率先向前迈步。

  “白痴。傻子。”夜魅腹诽,诅咒。

  宿无命回首相望,犀利的目光当头笼罩下来,夜魅捂嘴。宿无命面色和缓,好奇地问道:“我很傻很白痴吗?”

  夜魅眨巴眼睛,见他一脸安详之色,认真地道:“是的,你最近的样子很白痴,还很二。”

  宿无命想了想,感慨着往前走,靴子踏过樱花的尸体,好比踩着自己的尸体。生活从杀戮中解脱出来,心一静便考虑许多之前没时间考虑的事,比如说他为何要穿越?再比如为何要穿在那个少年的身上?再比如说死亡神殿为何飞走?难道?他想,有某种力量在左右他的人生,死而不死,肯定有问题。他想搞清楚,可线索太少,只能向屈大夫子望天发问。天不语,冷笑相对,汝之奈何。

  夜魅跟上步履的节奏,挽着他的手试探道:“哥,你到底怎么了?”

  宿无命摸着她的脑勺,指着渐黑的苍穹,深有感触地道:“我很好,没事,问天而已。”

  夜魅观天,无星星,见墨云,便学着老学究的口吻说道:“何以故?”话刚落,雨飘落,晶莹透明,飘洒而下。街道明亮,灯光倒影在河中央,化作涟漪层层。身在帝幽,两人很少动元力,雨点便落在面颊,身心一片清凉。

  “我想知道自己为何来这里?难道你不想知道?”宿无命停步,仰头望着空濛的天空,悠悠叹息道。

  “不想,”夜魅银牙碎咬,伸手抹去面部的水珠,坚决地道,“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想。黑白书告诉我家在何处,但我不回去。假如族人真找的这里,我也不会走的,所以我装白痴,过好每一天。”

  “傻丫头。”宿无命触摸她细嫩的面颊,阳光笼罩心扉,手轻颤,心也颤。夜魅闭眼感受他的温柔,内心甜蜜,纤细的睫毛变成弯月。宿无命收手,认真地道:“你说得不错,问天也是枉然,索性什么都别想,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他握紧夜魅的手,在落花细雨中一平一仄地漫步,消失在空濛的雾气里。到了客栈,照例点了一桌菜,且要了一壶上好的樱花酒。落榜的考生早已离开,喧嚣远去,唯有冷清,以及细腻的双眼。

  烟花易冷,春水温暖。宿无命喜静,浅酌佳酿,观雨听风。夜魅贪吃,腮帮鼓涨,牙齿犀利。雨雾弥漫,帝都好似娇媚的少女薄纱掩面,有种别样的味道。数人从楼上喧嚣而下,笑谈声打破清浅寂寥的时光。

  来者同为晋级的考生,兴高采烈地索要美食、佳酿,落座于宿无命对面的桌子,他们发现稍显寂寞的二人,眼里掠过讶异的味道。有人闻二人之名,语调低了几分,望着兀自赏雨的宿无命,心生嫉妒之恨。再怎样的天才,也不能这般的目中无人吧!

  然而,宿无命的世界里没有他们,只有这方天地。夜魅的世界里同样没有他们,只有丰盛可口的美食。一身褐色劲装的青年教头,重重冷哼一声,嘴角轻撇,不无讽刺地道:“什么天才,我看是皆为浪得虚名之辈。”

  语调不高,但突兀刻薄,被安静的空气陡然放大。宿无命听闻,不管不顾,潇洒地端起瓷杯喝干酒。夜魅善解人意,抓起酒壶给他满上,吞咽口中的食物后,她够头吸啜口酒,皱起了柳叶眉。辛辣,冲鼻,味醇,这是她对酒的评价,没有以前抢来的好喝。

  宿无命大喝特喝,并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造型。她很喜欢他发傻的样子,高大谈不上,就是二,就是酷。她便双手支颐,痴痴相望之,深得花痴的精髓。青年教头看不下去,冷言冷语地道:“一个呆子,一个花痴,这就是所谓的天才,真让人无语啊!”

