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酒吧。

　　同样有人一夜未眠。

　　“东菱社团，阳城西区最大的社团，下面大大小小上百个帮派，赵强就是其中一个头目。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酒吧，赌场和夜店，高利贷是其中最大宗的收入，赵强想要绮梦这块地方，主要也是为了方便兜售k粉。”

　　“另外一个势力是西门广所在的胜达集团，有后台有背景，前些年靠走私和毒品做大起来，然后涉足房地产和餐饮娱乐业，当然，老本行是不会丢的，阳城市面上有七成的毒品都是经过他们的手。虽然没有东菱的人多，但是资金雄厚，如果真打起来，未必会输。”

　　“剩下一帮是盘踞在城南的赤心会，很神秘，不对外招人，老大据说是雇佣兵退役，武器精良实力雄厚，资金来源不甚清楚。剩下的就是像蔡老大这样的闲散势力。”

　　宋成杰在给姜书涯和方一道介绍阳城的形势，他不愧是智囊型的人物，言简意赅地把形势分析得清清楚楚。

　　一番话令李蓉频频点头，这宋成杰的确是人才。

　　“按照你的意思，如果要对付西门盛，最好的选择，就是东菱社团？”姜书涯沉思着。

　　方一道老神在在，只是拿眼瞅着宋成杰，对于这个家伙，他并不怎么放心，至于思考问题的活儿，交给姜书涯就好了，他只管听命令砍人就行。

　　李蓉开口道：“可是……赵强他们怎么办？”

　　三十几号人还昏迷在仓库里，李蓉也不知道怎么处置，全杀掉又不让人知道肯定不现实，但是就这么放走又怕报复，下次再来肯定就不止这么点人了。

　　姜书涯抬起头，说：“放人。”

　　方一道差点没跳起来：“就这么把他们放走？姜哥，搞不好今天晚上，就会来砸场子。”

　　姜书涯看着宋成杰。

　　宋成杰扶了扶眼镜。

　　姜书涯说：“所以我们要主动上门。”

　　宋成杰竖起大拇指。

　　方一道不懂，不懂就问：“我们去干什么？”

　　姜书涯笑着说：“当然是加入东菱社团。”

　　方一道大急：“疯了？赵强只要一挑事，我们都得交代。”

　　宋成杰微笑不语。

　　他这个冷静恬淡的样子，令方一道看得心头冒火。

　　姜书涯拍了拍他的肩。说：“白天，你尽快把手下召集起来，蓉姐，提供一些资金，让兄弟们别惹事，我们把声势稳住，然后晚上小方和我去一趟东菱。”

　　宋成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方一道盯着他，说：“那这小子干什么？”

　　宋成杰笑着说：“当然是由我给你们打前哨。”

　　看着赵强托着洞穿的手臂，临行前那饱含怨恨的眼神，方一道差点直接做掉他。宋成杰把他们一一唤醒，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绮梦酒吧经过一晚的折腾，终于在晨曦破雾的时分恢复了清静。

　　“雪儿估计要等急了，我先回家一趟，晚上我们一起去。”姜书涯说。

　　“带多少人？”方一道问。

　　“我们两个。”姜书涯冲着他一挥手，人已经跑远。

　　方一道和李蓉两人面面相觑。

　　熟悉的小巷已在眼前。

　　尽管折腾了一宿，姜书涯并没有疲倦之色，反而神采熠熠，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搓一搓就掉一地血痂。如果让三长老看到他有这样恐怖恢复力，恐怕就不会那么轻易让他离开，斩草除根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推门进屋。

　　古月已经从市局回来，站在客厅手舞足蹈，脸上满是欢喜，一张老脸笑成了雏菊。

　　姜书涯笑着问：“怎么了？捡到宝了？”

　　古月早察觉到他开门，给了他一对卫生球眼，没好气地说：“捡到了你这个活宝，昨晚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姜书涯奇道：“昨晚？”

　　古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小子胆子真是不小，才学会混元针锻劲的皮毛，就敢跟人动手。齐家的狂风诀是好对付的么？而且你也够能的啊，一拳让齐家的小子躺了大半夜。”

　　姜书涯想辩解一下。

　　古月摆了摆手，说：“别急著解释，其实我想说的是，修道之人，讲究率性而为。我就想说，干得漂亮！”

　　姜书涯唯有苦笑。

　　古月忽地正色道：“昨晚蔡光头的尸体从殡仪馆消失，你知道这件事吗？”

