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江湖 第3章 刀剑
作者:青山灵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会死么?

  或许死了就好了.......

  方穷倒在雨中,他的血混杂在泥水中染红了一片。他的确快死了,这般重的伤已经足够要了他的性命。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远方走来个撑伞的姑娘,姑娘一边走着一边哼唱着首凄凉的歌曲。

  这般凄凉的雨,这般凄凉的人也的确该唱这样凄凉的歌。

  这姑娘是谁?

  孟婆婉婉!

  方穷再一次醒了见到的仍是这个笑得很温柔的美丽女子。只是这次婉婉没有笑,她非但没有笑而且脸色冰冷,语气冰冷“你莫忘了你的命是地府的。”

  命不是你自己的,你当然也就无权决定你的生死。

  方穷只有苦笑,原来想死也是件奢侈的事。他总算相信人活着有时候的确比死了更痛苦。自己总是最能说服自己的,方穷也能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再为地府卖命,可是他说不服他手中的剑,剑在他手中也在他的心里。剑是死的,心死了没?方穷不愿多说什么,他只是闭上了眼睡了过去,以此懦弱的逃避和抗议着,何况一个虚弱重伤的人多睡点也总是好的。

  幽幽的大厅里一如既往的黑暗空洞,婉婉呆在大厅里,她的手上拿着盏烛灯,在黑暗里撑开一片小小的空间,然而黑暗仍旧是是如此深邃.......

  “他怎么样?”这是阎罗的声音,嘶哑而难听。

  婉婉道:“得修养十天。”

  阎罗道:“席莫做得比他好?”

  婉婉道:“好很多。”

  阎罗笑道:“因为他已经只是刀了,杀人的刀。”

  婉婉道:“方穷还不是剑?”

  阎罗道:“还不是。”

  十天的日子绝对不算长,可你要是一直躺在床上哪也去不得,这十天绝对很长,长得让你难受。

  方穷躺了十天,也就难受了十天。他难受的有很多,可是当他下床的时候,他不得不告诉自己,自己已经不能再难受了。一个人若懂得救人那么他一定也会杀人,可会杀人的人却不一定懂得救人。婉婉的汤能救人,也能杀人,好在方穷两次喝到的都是救人的汤。等到他康复了也就意味着是时候该卖命了。

  月黑风高的时候是不是真的适合杀人?如果适合,那么席莫和方穷为什么不杀人?

  既然不杀人,他们自然是在喝酒。

  曾经刀剑相对的人,曾经杀了彼此的人,活过来之后竟然还能座在一起喝酒。

  酒是什么味道?喝酒时是怎样的心情那就是怎样的味道。方穷的酒一定是又苦又涩的,因为他心里也是又苦又涩的。喝着又哭又又涩的酒他不禁想席莫的酒是也样的味道。同一坛酒倒入不同的酒杯被不同的人饮下有不同的味道。方穷猜席莫的酒一定没什么滋味,席莫难道不是个没什么滋味的人?

  方穷道:“我不是来喝酒的。”

  席莫道:“我自然也不是。”

  没有人会在大半夜里带着坛酒到城外的破亭子里喝酒,因为没有月亮的天太黑,海边的夜风太大太冷。喝酒只是为了暖暖身子,呆在这只是为了等。

  方穷突然道:“你有家么?”

  黑暗里席莫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铁青,他握着刀的手也冒起了青筋。方穷看不见席莫的脸色但他能大致感觉出席莫此刻的心情。

  浪子与游子不同,游子有家可思,浪子却没有。方穷以前不是浪子,那个时候他的家在山上,是间小却还能抵挡风雨的草屋,屋里有个姓方的老头。席莫没有搭话,他也是个没家的浪子?方穷叹了叹饮下一口酒,他不知道的是,有时候有家也是件痛苦而可怜的事,席莫就是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虽然痛苦但却不可怜,因为席莫已经练就了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刀法,这世间也没有人有资格去可怜他,他也从不给任何人这个机会。

  两个有心事有痛苦的人不再说话,只是饮酒,品尝着各自人生中的苦涩。

  夜里的海浪比白日里更响更急,或许不是它响亮而是夜太静怡,或许也不是它湍急而是过往船只太少。

  是船少,而不是没有船。

  现在已经有三艘扁叶的小船靠案,这些一律未曾点灯的小船,一般的人在这样的夜里根本看不清它们。方穷和席莫当然不是一般人,所以船一靠岸,席莫已经出了亭子。方穷看不见他,因为天太黑,他太快。

  方穷却不出亭子,因为他是来看的而不是来杀人的。

  刀剑的声音虽然是夹着海浪传过来的,但方穷还是分辨了出来,那把漆黑的刀划破喉间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声音刚停下,席莫也就回到了亭子里。令方穷心寒的是他居然闻不到丝毫的血腥味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气。你若是杀完一个人身上免不了是有血腥味和杀气的,可席莫身上就没有,就好像他刚才只是去海边散步去了而不是杀人去了一样。

  方穷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耳朵里听见刀划破喉咙的声音有六次,那席莫必定也杀了六个人。方穷突然觉得席莫在看着他,这个杀了人却不沾染一丝血腥一丝杀气的人正看着他。

  第一次,方穷开始觉得这个没什么滋味的人有些可怕。

  席莫道:“现在你看见了?”

  方穷道:“其实是听见的。”

  席莫道:“你可听清楚了?”

  方穷道:“清楚极了。”

  席莫道:“那我们走。”

  方穷道:“酒还没有喝完。”

  黑暗里忽然闪现出一抹亮光,然后是酒坛裂开酒水流出的声音。

  席莫用的本是把漆黑的刀,可他出刀的时候怎么会有亮光?

  方穷没有骂他糟蹋了酒,因为席莫已经不在亭子里了,远远的传来他的声音“我们不是来喝酒的。”方穷起身笑了笑伸手提起那个被拦腰斩断的酒坛,饮着仅剩的酒。喝的时候他的嘴唇被碎坛子割开条口子,血水混着酒水一起下的肚,方穷觉得现在的酒也没有方才那么苦那么涩了。

  喝完酒,他将碎坛子好好的放在桌上,脚尖轻点人便如燕子般飞掠了出去。

  夜并不总是黑色的,因为在夜里总有点缀夜空的星辰,但一间紧闭门窗还不点烛的房间却一定是黑色的,地府里的大厅就是这样一间大大的房间,总是幽幽的漆黑一片。方穷和席莫就站在黑暗里,看不见彼此却又能感觉到彼此。可有个人他们不但看不见还感应不到,这样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极为厉害的高手,一种是死人。阎罗不是个死人,死人并不会说话。

  阎罗道:“退下吧,你们本不用来向我复命。”

  希莫道:“你相信我?”

  阎罗道:“就像你信你的刀。”

  方穷道:“那我呢?”

  阎罗道:“你还相信你的剑么?”

  方穷沉默,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剑、出剑,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剑。那阎罗也在怀疑他么?

  沉默后,方穷道:“或许你不该救我。”

  阎罗冷笑道:“既然救了,那你就该有点价值。”

  方穷握紧了剑道:“我会让你知道我的价值。”

  方穷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是不是每个人活着就必须得有他的价值?方穷不知道自己的价值,但他知道地府救他所要的价值。既然他用剑,他手里有剑,那他就该是把剑,杀人的剑。现在他得告诉阎罗他已经是那把剑,他的剑已经在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