  低沉的响声陡起,青年教头化作倔强的流光,潇洒地倒飞出客栈,啪哒落在冰冷的雨水里。于是,水花盛开,有人惊呼,有人冒雨出门。青年教头仰望布满晶莹雨珠的苍穹,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出现在大街上的,还摆出一副平沙落雁的姿势,仰躺在银光闪闪的水坑里。脸和屁股很痛,骨头也痛,当然,心更痛。

  弟子默默无语,将其搀扶进安静的客栈。隔壁空旷的那桌,宿无命还在看雨,夜魅依旧看他。两人目光相当之执着,有种宁静诡异的美丽。宿无命的目光终于放弃雨帘,刮刮夜魅挺翘的鼻梁,淡淡地啐道:“说了多少次,淡定,方显身份的尊贵,愣是不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夜魅颌首,冷冷望着对面之人,露出森然的白牙。有人惶恐,有人呻吟。呻吟轻若蚊蝇,若有若无,很像外面的雨。两人扬长而去,没入雨帘,雨丝刚靠近衣服便突然碎裂,蒸发成白色的烟雾融化在烟雨里。

  眼瞅二人离去,无人上前阻挡,唯有瞻仰。客栈死寂,风摇动纱幔,清凉的气息笼罩在人们的心尖。夜魅攥着宿无命的衣角,蹦跳前行,以躲避闪光的水塘。她不喜穿靴,一直打光脚,好感受大地的脉动。宿无命穿靴子,乃是习惯使然,此刻却很羡慕夜蛾的洒脱。

  花海客栈,雕梁画栋,百花争艳,人声鼎沸。中央大厅里高朋满座,居中一人身着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双手托杯敬酒,正是堪比春花的沈妍。厅下两侧分置数几,十多名少年才俊盘膝而坐,有日落城的考生,也有帝都的考生。

  顺利晋级,沈妍欣喜无限,浅笑低酌,无处不美。门帘被撩开,门口出现两道黑色的身影,她明眸细看发现是宿无命和夜魅,赶紧下台亲自迎接。两人由风雨中而来,衣服却不沾染一丝雨露,干净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沈妍笑颜如花,抱拳说道:“两位屈尊前来,荣幸之至,请入座。”

  “叨扰了。”宿无命保持淡然的神色,抱拳回礼道。夜魅陡然看见这么多的人,惴惴不安,蜷缩在他的身后。众才俊审视二人,男的普通,女的怪异,对沈妍的热情甚是不解。

  沈妍将他们引至最前方的雅座,然后向众才俊介绍。她语调清澈,娓娓动听。众人知道了其中的曲折,目光包含凛然之色,心想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舍生相助仅一面之缘的人,胸襟宽广,值得深交之。宿无命微笑抱拳,对众人遥遥行礼,算是认识。

  沈妍亲自把盏斟酒,举杯对夜魅真诚说道:“苏夜魅,谢谢你的仗义,不然我已被淘汰出局了。来,我敬你一杯。”

  夜魅端杯说道:“说过两清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要谢的。”沈妍笑着,豪爽地喝干杯中之酒。夜魅皱着眉头喝口,赶紧把杯子放下。沈妍笑笑返回高台盘腿坐下,说出此次相聚的本意。她的想法是,大家均是来自于日落城的考生,希望在考核中结伴而行,互相扶持以对抗其他宗门的弟子。众人听了深以为然,纷纷表示同意。最后,沈妍将问询的目光停留在宿无命身上。

  宿无命颌首表示同意,合作意向就此达成。他记下几个人的名字,无滋无味地品酒。他话不多,酒却喝得不少,碍于情面前去敬酒。众人见他豪爽,敬佩之意更甚,抱拳行礼,寒暄半天。夜魅好吃,品尝美食,对于沈妍的话答非所问。沈妍哑然,不时叫侍女送上美食,以满足眼前这个永远吃不饱的黑姑娘。

  亥时,聚会结束,宿无命和夜魅告辞离去,走在冷清地大街上。夜魅见他眉头紧蹙,愁容满面,好奇问道:“哥,你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宿无命道:“自然不爽,满足了你的口腹之欲,但麻烦也来了。”

  “何解?”夜魅问道。

  宿无命道:“与沈妍达成攻守同盟,闯关时互相扶持,不是很累吗?”