　　姜书涯摇头。

　　古月叹了口气，说：“我怀疑又是血狼干的，他对血液十分敏感，凭嗅觉就能查知一个人的灵运，蔡光头能得势，恐怕也寄宿了某种灵运。血狼盗取尸首，吸收灵运之后，恢复巅峰状态显然又快了一步。”

　　姜书涯问：“既然如此，古大师，你怎么不去找这种人？有付队那群人帮忙，你的实力恢复不是更快？”

　　古月瞪了他一眼，说：“小兔崽子，这是骂我修魔呢？灵运就像是一口泉水，修道之人，静坐泉边，温养正气才是王道。堕入魔道的才想着一口喝干，毁人损己，断绝机缘。”

　　“机缘？”姜书涯捕捉到一个特别的词汇。

　　古月眉飞色舞地说：“世间万物莫不相连，知道六度分隔理论不？”

　　姜书涯愕然地望着他，互联网的词汇从古月嘴里说出来，总让他产生逆穿越的幻听，还没把古月和隐居的老古董形象脱开。

　　古月继续说：“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其实就是你和世界的联系，顺势则交华盖，逆势则命途多舛，自然连接千千万万，牵一发而动全身。灵运这种莫大机缘的产物，牵扯的因果关系太大，只要是修道的正途，绝不会教人强取。”

　　姜书涯摊开手，撇了撇嘴说：“解释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抢了别人的灵运，说不定会倒大霉。”

　　古月一个暴栗砸在他头上：“臭小子，就让你看看，灵运究竟多神奇。”

　　顺着古月的目光，姜书涯探头一望，手里的早餐掉落。

　　里屋好似一个仙境，白雾弥漫霞光纵横，雪儿静静地盘坐在地上，长发无风而动，朦胧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生出一种超凡出尘的气息。在姜书涯的感知中，雪儿忽地成为远川冰山上的雪莲，似已不在人间。

　　而且一股澎湃的力量在隐隐吞吐，闭上眼就像站在海潮的岸边，哪怕听不见也看不到，但是那种沛然充裕的伟力却直透灵魂。强大，此刻的雪儿给姜书涯的感觉竟似不下于血狼，是远远超出凡生的强大力量。

　　“雪儿……她这是怎么了？”

　　要不是自己掐了自己一把，姜书涯几乎以为雪儿马上要成神。

　　古月不无感慨地说：“这就是寄宿在雪儿体内的灵运·飞仙，还以为只是传说中的存在，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福泽深厚的人。”

　　姜书涯紧张地问：“飞仙是什么？雪儿不会有事吧？”

　　古月解释道：“飞仙是一个传说，一念飞升，半步成仙。修道的最后一步，就是那茫茫仙途。如你我这样的修道者，需要历练心智，斩心魔增实力，一步一脚印，丝毫不能行差踏错，而拥有灵运·飞仙的人，就像一枚沉睡中的凤凰卵，只需要静坐积累，机缘一到，就能凤舞九天。”

　　姜书涯舒了一口气，听上去全是好处，只要雪儿没事就行。

　　不过这东西也太夸张了，成仙？虽然已经接受修道的事情，不过仙这么夸张的存在，会是自己这个亲爱的干妹妹？姜书涯想到这里，却不由得有些出神，一个神仙妹妹似乎也不坏。

　　古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地开口说：“老夫已经把雪儿收为弟子，她正在吐纳我白云观的内门心法——明镜清心诀——以辅助她体内的飞仙成长。”

　　姜书涯哦了一声。

　　古月害怕他心生芥蒂，忙说：“你的天赋也不差，坦白说，你已经给了我莫大的惊喜，只是畏于一些客观原因，老朽不便收你为弟子。但雪儿可以说是天赋异凛，万中无一的奇才，哪怕为之冒险也在所不惜。这么说……你可明白？”

　　姜书涯展颜一笑：“雪儿既然有天纵之才，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出别的心思？何况，我也不愿意拜入任何人门下，既然修道即是修心，我的道自有我自己踏出。”

　　古月看着傲气十足的少年，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像这样自信和骄傲的少年，经过岁月的磨练和时间的冲刷，最后大多变成唯唯诺诺一无是处的中年，然后在深夜偶尔想起年轻时的梦想，混着干涩的眼泪一口喝干杯中劣质的酒精。