  “那倒是的,原来有钱人的饭不是白吃的,虽不用付钱,却要付出一些代价。以后啊!我绝不参加任何聚会,麻烦、啰嗦,还无聊。”

  “知道就好。”宿无命轻拍她的脑袋瓜子,故作深沉地道,“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吃自个的才心安理得。”

  烟雨蒙蒙的帝幽,偶尔一辆马车掀起水花疾驰而去,建筑物的灯光被雨放大若盏盏灯笼,雕梁画栋的地方传来歌女清浅的歌声,以及豪客们放肆的猜拳行令之声。那两抹背影渐渐变淡,最终被烟雨淹没。

  ………………………………

  无畏山深处的一处悬崖站满灰色的人影,为首之人正是负责本次招生的刘长老,他老人家目光灼灼,望着下方的森林许久不动,脸色仿若天幕上灰色的流云,凝重僵硬,毫无生气。太阳高悬于东方,璀璨的光线亦如黄金打造,将远山近水镶上了金边。光影之下,辽阔的森林上空隐约出现透明的光罩,伴随光影时隐时现,异常得艳丽。

  被光罩笼罩的大片区域,正是玄天宗专门用于考核弟子的天玄秘境,一个与外部世界平行的内世界,里面的生态环境与外部迥然不同,生活着众多的妖兽与天地奇物,境界远胜于外部的生物,乃是一个机遇与危险并存的奇异世界。

  千年以前,玄天宗的老祖无意中路过无畏山,发现此秘境的存在,又觉得的此山元气充沛,修炼资源丰富,故在此开宗立派创立了玄天宗。在历代掌教的努力之下,玄天宗厚积薄发,蒸蒸日上,不久就成为血煞帝国的超级宗门。

  天玄秘境面积辽阔,共有天地人三级之分,环境一级比一级恶劣,考核新晋弟子用的是人级密境。考核之前,考生须得签署生死状,表面自愿参加考试,生死与玄天宗无关。

  考核的内容极其简单且残酷,两千人在秘境中生存半月,通过残杀妖兽或自相残杀获取积分点,然后在特定的供给站领取生存资源。规定时间一到,存活下来的人立即成为玄天宗的外门弟子。

  规则冰冷残酷,毫无人性可言,其宗旨正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理念的发扬光大。是残酷,是冰冷,但效率极高,卓有成效,弱者亡,强者存。考生手腕上带着信息镯,便于考官的实时监控,以了解密境战场的内部情况。

  老者身后围着一群执事,皆注视着一块九尺见方的玉璧,上面实时显示考生的成绩和名次,以及被不幸死亡考生的名字。此时此刻,玉璧闪现一行红色的字体:“清幽宗弟子王海亡,五百积分点转移到百盈门弟子李玉闵名下。”

  田步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大声问道:“宿无命,苏夜魅兄妹有没有动静?”

  前面的执事触摸玉璧回观后,朗声说道:“田兄,信息显示两人还活着,积分点还是最初的五百点。”

  “奇怪哉,三天过去,因何没有动静呢?”田步辉摸摸下巴上的胡须,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兄妹的实力,早该荣登榜首了,今久久不动,难不成遭遇意外?“想到此处,他的心骤然紧了。

  一个黄脸执事笑道:“老田,你看好的那对兄妹不怎么样嘛!三天动静皆无。我看这局你认输好了,我也不要你那一千金精石了,现在支付打五折,如何?”

  此前,田步辉与这个名叫王仁愁的执事邀赌,赌宿无命兄妹能否进入前十强,赌注为一千块金精石,也就是他们一个月的供奉。现在看来,他输面极大。田步辉心一横,咬牙说道:“娘的,我就不信这个邪。王仁愁,我再押一千,你跟是不跟?”

  “跟,自然要跟,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王仁愁耸耸肩膀,对周围的袍泽说道:“各位,你们赌是不赌?”

  “赌,岂能不赌。我押他们进不了前十。”

  “我也押一千,赌他们进不了。”

  有人开头,自然有人加入,赌注越码越高。然,跟王仁愁的人居多,随田步辉的人极少。

  “我押两千块,赌他们能进前十名。”

  田步辉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是张望德,立即拱手说道:“老张,谢啦!”

  张望德笑道:“不必客气,我也看好他们。”他走到田步辉身边,低语道,“别急,相信自己的判断,离考核结束尚早。两人隐而不发,很明智的策略。”

  “但愿吧!”田步辉望着光罩下的世界,忧心忡忡地道。

  从高空俯瞰天玄秘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密林,再往下则是怪石嶙峋的绝谷,以及平静的湖泊,还有深不见底的地缝。湖泊突然喷出一股水柱,二丈见方,高达十几丈,可见水底巨兽的庞大。

  湖边的绝壁上有一个三丈大小的隐秘洞窟,被厚实的枝叶挡住大半,洞内有人说话,声音不高。洞内干爽凉快,宿无命和夜魅无聊地看天,沈妍盘坐修炼,另一个少年比较面熟,正是日落城见过一面的莫寒,他也顺利通过了前两轮的考核。右侧的纤弱少女比较陌生,她是沈妍的表妹沈水茹,出生于豪门世家,却没多少傲气,平静地望着窗外美丽的风景。

  第三轮考核极端残酷,她跟随沈妍加入这个临时组建的团队,这也是父亲临行前的叮嘱。毕竟,沈妍岁数比她长,境界也比她高一截。然而,她发现表姐竟事事听从黑衣少年的安排,从无反对悖逆之举。她素知表姐的性子,多么骄傲的人,现在却成别人的跟班,不禁对那个名叫宿无命的少年好奇起来。暗中观察三日,觉得此人相貌普通,唯一的优点便是安静深沉,仿佛崖底的湖泊深不见底。

  进入秘境后,他们便隐藏在这个山洞里,不问外面之事,坐山观虎斗。战斗残酷,信息镯不定显示成绩,二百多条鲜活的生命逝去,青春年少,朝气磅礴,葬身在此。这就是世界,这就是生存冰冷的规则。

  莫寒收功而立,轻声问道:“宿大哥,我们何时出去?”

  宿无命嚼着草茎,望着他笑道:“怎么?坐不住了,忙着去送死。”

  莫寒僵硬的脸竟然浮现出笑意,惫赖地道:“我不想死,待在这里也不错,安静嘛!但我们的资源消耗得差不多了,不出去那可怎么办?”

  宿无命吐出嘴里的草茎认真想了想,供给站的资源不拿白不拿,但以众人此时的积分点,便是去了也拿不了多少,所以他决定还是隐忍不出。决心已定,他扫视众人一眼,煞有其事地背着手,踱着方步深沉地道:“兵者,诡道也!方今天下大争,放眼看全是敌人,皆杀气腾腾,两眼赤红,见人就砍。因而,我们要避敌之锋芒,耐心隐忍等待,待敌锐气消退,精疲力竭之时,我们就重出江湖,继而一统天下。”

  夜魅噗哧笑了,歪着脑袋问道:“哥,我们已经在江湖,哪有再出的道理。缩头乌龟还一统天下,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众人皆笑,宿无命气急败坏,给了夜魅一个暴栗,吼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夜魅抱着脑袋,挺着胸脯叫道:“你比我大吗?你这头猪。”

  宿无命望着她的突出部,咦了一声,拉着她低语道:“你大,你最大。别打岔好不好?”