　　没有名家指点，靠自己摸索，那是何等困难，修道修道，道在何方都不知，如何去修？

　　不过古月也只是摇了摇头，白云观千年传统，师承一脉，每一支不可多传。既已收下雪儿入门，他就不能背叛师门的规矩，再收录姜书涯入门。

　　若有机会，问问别的老怪物，或许可以入他们的门下。但古月也知道这只是自我宽慰，传承这么重要的事情，哪容他人置喙？修道界的师门继承，和旧社会皇位的更迭一样重要。

　　姜书涯把早餐摆好，再深深看了一眼雪儿，心满意足地推门离去。

　　他没有问古月准备怎么对付血狼，那还不是他能够插手的层次，何况当下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那就是上学，高考在即，对于这一关他已经准备了三年，无论如何也不想前功尽弃。

　　在校门，他就看到了焦急万分的付守仁。

　　“什么？付老师失踪了？”

　　姜书涯和付守仁一样感到事态严重。

　　“刚刚我在学校问了一圈，都没人见到她，我还以为她找你去了，本来想去你家的。”付守仁邋遢的脸上须发更长，短短一个晚上，他就像一下子老了两岁。

　　“付老师没来找我，而且昨晚我也不在家。”姜书涯皱眉，这个时间点失踪，肯定不会是简单的绑架，而且若不是严重的事态，付守仁这个老练的刑警也不会跑来找自己，这种抱佛脚存侥幸心理的做法，显然他已经有些失了方寸。

　　付守仁沉声说：“现场没有任何痕迹，我已经通知鉴证科，但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姜书涯望着他，眼睛微微虚起：“你怀疑是血狼？”

　　付守仁面现不忍之色，说：“如果只是我工作上的仇家，断不可能没有反抗，诗涵再不济也会留下零星的线索，除了血狼那种人物，我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别的敌人。”

　　姜书涯咬着唇，分析道：“如果真的是血狼，那种怪物真要行凶，当场就杀掉不会特意掳走，那么付老师可能还活着。”

　　付守仁眼睛一亮，点头道：“说得对。”

　　姜书涯说：“但换句话说，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哪怕让你找到血狼，靠自己也不可能救人。昨晚那个什么三长老，还有古月老头商量完，准备怎么解决血狼的威胁？”

　　付守仁叹了口气，说：“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像那种高来高去的怪物，只能动员全市的监控力量，一旦有所发现就发出通知。不过他们似乎暗地准备着什么，具体内容也不是我这种小警察能知道的，似乎是一个陷阱，古大师还没有实力尽复，三长老他们也在积蓄力量。”

　　姜书涯很怀疑有什么陷阱能够让血狼中招。

　　付守仁抓着自己的头发，苦恼不已。

　　“付老师出什么事了么？”

　　清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姜书涯一抬头，一个曼妙的身影从天而降，长发飘飘，白衣胜雪，不是薛晓还能是谁？

　　“她……”

　　付守仁不由得吃了一惊，刚刚这个少女，似乎是从三楼跳下来的？

　　姜书涯苦笑着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出了这么大事，你居然敢隐瞒！”薛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踩着步点，望向姜书涯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姜书涯明白，保持沉默才是聪明的做法。

　　薛晓着急了片刻，忽地站定：“走，我们去找。”

　　姜书涯看着她，像看一个白痴。

　　薛晓瞪着他。

　　“事情是你们引起的，当然要负责到底。”

　　不由分说，薛晓拉着姜书涯往校门走去。付守仁只能无奈苦笑，就靠两个人，想在数十万人口的阳城找人，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笑话，也就这些学生搞得出来。

　　三中整个校园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眼睛。

　　大众情人兼校花排名第一的美女薛晓，大庭广众全无平素优雅的姿态，用一个野蛮而粗俗的姿势，强拉着一个穷小子走出校门。后者很快被狗仔队八卦出来，是高三四班的败狗之一姜书涯，结合前两天疯传的神秘男友，几乎已经坐实了好运榜第一人的位置，这一刻无数玻璃心碎成了一地玻璃渣。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三中无数的狗仔队开始找资料，从姜书涯的爱好到坐姿，甚至带毛边的布鞋，想从中找到吸引薛晓的原因。很快集成了一本《书涯秘闻录》，挂在三中的校园新闻网首页，下载量飞速增长。

　　如果姜书涯知道，想死的心肯定有。

　　不过，现在他的情况也未必好多少。