  “好吧!”夜魅乖乖就范,赶紧返回自己的青石板。宿无命瞅瞅莫寒、沈妍、沈水茹,三人还在发笑,脸色阴冷无比,重哼一声。三人立即闭嘴,他颇为满意地道:“大家的心思我清楚,我意已决,忍而不发。我们尽量减少资源的消耗量,捱过十天,然后出去收拾残局。为了彻底摧毁敌人,大家不能有丝毫懈怠之心,抓紧时间赶紧修炼。”

  “就听宿大哥的,保持昂扬的斗志,争取最后的胜利。”沈妍握着粉拳说道。其他人愣愣地望着她,觉得这个大小姐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只会奉承,不会思考。宿无命也乱了,觉得她此言与国朝的风格如出一辙,令他有种梦回故里的感觉。

  “你们怎么了?”沈妍面若桃花,期期艾艾地道。

  “没什么?”大家众口一词,轻慢于她。沈妍一气,盘膝而坐修行。其他人笑着,各就各位,开始修炼。

  山洞重归寂静,山风呜咽。日出日落,三天之后的中午,洞外的刀剑声惊醒洞内的人。他们扒开枝叶,凝眸鸟瞰,下发一群少年正在围攻两人。被围攻之人一男一女,境界不低,反击淋漓。然,敌人众多,其中不乏高手,好似非洲草原的鬣狗,不顾死活地发动攻势。两人浑身是伤,鲜血淋淋,奋力抵抗,情况堪忧。

  那群人在一个帅气少年地指挥下,分成两组乱翻上阵,其目的不言自明,减少伤亡,活活耗死敌人。沈水茹说道:“我认得被围攻之人,梦溪派的毕玉玺、王大奎,两人乃是师兄妹。你们别看毕玉玺岁数不大,境界却是慎独回旋境,还修炼了梦溪派的地阶武技《梦溪相映剑》,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异彩。”

  “想大放光彩,得有命活过今日。”莫寒眼睛歹毒,看清当下的形势。两人身陷死局,任人宰割,想逃脱根本不可能。

  宿无命冷冷地道:“看见了吗?这就是当下的形势,贸然出击只会被人围攻追杀,一番羞辱之后大卸八块,抽筋剥皮,死无葬身之地。唉!可惜啰,多好的人哪!”他摇头叹息,众人默然。

  “师妹,你快走。”王大奎被鲜血浸透,凄凉而叫,咬着一缕头发前冲,手中的利剑连斩十八下,光剑切割空间轰向最前方的三人。他回头见毕玉玺站着不动,吼道:“你还愣着干吗?给我快走。”

  毕玉玺泪流满面,一面抵挡敌人的攻击,一面哭喊道:“不,我不走。师哥,要死一起死。”

  “你傻啊!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为你挡住他们,你赶紧逃,别回头。”王大奎也算狠辣,回身一掌打飞毕玉玺,燃烧丹海使出《梦溪相映剑》的杀招“相映成空”,手中之剑光芒璀璨,轰出万千细小的光剑轰击在敌人武技之上。剑光爆炸,两个少年躲闪不及,当即一死一伤,另一人手臂从肩膀断落,喷血倒地不起。

  这时候,一道光剑竖切而至,受伤的少年立即断成两截,血映红了大地。光剑气势不减,斩断王大奎的左手,切开远处的巨石方才消散。此剑为帅气少年所激发的,他面部狰狞,望着二人冷冷地道:“毕玉玺,王大奎,你们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毕玉玺被王大奎那掌击出数丈,看见师哥受伤正欲救援。王大奎将剑插在地下,看也不看她,凄惨吼道:“毕玉玺,你给我滚,再上前一步我就自刎。”

  “啪啪啪。”帅气少年潇洒地鼓掌,冷漠地道:“此地风景甚美,做墓地再适合不过。我说过你们逃不掉的,会向狗一样悲惨地死去。”

  “杀。”王大奎拔剑蹒跚着向敌人冲去,他丹海已废,活下了也是一个废人,不如拼命以争取时间,让师妹逃出敌人的魔掌。毕玉玺银牙一咬,向宿无命他们的方向逃去,哭声凄厉得好似夜枭,尖利暴虐,惨绝人寰。

  帅气少年对身旁手下说道:“你们去追那丫头,动作干净些,不然老大会生气的,后果会很严重。”

  听闻此言,剩余的人持剑向毕玉玺逃窜的方向追去。少年挥剑凌空侧斩,光剑爆射而出,但见血花飞溅,王大奎由肩到腰断成两截,下半生伫立在风中,惨烈而又诡异地死了。

  “惨,太惨啰!”宿无命摇头晃脑叹息道。

  夜魅问道:“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不做点什么吗?”

  宿无命怔一怔,沉思片刻说道:“莫寒,我们还剩下多少资源?”

  “没了,早就弹尽粮绝了。”莫寒无奈地道。

  “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宿无命嘀咕,旋即下达命令,说道,“沈妍、莫寒、沈水茹出击,我跟夜魅在留守山洞,出击。”

  “什么?我留守。”夜魅不答应了,叉腰说道,“我不要看热闹,要当前锋。”

  宿无命解释道:“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不到关键的时候不能用。明白吗?况且,他们没杀过人,得去纳投名状。”

  “什么叫投名状?”三人不解,齐声问道。

  宿无命厉声说道:“就是杀人,还不动手。”他这一声暴喝,吓得三人哆嗦,抽出兵器冲出洞外杀将而去。

  他笑笑,伸手对夜魅道:“拿来。”

  “拿什么?”夜魅不解。

  “弓箭。”

  夜魅从耳朵里掏出黑碗,取出赤铜白钢弓递给他。宿无命搭箭张弓,拉成满月,箭头瞄准下面的人影不发。下去的三人可是菜鸟,杀鸡应该可以的。杀人嘛!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不放心,当然要给予支援。

  毕玉玺亡命而逃,很快被少年追上。她拼尽最后的力气与之对战,很快又挂彩,手臂流血无法抬起。她彻底绝望,准备燃烧丹海与敌人同归于尽。就在此时,三道人影蹿出攻向围攻自己的敌人。

  三人中两人用剑,走的是灵动轻巧的套路,剑光划出玄妙的轨迹斩向对手。另一人手持黑铁泼环大刀,行的是稳重霸道的套路,跳跃腾挪,砍上劈下,攻势猛烈。众少年眼看胜利在望,却被诡异出现的敌人杀个措手不及。一人躲闪不及,被莫寒从头劈成两半。

  少年们与毕玉玺二人对战已久,元力消耗极大,哪是三名生力军的对手。沈妍高高跃出,冷冷说道:“五绝炫光。”

  手腕上扬下翻,轻灵扫出,一条丈长的光剑凭空出现,斩往一少年的下盘。此为她的家传剑法《五绝流光剑》的杀招,飘逸中隐含杀气,让人防不胜防。

  少年使枪,发现光剑暗道不妙,抖出闪亮的枪芒攻向光剑。响声憾地,光剑诡异左转斩断他的大腿,少年哀号着倒下。沈妍得手攻向另一名敌人,地上的少年掏出一把柳叶刀向沈妍后背丢去。

  “嗖。”

  破空之声由远而近,白光击飞空中的柳叶刀,气势不衰把少年顶死在地上。沈妍砍翻敌人,回首望望颤抖的剑羽一惊,眺望远方的山洞,吐吐粉红的舌头杀向另一个敌人。

  “白痴。”宿无命点评一句,掏箭上弓嘿嘿干笑。夜魅瞅着他那副得瑟的嘴脸,又骂了一句白痴。宿无命回头,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咯咯娇笑不休。宿无命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收敛目光,盯着下方的战场。

  战场形势云诡波谲,沈妍、沈水茹、莫寒杀光追击毕玉玺的少年,合力围攻落单的帅气少年。宿无命对夜魅说道:“走,下去收割庄稼。”说罢,两人跳下山洞,负手向前面走去。

  那少年境界强横,但遭三人围攻很快败下阵来,腰被莫寒砍了一刀,腿被要沈水茹斩了一剑,冒血流浆,横剑格挡,跳出战圈说道:“停,听我一言,再动手不迟。”三人相视颌首,罢手望着他。

  “我叫张显明,血影门弟子,我大师兄汪洋,考核成绩暂列第一。第三轮考核的规则大家心知肚明,那就是自相残杀,适者生存。我师兄与排名前五的考生成立狂盟,抱团取暖以为强者,诛杀其他的考生。你们若放我走,我作保让你们加入狂盟,让你们成功进入玄天宗。这条件不赖吧,你们好好斟酌!”

  张显明高仰脖子,非常自恋地理理长发,很像传说中的公鸡。

  莫寒用刀指着他道:“谢谢你的美意,不过我们有组织了。”

  “可惜……,”张显明毫无征兆地暴起,挥剑斩下最近的沈水茹。她猝不及防,呆呆望着向脖子袭来的光剑反应全无。莫寒、沈妍大惊,想要救援已然不及。噗的一声闷响,张显明后退几步,看着自己胸口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支银箭。

  箭堪堪避过心脏,让人受创却不马山死,实在阴毒。张显明脸都绿了,抬头看见两道黑影,张嘴结巴道:“谁,谁射的箭。”俄顷,他看见了来者,一男一女,男的个子颇高,面若寒霜。女的面似黑炭,杀气外放。他问道:“你们是谁?”

  宿无命冷笑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嗝屁了。沈水茹,上去结果了他。”

  “这……,”沈水茹稍微忧郁,站立不动。刚才她杀伤不少敌人,却没杀死过一个。她从小练功,一心追求武道,但真的没杀过人。

  宿无命古井无波地道:“对敌犹豫不绝,与自杀何益。想要活下去,唯杀戮自保耳。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还不动手。”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张显明掏出信号棍欲要激发,却被夜魅一掌击飞。沈水茹心一横,挥剑向他攻去,两人再次对撞在一起。张显明身受重伤,岂是沈水茹的对手,稍微失神便被拦腰而斩。鲜血喷溅沈水茹一脸,血腥气厚重凝固,她受不了蹲在地上呕吐。

  沈妍轻抚她的脊背,并掏出一块手绢让其擦嘴。宿无命没心没肺地笑笑,对莫寒说道:“愣着作甚,赶紧打扫战场,然后撤退。叫你们速战速决,居然用了半个时辰,太菜了。”

  “诺,宿大哥。”莫寒答道,开始收刮资源。

  地下满是碎裂的肉块、器官、血腥气愈发凝重,宿无命闻着血腥的空气,无比满足地舔舔嘴唇。是的,他喜欢这种氛围,不就是饥饿游戏的翻版吗?有何难的。不远处传来凄凉的哭声,毕玉玺跪坐在地,面对身首异处的王大奎掩面哭泣,伤口醒目,白衣染血,道不尽的凄凉。

  宿无命平静地道:“夜魅,我若死了不许你哭。要笑,大声笑。”

  “乌鸦嘴。”夜魅跺脚啐道,“你是变态,会死吗?”

  “那倒是。”宿无命笑了,说道,“慷当以康,死而无憾。要不,你过去劝人家。”

  “我,我不会说话。”

  沈水茹吐够了,与沈妍走来。宿无命指着毕玉玺说道:“沈水茹,你认识毕玉玺,过去安慰下她。”

  “是,”沈水茹答应着,向哭声最重的地方走去。她已经回复正常,愈发敬佩身后的两道黑影。相比较而言,人家不仅是天才,还是双手沾血的天才。悠悠叹息后,她迎着腥风血雨,向白色的人影走去。

  沈妍问宿无命:“毕玉玺如何处置?”

  “经此劫难,她对血影门恨之入骨,就是一个很犀利的杀手,收下吧。”宿无命笑笑,握着弓箭向悬崖走去。夜魅跟上,两道身影隐没在人高的草丛里。沈妍咀嚼他最后的话,暗自心惊,目光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